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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欲絕但為君 147 覓得音訊喜若狂

    長安城的皇宮,一場盛大的秋雨正洗滌著夏末午后的酷熱。

    傅迎春一聲報信,讓焚香cao琴的聿琤一掌拍住琴弦,徒留樂聲馀韻。

    「原來如此!成也蕭何、敗也蕭何,聿璋他坐享齊人之福之馀應(yīng)該沒想到,他的正妻與小妾爭風(fēng)吃醋之馀,竟會給他捅出這么大的樓子來?」

    傅迎春躬身笑道:「殿下,咱們這下等于掌握了魏王的把柄,可說是進(jìn)可攻、退可守……您打算如何?」

    她挑眉,自琴案起身,「別想著如何去守了;聿璋不是傻子,他肯定明白白麗身分遭揭會有什么后果……可他卻執(zhí)意力保,除了當(dāng)真愛慘了她之外,沒有更好的解釋。」

    「既然魏王肯定不愿交出白麗,那咱們便直接上奏,說他聯(lián)合敵國公主,落他一個反叛的罪名?」

    「或許還能藉此動搖他與聶琰之間的信任……神武營兵強(qiáng)馬壯,要是就此一分為二,咱們自當(dāng)穩(wěn)cao勝券?!?/br>
    「殿下想得果然周到!傅某這就派人去辦!」

    「還有一件事……」聿琤招手將她喚回,「咱們待在西荻的使節(jié),有無發(fā)現(xiàn)什么消息?」

    知道遲早會與聿璋兵戎相見,她在兵源、財源,乃至于糧草等方面都做足準(zhǔn)備,唯一忌憚的,只剩下空虛的后防;雖然谷仲良夫婦身在京城,她等同握有谷家的人質(zhì),卻難保谷燁卿不會趁亂來個坐享其成、漁翁得利。

    「說到這個,薛崇韜傳來口信,說世子劉咸一派失去耐性,已打算摘去王妃攝政一職……兩邊兵力相差不多,恐怕又有得打了?!?/br>
    聿琤不由眼睛一亮,「天助我也!西荻一旦有了亂事,谷燁卿的人馬只怕出不了蘭州……要薛崇韜留神,若王妃那派大勢已去,便要派人保她回來;這等人才,死在異鄉(xiāng)未免可惜。」

    傅迎春喜形于色?!傅钕氯绱讼Р艕鄄牛Τ珥w肯定銘感五內(nèi)!」她拱手,隨即快步離去。

    聿琤才踱回琴案,殿外卻又傳來一聲叫喚;一瞧見是裴少懿,她連忙趨步上前?!冈趺磥砹??我還以為你待在寢殿里安歇?!?/br>
    甫生下子嗣,裴少懿仍維持著豐腴體態(tài),或因初為人母抹去她不少銳氣,笑容較往常多了幾分慈愛。

    「給雨聲擾了,睡不著……我聽梅穆說您已下令調(diào)梁寅進(jìn)京……洛陽那兒莫不是有了什么動靜?」

    「還不知道……不過想必是該有動靜的。」聿琤摟著她,語調(diào)陡然提高了幾度?!冈蹅兛偹阕サ巾茶暗陌驯耍瑸楸F迌?,他肯定不會乖乖束手就擒。」

    「可是神武營兵多將廣……單靠梁寅的兵馬與太子親衛(wèi),咱們可有勝算?」

    「欸!雖然兵馬是少了點(diǎn)兒,但咱們有最大的優(yōu)勢……就是這座京城。」聿琤攬著她落座,憐愛的撫著她的臉頰,隨后輕輕印上一吻?!钢灰A了這一仗,我的皇位也就要手到擒來了……少懿,咱們朝思暮想的那一天,就要到了!」

    望著聿琤志得意滿的神色,她朱唇淺勾,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

    *

    喝了一大口清水,感覺水囊越發(fā)輕盈的司徒勒皺著眉頭,回頭只見跟著他的弟兄同樣困頓,有些馬匹甚至嘴角處已吐了些白沫。

    這幾年下來,除了在蘭州戍守,整頓軍務(wù)之外,他最大的任務(wù)就是帶著弟兄出入大漠,像發(fā)了瘋似的尋找著云暘公主的蹤跡。

    谷燁卿告訴他,那具稱之為云暘公主的尸首是假的,苑以菡帶著聿玨在那場突襲倖存下來,或許是為了避人耳目而直往北面遠(yuǎn)走,很可能到了西荻不知哪個偏遠(yuǎn)小村定居下來,也或許被哪個行走大漠的商隊(duì),或是草原部族給救了……

    諸多般的猜想閃過司徒勒的心頭,在面對谷燁卿時,司徒勒數(shù)不清幾次想說出那個他不愿面對,自己卻認(rèn)為最有可能的情況——要是云暘公主終究還是葬生在這座大漠之中了呢?

