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勾引
我沒有放過羅縛。 我勾引了那個小孩。 其實我沒有做什么,只是看著他。那張臉太青澀,大概沒看慣什么俗事,見到那些人撲向我,臉色燙得像是要燒。和我說話連嗓音都不穩(wěn),打著顫,手也在抖。 好幾次,差點(diǎn)把酒潑我頭上。 后來他看著人從我身上下來,我的身上一片粘稠,糊膩的,體液或者酒水,我也分不清是什么。他一雙眼睛很亮,像小鹿,看著我?guī)缀跻蕹鰜?。我望了他一會,第一次,朝他說話:“給我擦擦吧?!?/br> 我翹著腳等他,他連毛巾在哪都不知道,跪在地上翻來覆去,找了很久,好像很害怕,整個人幾乎縮在一起。 他和我們都不一樣。太乖,太小,不是玩的。 我在高椅上坐著,沒有外套,皮袒露在外,直到察覺出冷;我放緩聲,指了指左邊:“在那里?!?/br> 他朝我看來,眼睛太亮,像潤了水,小心翼翼從柜子里將毛巾抽出來,用溫水打濕擰干;整個人沉在昏光里,單薄,瘦弱,還是小孩的身體。 “幾歲?”我問。 他愣了愣,不敢抬頭看我,將肩膀往內(nèi)扣住,指骨發(fā)白,將毛巾拽得死緊。我一直等著他,等他很久后才顫著聲說:“十……十八?!?/br> 那一剎我心里堵得很厲害。想說點(diǎn)什么,到頭什么也說不出來,于是看著他的臉,半晌,忽然悶哼著笑了笑。 我不太高興。 洶涌的,無名的,所有好的壞的腌臢的全部打來。這個小孩不屬于我們。不屬于這個泥潭地里。為什么要把他拖下水。 他見我臉色變了變,心底好像有什么垮了,抽著鼻子,不敢再碰我。 我沒有放過他,凝向他的眼睛接著問:“高中畢業(yè)?” 小孩幾乎要哭出來,噎著氣回我:“沒……沒有……輟學(xué)了……” 我終于正色。盯著他,逐字逐句:“是誰將你送來的?” 我從高椅上下來,站在他面前。他比我低些,大約到我脖子,將身體蜷在一起,沉著頭,甚至不敢看向我。我將手搭在他肩膀上,環(huán)過他脖子,將他扣到我身前,用額頭頂著他的發(fā)頂。很輕的,幾乎算是溫柔的開口:“是那個男人將你弄過來的么?” 小孩不敢回我,只會哭。 鼻涕眼淚全部抹我身上,很不好看。臉駭白,脖子卻很紅,氣堵住不上不下,抽噎著身體,胸膛起起伏伏,連衣領(lǐng)都被哭濕。白的制服,他撐不起,穿在身上有些寬大,最后哭得抑制不住,將臉埋在我鎖骨下。 我沒有推開他。順著他的背拍了拍,很久才說:“不要哭了?!?/br> 他用手捂著嘴,后來跪在地上。我不想再看見他,將毛巾從身上扯下,蓋在他頭上。然后在縫隙中,皮革與皮革交錯,我抖著手從里面翻出手機(jī)。那東西涼,我?guī)缀跷詹环€(wěn),翻了很久才找到一串號碼。 我撥了出去,那邊回得很快。我問那個男人:“為什么要選這樣的人。” “他還是個小孩?!?/br> 那個男人靜了會,很淡地回著:“蕭欠先生,他只是個酒童?!?/br> “而且他成年了?!?/br> “成年人,為了生計工作。蕭欠先生,您覺得有哪里不對?” 這個瘋子。 這群人,都是瘋子。 肆無忌憚的羞辱,有恃無恐。毫無顧及將人拖入泥潭,明晃晃的算計。 被他們盯上,被他們囚禁——彷徨的,無能的,脫力感。 我將手機(jī)摔在地上,從桌子里抽出兩本教材。很多年前的書,帶在身旁,有時候看看。 其實不知道在看什么。 那些東西都不難,混在一起,不該是死物,應(yīng)該成思路。人看多了書,對各種條框都有了些了解,看待事情的方式方法就不會太單一。然后才會明白很多事情這樣做沒錯,那樣做也沒錯—— 錯的是淺薄的傲慢。 人都有自己的道。但在看清楚道之前,得想明白代價。 方翠衡也好,這個小孩也好,他們都不是我。他們不能學(xué)我。他們耗不起。所以他們不能執(zhí)。 更不能行差踏錯。 我將書扔到小孩腳邊,對他說:“好好讀書?!?