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陋的中年人
美麗新世界? 周從嘉驚訝地抬起了眉頭,這是自己老婆會讀的書?反烏托邦的小說應(yīng)該不符合滿腦子情情愛愛之人的口味吧? 不過也說不準……萬一她突然開竅了,愿意思考一些不那么膚淺的話題,可是天大的好事啊,這可不得多鼓勵鼓勵。 嗯,讓我來套套話,看看她讀了多少了,順便考察一下理解的怎么樣了。要是有什么不懂的我也能夠把握動向,及時予以解答,說不定她就有興趣了呢? 周從嘉想著想著眉頭舒展開來,眼角帶著笑意,一把抱起陳佳辰,讓她恢復(fù)了跨坐在自己懷里的姿勢。 “你是不是從我書架上翻到新書了?讀的怎么樣了?有什么感想給我說說唄?”周從嘉把女人按進懷里,自己歪靠著扶手,坐姿懶散,一派松弛。 見陳佳辰遲遲沒回話,周從嘉只當她不好意思匯報進度,便開始自說自話:“這個小說設(shè)定500年后的一個文明社會,赫胥黎這個作者蠻有意思的,他17歲就完成了第一部小說,后來寫了很多社會諷刺小說……” 男人滔滔不絕的展示著自己豐富的知識儲備,講著講著他突然停住了,他不由自主地把下巴抵在陳佳辰的肩膀上輕聲問道:“你怎么想到看這個的?” 埋在懷里的佳人沉默許久終于發(fā)出了悶悶的聲響,不過內(nèi)容卻與周從嘉的問話沒有半毛錢的關(guān)系:“看見我為你擔心,為你崩潰,哭成那樣,你當時心里在想什么呢?老公,你是不是很開心呀?” “想什么……其實什么也沒想?!毙闹械拇笫^落地后,周從嘉整個人沉浸在一種少有的可以稱之為幸福的滿足中。他闔著雙眼似乎在回味著什么,不禁把陳佳辰摟得更緊,態(tài)度輕佻:“唉,都多大的人了還經(jīng)不起一點兒風浪,動不動就崩潰,沒出息。不過呢,你為我哭成那樣,還真是,真是讓人,讓人……百看不厭呢。” “是么。”說完陳佳辰又陷入了沉默,她好像真的不知道該些說什么,或者還有什么好說的了。她想努力地思考,但是她的頭好痛。 縱使再遲鈍,周從嘉也感受到了女人的不對勁。他鉗住陳佳辰的胳膊拉開了距離,捏著對方的下巴仔細觀察她的臉色:“你怎么了?有什么不開心的說給我聽聽?” 陳佳辰木著表情,思緒不知道飄到哪里去了。見狀周從嘉的手又開始不老實,順著女人的脖頸向緩緩下滑,邊摸邊笑:“不開心就來做點開心的事,你老公好不容易化險為夷你不表示表示?” 眼見著大手要從領(lǐng)口進去了,陳佳辰終于回過神來,一把按住了作亂的手。周從嘉收回了自己的右手,沖她挑挑眉:“你要自己脫?也行,給我看看你的奶子,剛沒吃到,都快忘記什么味道了,別又吃一嘴你抹的那香香。” 女人趕緊揪住自己的衣領(lǐng),咽了一口唾液有些緊張地說道:“你放我下來,我,我有話要說。” “有什么話留著下面含jiba再說,你一會兒叫得大聲一點,多講幾句sao話助助興,別扭扭捏捏的,放開一點,sao一點,明白嗎??!?/br> 不理會男人的污言穢語,陳佳辰堅持要從他身上下來,甚至扒住旁邊的椅子背想起身,可是他的手勁太大壓得人動彈不得。 周從嘉被懷里左扭右扭的女人弄得渾身難受,他直接一下子把陳佳辰給抬到了桌子上面,然后抓起她的一只裸足放于胯間,一邊按壓打圈一邊不耐煩道:“有什么話就這樣說?!?/br> 這副吊兒郎當?shù)臉幼幼岅惣殉綗o所適從,她不明白為什么前一秒還在親密擁抱下一秒就能扯到看奶子,不過現(xiàn)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她確實有要緊的話說。 掙扎了好幾下才抽回了被周從嘉攥著的腳踝,陳佳辰見男人面色不悅便沒敢從桌子上跳下來,只悄悄并攏了雙腿。 周從嘉瞥了一眼她這個動作沒說什么,內(nèi)心卻很是不滿:我倒要瞧瞧你能說出個什么花兒來,一晚上的叁番五次打斷我,到底有什么事兒! 或許是懼怕男人的低氣壓,陳佳辰一時半會不知該如何開口,不過周從嘉相當有耐心,也不催促,就擱椅子那兒歪坐著,老神在在。 心知自己肯定耗不過他,女人在心底給自己打足了氣后還是開了口:“你……我覺得你說得沒錯,我們,我們確實不太適合,嗯,那個,我決定接受你的提議,找個時間把離、離、離婚手續(xù)辦了……那個你什么時候有空?” 周從嘉一聽見這些說辭就異常煩躁,他緊閉雙眼,拿拇指和中指捏著太陽xue,語氣不耐:“為什么?又怎么了?酒桌上我什么也沒干,是她們自己非要貼上來的,我總不能把桌子掀了吧,那樣事情就黃了,你不要無理取鬧?!?/br> “啊,我不是——” “不是那你有什么不滿的?日子過得太舒服沒事找事是吧?” “我沒有!你,你先讓我說完好不——” “你要是講這些,那我們沒什么好說的。” “我——我沒有不讓你玩女人!” 哦?周從嘉終于正眼看向陳佳辰,他在判斷這到底是女人的肺腑之言,還是又一次的以退為進呢? 陳佳辰見周從嘉來了興致,便深吸一口氣,準備把話說開:“實話告訴你,我其實并不是很介意你在外面彩旗飄飄……那個,我給自己的底線就……你能回家就好……嗯,怎么說呢,我其實沒報什么期望的,也沒有一定讓你壓抑自己的喜歡……嗯那個所以呢……” “說重點!” “?。颗?,重點就是,其實我一直都有心理準備的,我從來不認為你這輩子就只守著我一個——你別這樣瞪著我……你不想聽我可以不說。” “繼續(xù),有什么一次性說完?!?