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業(yè)在混濁的煙塵中，悠悠轉(zhuǎn)醒，此時她正掛在一棵搖搖欲墜的樹頭上，她搖了搖頭，試圖聚焦看清周圍狀況。

    她不禁被眼前的景色震攝，狀況遠(yuǎn)比她記憶深處中的還要慘烈，原本的山間小路已不復(fù)在，起伏斷裂的巖層和不規(guī)則倒塌的斷木，徹底改變原有的地貌。

    姑業(yè)順了順呼吸，從樹頭翻下，著地的瞬間，小腿骨順著股骨到背骨抗議的顫抖著，疼痛傳遍全身，感覺身上沒有一處完好。

    「可惡！」姑業(yè)暗罵，拖著沉重的傷勢，卻依舊一拐一拐向前，她按住后頸，手上立刻沾滿黏滑的血液，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她咬著牙繼續(xù)往高處攀爬，所過之處都在巖層上留下深深的血印。

    終于她爬上附近最高的隆起處，忍著肺部的刺痛，全力呼喊：「小鬍子大叔！染紡阿姨！」

    這一喊，透支了僅剩的所有體能，可惜除了滿天的泥塵和自己的回音外，四周什么回應(yīng)也沒有。

    她呈大字形躺下，隨著呼吸漸慢，直至氣若游絲，回想起短暫的一生，閉眼安詳?shù)溃骸覆恢老麓位謺龅缴趺礃拥娜四?？?/br>
    「喂，倔強的娃，別這么快闔眼，你不是想嘗嘗這仙露酒。」

    一滴、兩滴、三滴，沁涼的液體從乾裂的雙唇間滑入口中，舌尖上傳來的甘甜清香，是姑業(yè)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滋味，原本奄奄一息的身軀，瞬間注入了一股活力。

    「大叔！」她猛然睜開雙眼，只見一個面無血色的臉孔，正微笑對著她。

    「好個娃，還真的給爺嚥下去了。」觚訝異笑著，順帶又嘔出口鮮血。

    姑業(yè)看清觚的致命傷，腹部被捅了一個大窟窿，傷口目前是被類似樹根的東西塞住止血，但很明顯是命懸一線「你也快喝呀！」她催促道。

    觚搖頭苦笑：「沒這福分，在場只有你有這仙緣。」觚接著正色道：「聽好，這震動不尋常，這次尋仙失敗了，如果你能僥倖下山，就找個地方自己過，千萬別回國內(nèi)?！拐Z畢，嘴角再次滲出鮮血，身軀不穩(wěn)，一個踉蹌往后，背脊剛好跌在折斷的樹干上，他四肢乏力的坐下，用盡氣力沉重喘息。

    「什么仙緣不仙緣，你也喝！」姑業(yè)搶過觚掌中的酒壺，就往對方嘴里灌，豈知酒水剛離壺就化作裊裊輕煙，四散于空氣中。

    「為什么？這是什么鬼酒？」她不服，又是一陣瘋狂輸出，從倒自己手上再喂，試到倒觚頭上，希望酒水能緩緩流入口中，接連五種方法，壺中酒水消耗了大半，卻是一滴也入不了觚的口中。

    姑業(yè)想到最后的方法，就是在嘴中含一口對嘴餵他，隨后明顯感覺到酒水流過對方的咽喉，她喜道：「就說怎么可能喝不到。」她雀躍地后退，等待奇蹟?shù)陌l(fā)生。

    一息、兩息、三息，業(yè)期待的奇蹟并沒有到來，眼前的小鬍子大叔已經(jīng)斷了生息。

    「為什么？這是為什么？」她又試了一口對方依舊沒有反應(yīng)。

    業(yè)著魔似的想找到下一位活口，就在距離十步左右的巖石夾縫中，她認(rèn)出繆的手，她立刻催動土遁將她救出，只見繆的下半身已是支離破碎，面目猙獰的在驚恐中死去。

    業(yè)不死心，還是拿酒壺往那殘軀灌，這回是立馬灌下去了，但對方?jīng)]有任何起色。

    「所謂的仙緣就是這么一回事嗎？」業(yè)仰望蒼天數(shù)秒后，緩緩坐回繆的尸體旁，一點一滴幫她整理儀容。

    「謝謝你?！箻I(yè)對著五官恢復(fù)平靜的繆，輕聲致謝后，就將對方用土遁掩埋。

    隨后姑業(yè)開始了她的弔唁，她共找出了十七具尸體，紛紛將他們用土遁掩埋，最后她回到小鬍子大叔斷氣的地方，自問自答幾句后，搖了搖系在腰間的酒瓶，她心一橫，直接豪飲起來，只留下最后一口，喃喃道：「還是應(yīng)該回去一趟?！拐Z畢，觚的身軀也漸漸沉入土中。