/br> “不許哭?!?/br> 那天起我教他讀書。 他真的很笨,很難才學(xué)明白。學(xué)得太吃力,我看不下去。 后來我抓著他看才明白,他這個人太死板了。他總想什么都做對,什么都在死記硬背。 我叫他忘了那些鬼東西。 學(xué)東西不能只是為了對。因為這世上的條框,從沒有什么是對的。也沒有什么是錯的。有的是——自己怎么選的。 我塞給他很多東西,什么都塞,那些教科書只是基礎(chǔ),只是讓他找出對什么感興趣。什么都好。 那時我總問他一個問題:你怎么想。 你為什么這樣覺得。 我好像還和他說了很多。可我有些記不清了。我曾在很早將他弄起來學(xué)習(xí),也在夜里教他解些鬼畫符。 我不喜歡形式,讀書就是讀書,哪有高下。拿著那些東西,走自己的道就好。人總是容易陷入淺薄的傲慢,然后無禮,連本都忘得干凈。 只是我沒想到,他會愛上我。 我好像勾引了他。 這感情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我說不上來。我沒有真正對他做過什么,只是有天,我從床上下來,他眼眶紅紅的,看著我。我叫他給我披件衣服,他沒動,卻忽然之間沖過來把我抱在懷里,將我按在床上。 我笑著看他,沒有掙扎。 我想看看他干什么。 這么個懦弱的小孩,都學(xué)會撲人了。 他把腦袋埋在我胸上,他說他愛我,他說他受不了別人這樣對我。他說我對他有恩。 從來沒有人,教過他怎么做人。 “所以你打算怎么辦?”我看著他的眼睛,翻身將他按下,“你不覺得,你今天有點(diǎn)過分?” 不大妙。他好像被我蠱惑了。 他的臉通紅,眼睛也是。只是這次,他帶著羞恥想要沉入我的泥潭。 他說:“求求您?!?/br> 我說:“我拒絕?!?/br> “我不答應(yīng)?!?/br> 他摟著我胳膊開始痛哭,我沒有將胳膊抽回來,他得寸進(jìn)尺摟住我肩膀,然后滑到腰,哭著說:“其實是小姐……讓我來……討好您……” “我很乖的,我會討好您……我不會惹事……” 我僵在原地,他的手在我身后亂竄,可我沒有心思。我將他按在床上,看著他,把他兩只手捆住:“你再說一次?!?/br> “誰把你弄來的?!?/br> “是……”他嚎啕大哭,“是小姐……” “她讓我來哄你高興……” 我放開了他。 跨步出去,一路上天頂。那些磅礴的洪流幾乎將我吞沒,他在后面追著,可是沒有追上我。 我要見羅縛。 那個男人——羅家那條狗見我出來,擋在我面前,攔住我的去路。 “蕭欠先生?!彼粲兴嫉仡D了頓,瞥了眼背后哭哭啼啼的少年,“請您穿上衣服?!?/br> 我沒有說話,拽著他的領(lǐng)子將他扯到我面前,然后往前把他逼到墻邊:“滾開?!?/br> 他笑了笑,將我的手按下來,替我讓了位:“請?!?/br> 空的,什么都是空的,暗間沒有人。什么都沒有。 什么都沒有?。?/br> 羅縛呢?!羅縛去哪了??! “羅縛呢?!?/br> 男人笑出聲,從小孩手里接過衣服,披在我身上:“蕭欠先生,我說過?!?/br> “大小姐在修養(yǎng)。” “啊……修養(yǎng)?!蔽医K于轉(zhuǎn)頭看著他,“可是我好想她。我要見她?!?/br> 我朝小孩勾了勾手,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來。 “你剛剛是不是非要我?”我笑著問他。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男人,低著頭,不敢說話。 “我答應(yīng)了。”我伸手摟住他的肩膀,把他往我懷里帶,“從今天起你是我的情人?!?/br> “跟我回家。” 我要見羅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