/br> “我從小就知道,混的越好的男人越是……資源多選擇也多嘛,我懂的……許多東西是人的天性,就像你們抓不完的貪官,人嘛,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挺正常的……沒本事的男人還琢磨著勾叁搭四,更不用說你這種,對吧……所以呢,我并不感到意外,畢竟我之前是有當好東宮正室的覺悟的,我覺得我能做好一個賢妻良母,所以——” 周從嘉聽到這些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他冷笑一聲打斷道:“那我請問這位賢妻良母,你都有這種覺悟了,我在外面玩女人你應(yīng)該笑臉相迎才對???你現(xiàn)在在鬧什么?哭喪著個臉給誰看呢?” 哭喪著臉?陳佳辰有些驚訝地撫上自己的臉頰,她自覺自己是在心平氣和地與對方談判,表情應(yīng)該沒那么難看吧。 “行了,別扯些有的沒的,沒什么事就洗洗睡吧,我累了?!?/br> 一晚上來來回回的折騰,勝利的喜悅已然被求歡的失敗沖淡,再加上女人又把話題繞回到離婚,周從嘉不想吵架,選擇了息事寧人。 可偏偏陳佳辰不買賬,她是鐵了心的要把婚給離了,輕聲但又堅定地說道:“可以,明天白天再談也行。但是呢,我還是希望能和平分開,不要鬧的太難看?!?/br> “你就非要離這個婚是吧?你認真的?” “嗯?!?/br> “行,你給我個理由,說服不了我這事兒免談?!?/br> 周從嘉一想到睡起來還要扯這些玩意兒,心情更差了,他強忍著怒火洗耳恭聽,他倒要看看自己究竟犯了什么天條,至于這么沒完沒了嗎? “是這樣的,呃……”陳佳辰握緊了拳頭,稍微移開了對視的目光轉(zhuǎn)而盯著男人緊抿的嘴唇,她才有勇氣繼續(xù)說下去: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富比皇帝的石崇喜歡讓府中姬妾勸酒,客人不喝他就斬了美人。一日他宴請丞相王導(dǎo)和大將軍王敦,王導(dǎo)酒量不好但怕石崇殺人,所以勉強自己喝到大醉;而王敦堅持不喝,即使石崇已經(jīng)連續(xù)殺了叁個美人,他還是不喝。你覺得這個故事說明了什么?” 博覽群書的周從嘉剛聽個開頭就知道是石崇斬美人勸酒的典故,沒打斷女人一來想檢查她講的有無史實錯誤,二來陳佳辰模仿他說話的方式讓他沒來由的火大。 周從嘉何等聰明之人,他又冷笑了一聲,反問道:“說明了什么,我不懂,不如你來告訴我?” “你是不是在裝——”陳佳辰訝異于對方居然沒聽懂自己的話,不應(yīng)該???她把手絞在一起,正色道:“事后王導(dǎo)責備王敦,王敦卻說‘他殺他自家人,干你什么事!’世人皆說王導(dǎo)寬厚,而王敦冷血無情,所以——” 周從嘉聽不下去了,厲聲喝止:“你意思是我也冷血無情?怎么,你覺得我應(yīng)該去英雄救美?那么多落難美人我救得過來嗎?” “不是的,我不是讓你救?!标惣殉綋u了搖頭,一字一頓:“惻隱之心人皆有之,而愛慕美色又是人之天性,可是你……我不知怎么形容,嗯,那個,普通人就算能力有限救不了,也該表現(xiàn)出人類應(yīng)有的同情與憐憫吧……別人悲慘的命運在你們眼里只是無關(guān)痛癢的談資,這對于我來說是無法想象的……這太可怕了!這樣的你讓我感到陌生……與我一起生活的,我不求他有多么厲害,但一定要是個溫暖的人……不一定要像太陽一樣溫暖,像燈泡也可以——” 一席話逗得男人哈哈大笑,笑得眼角的細紋如同倒入熱油的蛋液一樣炸開。有多久沒聽到過如此清新脫俗的話了?尤其從一個40多歲的婦女口中說出,顯得分外滑稽。 同情?憐憫?周從嘉已經(jīng)懶得辯解了。世間多少可憐人,他見得太多太多,早就麻木了。更何況他有更宏大更復(fù)雜的東西需要考慮,個體的喜怒哀樂太微不足道了,包括他自己都不值得他浪費時間。 不過女人幾十年如一日保持的“純真”著實令周從嘉啼笑皆非,望向被他的笑聲弄得不知所措的陳佳辰,他勾著嘴角戲謔道: “剛剛還自比虞姬、綠珠,你忘啦?綠珠要殉情的對象可是你故事里那位殺了不少美人的石崇,怎么,這就是你口中的——溫暖的人?” 陳佳辰一時沒轉(zhuǎn)過彎來,迷迷怔怔的模樣引來了周從嘉更猛烈的進攻:“我看你啊,壓根兒就不喜歡什么所謂的溫暖的人,你就喜歡冷血無情的,越冷酷你越喜——” “你住口你住口!”陳佳辰回過味兒來,恨不得撕了周從嘉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臉,她咬牙切齒地吼道:“我就知道你在耍我!你早就清楚要升官了對不對?故意演戲給我看對不對?講一些似是而非的話,就看著我要死要活的唄?還考驗我,呵呵,這么俗套的手段也虧你想得出來。你心里一定很得意吧,呵,你真是可怕,嘴里沒一句實話!難怪你想離婚,憋了這么久早就憋不住了吧,正好趁早——” “什么時候耍你了,我才沒那么無聊?!敝軓募胃悴磺宄藶槭裁磿@樣想,他之前可是真的以為自己要輸了,直到被通知去省里開會才意識到可能出現(xiàn)轉(zhuǎn)機,所以當時的他忽然無比暴躁只想宣泄。 不過周從嘉并不打算解釋過多,畢竟在他的固有思維里,這事兒吧,講究一個懂得都懂。用他的話來說,你陳佳辰有這個靈敏度那指不定比我還先明白,要是沒有,那說了也白說,還不如把時間拿來干點有意義的事,比如上床。 然而就是這漫不經(jīng)心的態(tài)度,成為了女人憤怒的來源。