    姑業(yè)拴緊酒瓶，變出把石刀，在樹干上刻下記號。

    先前幾口仙酒順著咽喉，底達胃部，業(yè)忽感數(shù)道冰涼的靈氣炸裂開來，流竄其全身經(jīng)脈，令她通體舒暢，當(dāng)她精神抖擻踏出回程的第一步時，突如其來的寒氣攻心，讓她氣血凝滯，胸口不受控的強力緊縮，身軀顫動，隨后兩眼發(fā)黑又暈了過去。

    ***

    此時姑射國內(nèi)亂成一團，多數(shù)國民從來都沒經(jīng)歷過地牛翻身，地震一直是書本和別國才有的災(zāi)害，雖然整體災(zāi)情不算慘重，只有少數(shù)幾處建筑歪斜倒塌，可大多數(shù)國民卻僵在原地，沒法做出任何反應(yīng)。

    驚恐之馀，眾人皆生出了同樣的疑惑，「地牛怎么就突然翻身了？」

    「先、先救人！」

    「對、對，還有統(tǒng)計損失?！?/br>
    「動起來，大家動起來。」

    暫且擱置心中的疑慮，一些見過世面的、較為勇敢的人，展開了行動。

    救災(zāi)在那群人的指揮下，如火如荼的進行，各地區(qū)傳音頻繁，片刻間已將大多受困受傷的人救出安置。

    逃竄的牲口也一一尋回。

    完成第一手救助的各區(qū)救災(zāi)領(lǐng)袖，主動聚集合到議事廣場，統(tǒng)籌著各地情報。

    漸漸從驚恐中恢復(fù)的國民也開始聚集。

    「建筑設(shè)施損毀共三百二十四處，全毀二十六處，傷員七十一人，死者二十八人?！棺罱K有一人下總結(jié)。

    「大家看看有一半的死者出現(xiàn)在公有營，全國八處的公有營，四處全毀，其馀半毀，我看這公有營，也是該整治整治?！沽碛幸蝗?，皺著眉忿忿道。

    又有一人，伸掌緩和大家的躁動，提議說：「這類議題可日后商討，目前最重要的是查明地牛翻身的原因?！?/br>
    聚集在廣場的群眾，頓時sao動起來，頻頻覆議。

    「回來了，璋大人和瑯大人回來了。」在外盯哨的獵人，使勁傳音回盪全國。

    「快去迎接！」

    數(shù)萬國民，聽見傳音，皆不約而同朝國門方向移動，心中期待著他們帶回仙人的消息，運氣好甚至能親眼一睹仙人風(fēng)采，更有仙緣者搞不好能直接受到仙人的祝福。

    可是當(dāng)眾人看見衣衫襤褸、狼狽不堪的璋、瑯二人，心中惡寒已然炸裂，不安恐懼從前排逐漸擴散至后排，就算還未親眼確認(rèn)，前方傳來的議論，已讓群眾人心惶惶。

    正才經(jīng)歷地震，而尋仙隊伍如今只剩下兩人回來，試問這姑射國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回事？」適才領(lǐng)頭救災(zāi)的一位勇士，劈頭問道。

    璋低頭不語。

    瑯則直白道：「走山了，兕兇性大發(fā)，禮品盡毀，我與璋兄有幸死里逃生?！?/br>
    「所以說，其他人——?！挂慌?，聲音顫抖地問，她是其中一位上山車隊護衛(wèi)的妻子。

    瑯不耐，重復(fù)道：「就跟你說，走山了——?！?/br>
    「瑯！」璋開口制止，接著低頭作揖說：「是我領(lǐng)導(dǎo)不周，德行有失，雖然機會渺茫，但有沒有人愿意隨我上山救援？」

    「璋兄！」瑯本想出言反對，但看見璋的眼神，硬是將話吞了回去。

    「我愿前往！」「算我一個！」「我哥還可能活著，我也去。」

    聲援此起彼落，璋的頹喪，被眾人的溫暖一掃而盡，他高舉右手，喊道：「走，上山救人，沒救到，起碼也要把尸體都抬回來。」

    就當(dāng)大家眾志成城，一心救人，蒼天突然閃現(xiàn)兩道雷光，雷光化龍，觀其形正是姑射仙人坐騎。

    「汝等愚民，為己私慾，踏靈山擾吾清凈，今命姑射國擇一人單獨入山，是謂活祭，平吾怒火，否則災(zāi)禍連連，國將不國。」此聲如銀鈴般清亮，然只聞其聲不見其影，莊嚴(yán)口吻中蘊藏濃厚肅殺之氣，聞?wù)邿o不心驚膽跳，修為弱者直接暈倒過去，其馀皆雙腿發(fā)軟紛紛下跪。

    就一句話，令全國陷入一片死寂，空氣中獨留恐懼，緊緊掐著眾人內(nèi)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