    沒找到尸首,不代表她們還活著……只是這段話每到了嘴邊,只要看見谷燁卿眼中那份熱切,他便開不了口。

    谷燁卿說,告訴他這些消息的是藺湘君,并把湘君收到的信箋交給他看。

    司徒勒又何嘗不希望湘君說的是真的?別說聿玨是燁卿的妻子,以菡也是他的表妹,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能夠再見到她們……

    「將軍,過了都慶府,咱們?nèi)松夭皇斓摹瓡粫筋^來,咱們也成了在大漠里的一堆白骨?」一名心直口快的下屬忍不住問道。

    司徒勒不搭話,一手遮陽,眺望著遠(yuǎn)處已顯枯黃的草地;就如同下屬所言,他們?yōu)檠谔佣浚M(fèi)了很大的力氣找尋聿玨的下落,但卻從未找過這么北面的地方,畢竟任誰都不愿相信兩個姑娘一匹馬,能夠一路逃到西荻都城以北這么遠(yuǎn)。

    但谷燁卿說了,「要是她們先給那些游牧部族救了,跟著他們逐著水草一路北向,那也就不足為奇。」

    說到底還是大海撈針……

    「前方好像有些動靜,咱們過去瞧瞧?!箮啄晗聛?,不管是在大漠里行走的規(guī)矩、找尋水源與搜查的方法,司徒勒都已駕輕就熟,甚至就連一些外族的族語也能通曉,稱得上是找尋兩人下落之外的收穫罷?

    可無論如何,這樣的搜索也有告終的一天;湘君捎來目前待在熱河山莊養(yǎng)病的皇帝的口信,言明皇帝的身子大不如前,而太子與魏王之間暗潮洶涌的,大煌安泰了這么些年,恐怕又將興戰(zhàn),而且這次還是皇子之間的內(nèi)戰(zhàn)……

    對他們而言,這是找著聿玨的最佳時機(jī),也可能是最后的機(jī)會了。

    在他的指揮下,司徒勒一行策馬接近草原上的那群牛羊,始知后頭跟著一大群身穿外族服飾的人馬,最外圈的年輕男人們手握弓箭,一看見他們的打扮之后彼此迅速交談著,似乎十分忌憚。

    「我們不是壞人,只是來附近跑馬,有點(diǎn)迷了路……」司徒勒慶幸自己換上的是一般百姓的衣裝;不過彆腳的族語與生硬口音,還是一下就暴露自己是漢人的事實(shí)。

    拜西荻朝廷分成兩派「所賜」,他們這一路找來平白遭受了不少猜疑奚落,甚至懷疑他們是西荻世子派來的探子也曾有過。

    「你們是打哪兒來的?」為首的男子回問道。

    早就編派了一套說詞的司徒勒解釋來處與來意,甚至主動下馬以示友好;為首的男人很快松弛了戒備,并跟他說他們正在遷移,要在轉(zhuǎn)涼之前先到南邊去。

    得到了一點(diǎn)清水補(bǔ)給與款待,司徒勒與幾名部屬皆松了一口氣;下令招待他們的是一名年過六旬的老婦人,說得一口還算通順的漢語;他們在一處掩藏的水井邊稍作歇息。

    老婦人臉上盡是風(fēng)霜,不過那雙眼倒是堪稱銳利?!改阏f你們從大煌來的?」

    「是……這兒人生地不熟,又無人可作為嚮導(dǎo),這才在附近迷了路?!?/br>
    「在大漠里迷路可不是玩笑,你能說點(diǎn)咱們的族語,想必是在這里待上不少時日了罷?」

    老婦人說話時面帶笑意,司徒勒竟頗有種遭人拆穿的錯覺,「是、是如此?!?/br>
    「你們幾位身強(qiáng)體健的,年紀(jì)也都不大;既不做買賣,也非強(qiáng)盜,如果不是有什么特別的目的,又怎么會刻意跑到這么大老遠(yuǎn)的地方來活受罪?」