她對有些事確實不敏感,但對有些事又太敏感,比如此刻,陳佳辰就是覺得過不下去了,她的忍耐快到極限了。 于是她默默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千萬不能被這個狡猾的男人帶跑偏。陳佳辰緩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說道:“嗯,你說沒耍就沒耍吧,糾結(jié)過去沒什么意義……嗯那個,總之呢,你既然開了那個口,嗯,我呢,沒有道理不答應(yīng)你,畢竟夫妻一場,對吧……現(xiàn)在你工作上的事兒吧,塵埃落定了,那我們,嗯是不是、可以好好考慮個人問題了……嗯,我想想,財產(chǎn)怎么分我都沒意見,反正我準備去給小和陪讀了??傊兀阌惺裁措x婚要求我都全力配合,夠有誠意了吧?” 周從嘉沉默地打量著女人的臉色,似乎在判斷著什么。銳利的目光盯得陳佳辰都快發(fā)毛了他才問道:“你叁番五次提離婚……就這么想離?” “不是我想,是我答應(yīng)了你的提議,你不要亂扣帽子。” 陳佳辰連連擺手急忙澄清。她才不想背鍋呢,婚姻破裂的責任,怎么算都算不到她頭上吧? “我什么時候提議了?” “你剛說的呀!” “我沒說過。” “你自己說的,這個坎兒過去就向組織匯報,把離婚手續(xù)辦——” “證據(jù)呢?你說我提的離婚,你倒是拿出證據(jù)???明明是你提的離婚,你與牛律師的聊天記錄我還存著呢,白紙黑字明明白白寫著,怎么你還想抵賴?過幾天小和就回來了,不如讓她評評理,到底是誰在挑事兒?是誰不想好好過日子了?” “你——” 陳佳辰目瞪口呆,怎么會有人前腳說過的話后腳就矢口否認呢?望著周從嘉那一臉的坦然自若,女人甚至一瞬間產(chǎn)生了是不是自己記憶錯亂了的想法。 或許是女人胸脯的起伏太大,或許是她咬嘴唇的樣子太可愛,周從嘉忍不住心猿意馬起來,又摸上了陳佳辰的腳踝,試圖夾住微微勃起的孽根摩擦。 等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腳又被拿去干齷齪事,陳佳辰勃然大怒,想也沒想一個使力重重踩了下去,嘴里罵道:“你上輩子是公狗嗎?動不動亂尿,呸!你在外面也這樣不檢點嗎?個老不要臉的,真是不知羞恥!” “嘶——”周從嘉捂著襠部悶哼一聲,還好女人力氣小自己才不至于上醫(yī)院,不過這又痛又爽的感覺讓他的yuhuo燒得更旺了。 羞恥?對自己老婆有什么好羞恥的,這不天經(jīng)地義的嗎?周從嘉搞不懂女人在扭捏什么,欲拒還迎有必要這么用力? 幾次叁番求歡不成,周從嘉的忍耐也快到到極限了,他一邊揉著半軟半硬的下體,一邊陰陽怪氣地說道:“你到底給不給我搞?你不給我搞我就去找什么小茉莉小玫瑰去了。你不想干有的是人想干,呵呵,你可想清楚了?!?/br> “你——”陳佳辰覺得周從嘉簡直不可理喻,這都什么人啊,自己正兒八經(jīng)說事情對方完全不當回事兒,滿腦子就是做做做! “你愛找誰找誰,不用同我報備,反正我們很快就沒關(guān)系了?!迸穗p手撐直打算跳下桌子,她已經(jīng)不想再與周從嘉對話了。 誰料男人一把按住她的膝蓋阻止她逃跑,面色不善地反復(fù)說道:“你什么意思,把話說清楚……你把話說清楚。” 也不知是茶水還是升官的威力太大,都這個時間點兒了,周從嘉不僅毫無困意,反而全身處于一種亟待發(fā)泄的亢奮狀態(tài),哪怕這個渠道是他最懶得應(yīng)付的辯論,好像也不是不行。 陳佳辰被按得生疼,她惱恨男人哪來這么大的勁兒,忍不住一腳踢在周從嘉的脛骨上并大叫著:“說什么?說什么,?。窟€有什么好說的?前面說那么清楚了你還裝什么?放手放手放手,疼死了,野蠻人,你快放手!” “不放手,我為什么要放手?”周從嘉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女人是在說自己手勁太大了,便收回雙手置于下腹處,邊整理衣擺邊發(fā)言:“你前面說我提的離婚,那是虛假指控,純屬無中生有,我已經(jīng)澄清了。你口中那個所謂的我提離婚的大前提已經(jīng)不存在了,你的理由自然站不住腳。至于你再前面說的我冷落你、想出軌,更是無稽之談!現(xiàn)在明明是你不愿意履行夫妻義務(wù),拒絕配合我正常的生理需求,這其實就是性懲罰,本質(zhì)上是一種討價還價的手段。我勸你有空整那些花里胡哨的,不如直接說出你的訴求,省得跟我擱這兒繞來繞去,你也討不著好。” 一席話把陳佳辰氣得七竅生煙,忍不住俯下身子張開手臂,一左一右兩個手掌同時狠狠拍在了周從嘉的臉上,稍作停留然后揪住他的臉頰使勁兒向外拉,拉到拉不動了便沖著他怒吼道:“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是不是,說??!給你留點面子你非要問問問,還倒打一耙,行,我告訴你,我就是要離婚,要離婚!沒什么理由,我就是不想跟你過了!我的愛情它死了,它死了,你懂不懂?冷血無情的政治機器,好好當你的孤家寡人去,你懂個屁的愛情!” “松——手,快、松手?!敝軓募锡b牙咧嘴地擠出幾個字,鉗住女人的手腕迫使她放開。他先是揉了幾下腮幫子小聲抱怨“別把皮給我扯松了”,緊接著抹了抹陳佳辰噴在自己臉上的唾沫星子,最后居然伸出舌頭把指尖的黏液舔干凈了。 陳佳辰被周從嘉間接舔自己口水的舉動弄得一陣惡心,怎么會有人這么變態(tài)???都處于離婚邊緣的中年夫妻了,那可是親一口都會膈應(yīng)好幾宿的關(guān)系好嗎? 周從嘉倒像沒事兒人一樣,反而饒有興致地問道:“愛情?你什么愛情?怎么死了,展開說說?” “說什么說,我們之間無話可說,說了你也聽不懂。你這種滿腦子工作工作工作,怎么會懂什么叫做溫暖的人?” “哦!你懂,那你說說唄?” “我不想對牛彈琴!” “哦!你說你懂,但又說不出來,那其實就是不懂裝懂咯?虧你看過那么多愛情小說,結(jié)果到了自己身上就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會故弄玄虛,嘖嘖。” 無視女人一臉嫌棄的表情,周從嘉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如此激將法陳佳辰怎么能忍?她當即握緊拳頭大喊道:“我怎么不懂,我最懂了!反正你對我絕對不是愛情,你根本不在乎我的喜怒哀樂,你也瞧不起我的喜好,你對我說的話題從來都不感興趣,還有、還有很多很多……反正我們之間肯定不是愛情!” “哦,所以你至多只能判斷什么不是愛情,但什么是愛情你還是說不出來?。考热荒銦o法定義什么是愛情,那你怎么判斷你認為不是愛情的方面究竟是不是愛情呢?” 陳佳辰沉默了,居然真的開始思考自己的判斷是否出了偏差。但很快她意識到,這似乎是周從嘉常用的一種辯論手段:在下定義的部分就能把對方繞暈。 別人或許就被他唬住了,但自以為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被埋沒才干的被埋沒的呂后武皇,豈能被這種低端話術(shù)帶跑偏了? 可笑!陳佳辰沾沾自喜可沒有掉進陷阱,她微微揚起下巴,倨傲輕蔑地反駁道:“愛情難道不是一種主觀感受嗎?哪怕你說得天花爛墜,我感受不到就是感受不到!對,愛情從來不存在什么固定的標準,愛情可以是任何東西!愛情可以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點的吻,是一堆孩子。但你知道我怎么想么,我覺得愛是想觸碰但又收回手。你知道我——” 周從嘉聽得直皺眉頭,忍不住打斷道:“我聽不懂你在講什么,你說的那幾個詞什么一堆孩子,之間沒聽出有什么聯(lián)系,另外你想觸碰什么又收手了?” 女人顯得有些愕然,倒不是她驚訝于周從嘉完全沒聽懂,而是她奇怪自己為什么會說出那段涉及“性”、“婚姻”、“吻”、“一堆孩子”、“想觸碰但又收回手”的名句。 可隨即她又陷入了莫名的傷感,她扯了扯嘴角低聲解釋道:“那句你聽不懂的話出自塞格林寫的小短篇,沒想到吧,《破碎故事之心》,它不是歌頌愛情的,恰恰相反,它是諷刺愛情的,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會……算了,那不重要了,反正你不會感興趣的……你說的對,我們好像真的沒什么共同語言?!?/br> 周從嘉不置可否,雖然他確實對愛情小說提不起興趣,但這不妨礙他嘗試理解女人陡然低落的情緒,不過失敗了。 陳佳辰定定地望向周從嘉那風平浪靜的眸子,似乎想透過它們找尋著什么。她輕嘆口氣,聲音飄忽不定:“那你呢?你眼中的愛情什么樣?或者說,唉,沒有的東西也可以不說?!?/br> “這有什么不可以談?wù)摰??愛情與死亡是人類永恒的主題,沒什么好避諱的。從古至今無數(shù)先賢都探討過,譬如柏拉圖在《會飲篇》中就試圖找出愛情的本質(zhì)是什么,用你們佛經(jīng)的話來說,就是愛的“本相”,所以——” “所以你眼中的愛情其實是柏拉圖式的戀愛?” 周從嘉愣了一下,發(fā)現(xiàn)女人對那些形而上的玩意兒依舊似懂非懂,但他還是認真解釋道:“你想說精神上的戀愛?但其實柏拉圖式的愛情并不是一種戀愛,而是一種找尋本源的行為。他借蘇格拉底之口,告訴我們所有人都愛的東西是永恒不變的美本身,而我們所愛之人的形體只是我們達到找尋真正的美這個終極目標的階梯,所以——” “呵,所以只是被當作階梯么……”陳佳辰懶得再聽周從嘉的長篇大論,她微瞇起雙眼,語氣很不耐煩:“我不在乎柏拉圖怎么想,我也不關(guān)心蘇格拉底怎么想,我只想知道你怎么想的!” 周從嘉陷入了沉默,他終于意識到對方并不是想探討,而是在要答案,或者更準確的說,是要他的答案。 “說??!讓你開口怎么就這么難?在你眼里愛是什么就這么難以啟齒嗎?”陳佳辰心生煩躁,她好像知道了答案,但她偏偏就是固執(zhí)地想聽對方親口說出來。 周從嘉搖了搖頭,接著嘆了口氣道:“你大概不會想聽的?!?/br> “說啊!我想知道,只要是你真實的想法,你不會騙我的,對吧?” “我……”周從嘉盯著女人那雙閃著水光的眼睛,再次嘆了口氣:“對我而言,愛是一種責任,我既然娶了你,那就——” “行了行了,你別說了!”陳佳辰聽不下去了,她一刻也不想在這里待著,與周從嘉共處一個房間已經(jīng)快讓她窒息了。 可是周從嘉卻按住了她,試圖與之講道理:“你讓我如實回答,我這樣做了,你又接受不了,難道你希望我編一個?不如你直接告訴我你想聽什么答案,我照著說一遍?!?/br> “你根本就不懂!你什么都不懂!”陳佳辰緩緩搖著頭,感到陣陣疲憊。茫茫人海中,她明明奮力地游了那么久,卻總有到達不了的彼岸。 “你不說,我當然不懂。你說了,我或許就懂了?!?