    司徒勒身軀忽地一僵,老婦人笑了,若無其事地自地上站了起來,輕拍了拍衣裙,「念在你們并無惡意,我就不跟你們計較了……喝足了水,餵飽馬匹之后趕快離去吧?!?/br>
    「實(shí)不相瞞……」老婦人踏出幾步,司徒勒也跟著起身追了上去,「咱們幾人深入此地,當(dāng)真沒有其他目的……只為了找尋兩位漢族姑娘!」

    老婦人停步,面露詫異,「漢族姑娘?」

    「是!約莫失蹤三年有馀,其中一人大概長這么高,另一名比較矮……」司徒勒索性豁出去了!正巧這婦人懂漢語,他便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一股腦兒全將聿玨與苑以菡的特徵都說了出來。「年紀(jì)都不到二十,不過其中一位已成了少婦,眉清目秀、姿色過人,談吐、見識都屬不凡……」

    她打斷他,「你找這兩個人做什么?是你妻子?她們又是什么身分?」

    「不是我妻子,而是我……弟弟的,較矮的那名姑娘是我表親;她們的身分……不太好說,但都是出身于好人家的。她們行經(jīng)大漠遇襲,僥倖逃出來;對了!我表親懂得飛鴿傳書,您知道么?她還有一根細(xì)長的鳥笛,馴服過的鳥兒聞聲,就能聽命辦事!」司徒勒比著鳥笛,老婦人神情雖古怪,卻不像是一無所知?!改?、或是聽過有這兩個人嗎?或是其中一個……」

    老婦人沉吟多時,司徒勒則心跳如擂鼓,緊握的雙拳都在冒汗;他們找尋這么多年有如無頭蒼蠅,莫不是結(jié)果就如谷燁卿所言,他們幾經(jīng)努力,全都找錯了位置?聿玨跟以菡,實(shí)則逃到了更北的地方來……

    「烏仁哈沁!」另一名一身桃紅的外族姑娘喊著老婦人,「咱們何時起程?」

    「哦!再一會兒,我與他還有話要講?!姑小笧跞使摺沟膵D人對那姑娘點(diǎn)點(diǎn)頭;她皺眉望向司徒勒,終究沒多說的退下了。

    「你說那兩個姑娘失蹤,是三年前的事兒?」

    「正是!不過那個時候是在二月,天氣還挺冷的……老人家,您是否知道些什么?」

    烏仁哈沁抿著嘴,「你說有兩個姑娘,可我只知其中一個,你那誰……弟弟的妻子,這一個像你所講的;成過親,生過一對女兒……」

    「對、對對對!她生了一對孿生女兒,都三歲了,還沒喚過她一聲娘!」司徒勒欣喜若狂,激動的就要掉下淚來,「找到了,終于找到了……聿玨還活著,果然還活著!燁卿一定很高興……」壓抑著情緒,他草草抹了抹淚,續(xù)道:「老人家!那她現(xiàn)在人在哪里?您告訴她,我叫司徒勒!她只消聽見我的名字,肯定愿意過來與我相認(rèn)!」

    可烏仁哈沁接下來說的,卻有如在他頭上澆了盆冷水?!冈掚m這么說,可惜,幾日前,她與族里的勇士一齊去了別的地方?!?/br>
    「別的地方……上哪兒去了?趕集么?」

    她似笑非笑的搖頭道:「與勇士一道,自然不會只為了趕集……她為報咱們救命之恩,自愿跟隨旗主去喀拉干;既然你幾年來為了找人都在大漠,應(yīng)該知曉西荻出了什么事兒;她與咱們的公主據(jù)說是舊識,旗主一說出征,她便義不容辭的跟了去……」

    出征!喀拉干!好不容易找到人,卻又像遭命運(yùn)玩弄似的撲空。不過不再是大海撈針,這次有了確切的目標(biāo)!

    「喀拉干是么?明白了!」司徒勒匆匆道謝,拽著裝滿的水囊催促屬下上馬。

    「得到消息了么?這么快說要回蘭州……」

    「何止得到消息,找著了!」司徒勒雙目像是要冒出火來,他恨不得縱身飛上云端,把消息趕緊傳給燁卿與湘君知道。

    他們付出的一切辛苦,終將有了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