/br> “是嗎?那你沒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對這種生活厭倦了嗎?我厭惡日復(fù)一日的生活,我厭惡獨守空房!我討厭你出差討厭你應(yīng)酬討厭你夸別的小姑娘,但我更討厭變成這樣的自己……我一點兒也不喜歡這種生活,人人對我畢恭畢敬、阿諛奉承,沒有人把我當朋友,一個人都沒有……連你,你也沒把我當朋友?!?/br> 陳佳辰一下子打開了話匣子,壓抑已久的話語傾瀉而出,甚至有些語無倫次:“我不想每天都活在空虛與惶恐之中,我,我不應(yīng)該活成這樣子。我,我是一個獨立的人,你,你明白吧,我應(yīng)該過一種,過一種……呃,我也不知道應(yīng)該過哪種,但不應(yīng)是這種。我早就厭倦了你懂嗎?就是,就是每天真的好無聊你知道嘛?我想要你陪我,但我知道不現(xiàn)實,你有好多事情要忙,在這大房子里一個人晃蕩我這心里總是空落落的……” “住著大房子還不好嗎?”周從嘉聽來聽去還是覺得女人在無病呻吟,他忍不住感嘆道:“幾代人擠小屋子的,多了去。唉,這世間到處都是苦命的人,你去下面看看,多少人連生計都成問題。前不久我們?nèi)プ咴L,有一家爹殘媽癱的,孩子們從小就在苦水里泡大,我就想到了我小時候。不過我沒那多么兄弟姐妹,負擔不那么重,他們那幾個孩子,有一個稍微聰明點能去上高中,其他的,據(jù)我觀察,初中讀完都費勁,多半小小年紀就要出去打工了。年紀最大的那個jiejie,比小和大不了幾歲,已經(jīng)準備嫁人了,以后她的孩子還會重復(fù)她的老路……老婆啊,你不曉得,你這些煩惱是多么奢侈的煩惱哇。不是我不陪你啊,我陪了你這些人怎么辦,都說父母官父母官,我得先對他們負責啊?!?/br> 聽著別人悲慘得多的遭遇,陳佳辰不禁為自己奢侈的煩惱感到萬分羞愧:是啊,自己從來都沒有為生計發(fā)過愁,吃過最大的苦好像也就是愛情的苦了,自己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呢?但同時她又感到萬分委屈:別人的命運與我何干呢? 與其說這是一種超然物外的冷漠,倒不如說是一種真實的迷茫與困惑。陳佳辰自知水平有限,當不了父母官更當不了救世主,像周從嘉如此有才能的人尚且四處碰壁,她這種碌碌無為的小人物除了能流幾滴同情的淚水,還能做些什么呢? 不過這些委屈她是斷然不會說出口的。結(jié)婚這么些年,陳佳辰多少是了解周從嘉的。他一個積極入世的人必定看不上自己這種消極避世的態(tài)度,說不定還要嘲諷幾句,何必呢。不過這又要回到那個陳佳辰每天都在思考的問題:兩個叁觀差異這么大的人有必要綁在一起嗎?如果一定要在一起,那是什么原因呢?是愛嗎?還是別的什么呢? 見女人垂著頭不聲不響,周從嘉心道是不是自己話說重了,他想著緩和氣氛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最后憋出一句:“時間不早了,要不要去睡覺?” 陳佳辰以為他又開始琢磨褲襠里的事,心中很不是滋味,難不成自己就只剩這一個功能了?越想越恨,她帶著哭腔叫喊道:“睡什么睡,不睡!不說清楚你休想睡!” 周從嘉感覺頭在隱隱作痛,他實在不想大晚上的與老婆在書房掰扯什么愛不愛的,可是眼瞅著女人又要掉小珍珠了,他不得不耐著性子答道:“你想讓我說什么?” “你變了,你真的變了,你之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哪里變了?那你倒是說說我之前什么樣?” 陳佳辰的目光柔和了下來,飄忽的眼神似乎陷入了回憶:“之前的你溫柔體貼,把我看得很重……你整日都想與我黏在一起,一時一刻都不想我離開。每次我們分別,你都特別難過,可舍不得我了,抱著我親個不?!€有啊你給我發(fā)了好多信息,還寫詩給我……” “我什么時候——”周從嘉小聲嘀咕著,心道她該不會把哪個老相好的光輝事跡安插到自己身上了吧。 完全無視了周從嘉的困惑,女人絮絮叨叨地述說著甜蜜的過往,說著說著突然話鋒一轉(zhuǎn),內(nèi)心無比哀傷:“那個男孩他死掉了……他死了,在我不知道的某個角落,悄悄地死去了……我記得我們剛在一起的那些時光,村里的條件明明很艱苦,但我卻非常開心……我永遠記得那個夜晚,我們走了很久很久的山路,一起去看日出……我還記得……” 周從嘉的目光亦柔和了下來,此刻亦不免陷入了對舊時光的懷念。不過他是個一直一直向前看的人,無論今天多么艱難對明天依然充滿著希望,故而他絕不會沉迷其中,與女人那種走不出來的心境完全不一樣。 他從未否定過那些真實發(fā)生的一切,好的,壞的,不好不壞的,皆是他人生不可磨滅的一部分。如今的成就越是耀眼,那些艱苦卓絕的過去就越值得回味。至于妻子話里的真真假假,周從嘉不覺得有必要深究,畢竟只聽自己想聽的是一條被無數(shù)夫妻驗證過的秘笈,他早就熟練掌握了。 可是陳佳辰呢?好像永遠困在了一個睡不醒的夢里,她已經(jīng)分不太清自己是在虛構(gòu)著真實呢還是在真實地虛構(gòu),但是管它呢,這個夢如此香甜,為什么要醒來? 女人滔滔不絕地講述著她的羅曼史,好的,壞的,不好不壞的,絲毫沒覺察到唯一的聽眾已經(jīng)沉默很久了。講至激動處,陳佳辰甚至一把握住了男人的左手,眼含著熱淚懇求道:“或許那個男孩沒有死,他,他只是不見了……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我們先分開好不好,等我找到他了,我會回來看你的,好不好?好不好!” 周從嘉被晃得有些頭暈,他很努力地從陳佳辰零碎的話語中拼湊出完整的故事,可惜收效甚微。于是他嘗試按常理推斷,得出了妻子正在通過懷念過去來表示對現(xiàn)狀不滿的結(jié)論。至于中年婦女不滿丈夫什么,大概率就那幾樣,工作忙,應(yīng)酬多,沒空陪,脾氣差,會出軌……以及吃飽了撐的唄。 到底誰吃飽了撐的,周從嘉可沒蠢到說出口,盡管他在行動上忍受著妻子的喋喋不休,但心中對陳佳辰的不滿也在累積,直到對方反復(fù)念叨著“還是離婚吧”,積壓已久的怒氣終于爆發(fā)了。 只見他冷笑一聲道:“說什么懷念過去,我看你是懷念那段騎在我頭上作威作福的日子吧?怎么,又想把家里搞得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女人仿佛被狠狠抽了一巴掌,愣怔了好一會兒才小聲辯解道:“你這是什么話……你這,你這,我不能單純懷念過去么,過去的你——” “過去的我怎么了?現(xiàn)在的我又怎么了?” “過去的你特別特別好,對我特別特別好——” “我現(xiàn)在對你不好?我餓著你了?” “現(xiàn)在的你,變了,變得讓人陌生。那時的你,多么純情的少年,逗一逗就臉紅,現(xiàn)在呢?哪有一絲當年的影子?” “呵呵,莫名其妙?!敝軓募纬林樣掷湫σ宦暎骸凹兦?,我四十好幾的人你跟我講純情?還少年,少年有什么好?” “少年怎么就不好了?”陳佳辰忽然拔高聲調(diào),聲情并茂地朗誦起來:“12歲稚氣未脫的男孩帶給我歡樂,但13歲的男孩更能勾起欲望,14歲則是更嬌艷的愛情之花,比之更具魅力的是15歲。16歲的少年是眾神追求的花朵,而17歲的少年根本輪不到我,唯有宙斯才能享受!” 周從嘉瞠目結(jié)舌,好像聽不懂人話似的,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感想。他緩了半天,疑惑開口:“我怎么不知道你有這種癖好?” “什么癖好?” “怎么會有人喜歡、喜歡……我都說不出口,我警告你,少接觸這些亂七八糟的孌童文化?!?/br> “???” 陳佳辰不明所以,自己只不過把偶然讀到的詩歌背一遍而已,至于嗎?如此優(yōu)美的句子怎么就被他形容得那么齷齪呢? 周從嘉本就對外國文學(xué)興趣不大,更不會專門閱讀相關(guān)內(nèi)容。他僅僅憑借“宙斯”二字倒推,猜測可能描寫的是古希臘盛行的少年愛。 冷靜下來思考一陣,他心想這大概又是讀書一知半解的老婆亂引用鬧笑話。不過自古嫦娥愛少年,也說不準就是嫌自己老了,青春不再。 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便迅速生根發(fā)芽,周從嘉一邊瞅著女人光滑細膩無皺紋的臉龐一邊聽她繼續(xù)講述著年少的自己有多美好時,他實在是繃不住了,一掌拍在扶手上怒斥道: “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你現(xiàn)在說這些有意義嗎?我還能返老還童不成,啊?天天講一些不著邊際的話有意思嗎?還是說你鬧離婚就是想著去找第二春?我原來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居然是個喜新厭舊的?還少年,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去找少女,???讓我也去快活快活,也去夜夜當新郎?” 陳佳辰被嚇得抖了一下,仍不忘扯著嗓子喊:“我就知道!你看吧,你也喜歡年輕的!這有什么不好承認的,誰不喜歡帶晨露的茉莉花兒?你嘴上不承認,下面那個硬邦邦的玩意兒可誠實得很!” 周從嘉心中恨不得把沉建冰大卸八塊:要你丫的亂講話,可把兄弟我坑得好苦?。》陥鲎鲬蚨啻簏c事兒,用得著講那么繪聲繪色?本來自己可以與老婆大戰(zhàn)叁百回合,現(xiàn)在倒好,戰(zhàn)場從床上轉(zhuǎn)移了嘴上,真是無妄之災(zāi)。 他不僅忽略了明明是自己忘記妻子在桌下這茬,反而于心中堅信陳佳辰就是在借題發(fā)揮,包括之前在他前途未卜時的一系列舉動,繞這么大一個圈子就是為了通過提離婚來對他極限施壓。 這背后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結(jié)論一下,周從嘉立馬打起了精神。他先試著作出讓步:“行了,以后我會注意酒桌規(guī)范的,再遇到我能幫就幫。你呢,也冷靜下,有什么訴求你想好了再說,我們可以再商量。大半夜的吵吵鬧鬧沒必要,你覺得呢?” 我覺得?陳佳辰要抓狂了,心中翻滾著的洶涌的不知名的驚濤駭浪快要把她吞噬了。她不知道周從嘉是真傻還是在裝傻,沒忍住落下了一行清淚: “我想好了,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這日子我就是過不下去了,這么些年我早就忍夠了!我沒法靠回憶過一輩子,你還不如殺了我,真的,咱們好聚好散不行嗎?” 周從嘉嗤笑一聲,看向女人的眼神好像一個老父親看著叛逆期的女兒:你能想清楚個什么?。磕悴呕盍硕嗌倌?,就憑你,能篤定一輩子就怎么怎么樣?有什么過不下去的,你說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再說,誰不忍,我就問你誰活在這個世上不忍?真當自己是個隨心所欲的小孩子?再過幾年你都可以給小孩子當奶奶了,怎么張口閉口還講些不負責任的話?!?/br> “你,你——”陳佳辰氣得想撕爛男人那張破嘴。什么奶奶,自己才多大就當奶奶了?女兒還那么小,論輩分那也應(yīng)該是外公外婆,怎么就爺爺奶奶了?敢情這兒還等著自己生兒子呢,還是說外邊已經(jīng)有兒子了? 指甲緊緊陷在手掌心才好不容易克制住動手的沖動,陳佳辰反復(fù)回想周從嘉曾教過的談判技巧,深吸好幾口氣告誡自己千萬不能被激怒。 稍稍調(diào)勻呼吸,陳佳辰?jīng)Q定不陷入無謂的爭吵,反而再闡述了一遍自己的主張:“我的訴求很簡單,就是接受你的離婚提議——當然你可以繼續(xù)耍無賴說你沒提過,那你就當是我提的吧。其實這么多年你應(yīng)該早就厭倦了吧,你——” “我什么時候——” “請不要打斷我,讓我說完好嗎?” 周從嘉縮回了座椅里不再發(fā)言,單手撐著下頜,滿臉的憋屈與不耐煩。 哪怕此刻陳佳辰也不得不承認,比起平日板著臉的周從嘉,還是生氣的他比較可愛。不過現(xiàn)在可不是逗弄他的時候,還是趕緊把正事兒說了: “想想你也挺不容易的,婚前被我害那么多次你都忍了,被我逼著結(jié)婚你也忍了,婚后我折騰你你還是忍了……現(xiàn)在忍不了也正常,我也是慢慢才知道,戀愛和婚姻是不一樣的?!?/br> 女人忽然蹙眉不語,接著自嘲地笑了起來:“說起來我們好像沒怎么談過戀愛,我其實還挺好奇正常的戀愛是什么感覺的……不過我這把年紀了,或許你說得對,不應(yīng)該再追求什么愛不愛的。” 周從嘉亦皺起了眉頭。他還是難以相信半小時前擱那兒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自己,現(xiàn)在居然要與結(jié)婚十幾年的老婆掰扯什么愛不愛的!他實在搞不明白有什么好扯的,都這把年紀了還能離咋地? 更何況自己已經(jīng)答應(yīng)酒桌上收斂了,也承諾會救一下風塵,到底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到底沒完沒了在這里糾纏什么啊?周從嘉已經(jīng)不想再聽女人的獨白,他的耐心快要告罄了:“既然知道我不容易,那你就更應(yīng)該把眼前的日子過好,別整日琢磨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哪天把自己搞發(fā)瘋了不劃算?!?/br> “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陳佳辰猛拍桌子,咬牙切齒地一字一句道:“這個婚我離定了,我告訴你受夠了!我與你這種毫無情趣的工作狂可不一樣,我離了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就是活不了,沒有愛情的日子我就是一天都過不下去!離婚離婚離婚——” “你閉嘴!” 離婚的字眼簡直比華佗扎向曹cao頭顱的銀針還要來得鋒利,刺得周從嘉頭疼欲裂,他霍然起身,怒目而視,向前逼近一步?jīng)_陳佳辰吼道:“什么狗屁愛情,你口口聲聲愛愛愛的,你愛了個什么???再說,你確定你對我是愛情?你一口咬定我不懂,你就懂了?” “怎么就不是愛情!”陳佳辰急得想從桌子上跳下來,奈何周從嘉像堵墻似的推又推不動,氣得她扯著男人的領(lǐng)子怒吼:“我每天滿腦子都是你,恨不得每時每刻與你黏在一起。看到你開心我就開心,你不開心我就難過,這都不算愛?天天在家給你當黃臉婆,你吃喝拉撒哪個不是我伺候?哪天你心情不好了,由著你在床上折騰我,這還不叫愛?噢,現(xiàn)在我不滿足你的欲望你就暴跳如雷,果然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呵呵,虧我當年見你第一眼就愛上你,沒想到——” “少在那兒給自己立牌坊,不過是見色起意的茍且,被你描述得好像多偉大一樣?!敝軓募我话殉痘匾骂I(lǐng),無視女人的面紅耳赤繼續(xù)陰陽怪氣:“你之前干的那些爛事兒我不想再提,我也懶得翻舊賬。就拿今晚來說,很多事情,你不理解我、不認同我,我不怪你,畢竟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好好過日子就行了。結(jié)果我正煩著呢,忙得要死,你跑過來噼里啪啦一通說……你想說明什么,我不光理想破滅、事業(yè)完蛋,還不是個好兒子好丈夫好爸爸?你可真是落井下石的一把好手……你還勸我當富家翁,你舉個政斗失敗的曹爽是幾個意思?你以為我官當不成了就能與你跑國外逍遙了?你真是天真到可笑……我生死存亡之際,你不支持我就算了,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一會兒尋死覓活,一會兒哭哭啼啼,瘋瘋癲癲的,來,你告訴我,這到底算哪門子愛情?” 陳佳辰?jīng)]想到周從嘉居然這樣認為,她滿眼的不可置信:“我們之間怎么就不是愛情?你怎么可以否認……我都愿意為你去死了怎么就不是愛情!我,我才沒有你說得這么惡毒,你,你,你血口噴人!我這就是愛就是愛就是愛!是純潔的愛!真正的愛!是純粹的愛!這不是愛情什么是愛情?責任嗎?” “責任怎么了?不靠責任靠什么?靠你口中的下半身思考?再沖動,同一個女人上個二十年早就膩了,更何況——” “啊——”陳佳辰緊緊捂住耳朵,失聲尖叫:“不許你污蔑我們的愛情,你閉嘴,別說了,別說了,我求求你別說了!” 周從嘉可不慣著,直接拽下女人纖細的手腕,沖著她的耳朵厲聲說道:“我告訴你陳佳辰,真愛就像信仰一樣,是要經(jīng)得起考驗的。你經(jīng)受住考驗了嗎,啊?今天覺得日子平淡了,無聊了,厭倦了,不想過了。明天嫌我忙沒空陪你,一堆抱怨。大后天呢,又嫌我不年輕了,不純情了,要去找新鮮的,呵呵……陳佳辰,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日子過成什么樣也是你自己選的。我現(xiàn)在把話給你說死在這兒,就你這種半途而廢的性格,活該一事無成?!?/br> 陳佳辰的耳膜快要被震破了,她一邊扯回手臂一邊大聲反駁:“你冤枉我了,我,我從來沒有嫌棄你,明明是你先嫌我年老色衰的。” “我什么時候嫌過你?真他媽的張口就來。嫌你我根本懶得見到你,我何必一忙完就往家里趕?”一把甩開女人的雙手,周從嘉昂著脖子,居高臨下:“口口聲聲說得自己有多愛似的,好的時候甜言蜜語,不好的時候就看哪兒哪兒不順眼,一言不合就要打退堂鼓,你那是愛嗎?你那是自我感動?!?/br> “你胡說!你,你現(xiàn)在就在嫌棄我,嫌我一事無成,嫌我沒工作,嫌我不如外面的花花草草會哄人,嫌我——” “你腦子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少他媽往我身上套。我嫌棄你什么?結(jié)婚前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以為結(jié)婚前我看不出——” “那你跟我結(jié)什么婚?就為了爽那么幾下賠上大半輩子,你也是活該!” “是,我是活該,你說得沒錯,我的路也是我自己選的?!敝軓募蔚穆曇粲筛呖恨D(zhuǎn)入低沉,語速也漸漸緩了下來:“但我跟你不一樣……我當然跟你不一樣,我怎么可能跟你一樣呢。我結(jié)婚前就想清楚了,我可不像你,到現(xiàn)在還稀里糊涂的?!?/br> “呵呵,你想清楚什么,想清楚忍辱負重——” “想清楚自己要什么,以及將會承擔什么后果。認識這么久了,婚前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會一事無成?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一大家子沒一個省油的燈?我什么都知道,但我當時依然下定了決心,我告訴自己,不管你婚后變成什么樣子,是好是壞,哪怕你——總之,只要你不犯原則性的錯誤,這輩子就你了。” 平淡的話語像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捏住陳佳辰的心臟,她一下子熱淚盈眶:原來他是抱著這樣的覺悟結(jié)婚的嗎?無論自己什么樣,哪怕自己又笨又丑又窮又懶像個廢物一無是處,其實也沒關(guān)系對吧……所以自己其實是被堅定地選擇的? 可惜這美妙的幸福的暖洋洋的感覺并未持續(xù)幾秒,周從嘉接下來的一席話又把女人從天堂打入地獄。只見他的眼神中充斥著鄙夷不屑,指著陳佳辰的鼻子罵道: “你想談愛,最起碼要做到我這樣吧。連我都不敢說我就有資格談?wù)搻矍?,你哪來的臉標榜自己是真愛?責任怎么了,你還瞧不起,覺得辱沒了你……呵呵,都照你這樣的極端個人主義,天天宣揚去責任化,這個世界早就亂套了。人之所以為人,不就是懂得自我約束、懂得忍耐與犧牲嗎?而你那自以為是的愛,靠原始的自私的欲望驅(qū)使的所謂愛情,是最低級最丑陋的。把你干爽了哄開心了立馬你就有獻身的沖動,換個別人你照樣兩腿一張舒服了就大喊著這就是我要的愛情。你還好意思說我下半身思考,與你這種人相比,純粹出賣rou體的婊子都顯得高尚了不少——” “啪!” “啪啪!” “啪啪啪!” 接二連叁的耳光終結(jié)了男人的慷慨陳詞,陳佳辰的身體在劇烈顫動,她惡狠狠地盯著男人迅速脹紅的臉龐,揮舞著發(fā)麻的右臂,半天擠不出一個字。 周從嘉被扇得腦袋嗡嗡響,他咧著嘴角擺正脖子,看向陳佳辰的目光仿佛在觀察一只垂死掙扎的螞蟻。 “還打嗎?” “啪——” 陳佳辰的力氣實在有限,除了最開始那一兩下子鉚足了勁兒,后續(xù)真是一掌不如一掌。既然手心手背已經(jīng)毫無知覺了,她便換成左手對著周從嘉又摳又掐。 撓了幾下后陳佳辰突然淚流滿面,她多想控訴眼前的男人怎么可以這樣侮辱她和她的愛情,但她什么也說不出口,嗓子像被黏住一樣,連嗚咽聲都發(fā)不出來。 天地就這樣萬籟俱寂了幾分鐘,周從嘉見女人沒有動靜了,便挽起袖子,露出了粗壯結(jié)實的手臂。他高高揚起了大掌,不緊不慢地說道:“你打夠了吧,現(xiàn)在該輪到我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