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徐子靜：

    祝你生日快樂。

    認(rèn)識也將近三年了，卻在今年才寫卡片給你，真是不好意思。謝謝你上回我生日時送我禮物，希望你會喜歡我和維維送你的。（很有維維的風(fēng)格吧？）

    你應(yīng)該不會覺得我寫生日卡片給你很奇怪吧？畢竟我們也算是朋友嘛。雖然我?？床粦T你和維維交情要好又同班三年，不過最近我漸漸能理解為何維維那么喜歡纏著你了。

    我想，也許有些事情，他只能找你商量吧。我覺得自己就要無法與你們走在同一條路上了。

    我不喜歡你，但我從來不覺得你不好，謝謝你總是甚么都不說。

    考試加油。

    戴云裳

    ※※※

    徐子靜將寫滿娟秀字體的信紙輕輕對折，與其說是卡片，不如說這是一封信，而且是封不明所以的告別信。

    信上最后一句是每回戴云裳離開前總會對徐子靜說的話，雖是客套，卻也挺真誠。

    他會因她那句話而多算幾題數(shù)學(xué)、多背幾個解釋，為的是增加些考上與她同所大學(xué)的機(jī)率。戴云裳的成績極佳，繁星推薦時上了所有頭有臉的學(xué)校，那是當(dāng)時自己望塵莫及的。

    正襟危坐于書桌前，徐子靜開始思索自己究竟是怎么喜歡上戴云裳的。

    初次見面時是位氣質(zhì)滿分的文藝女孩；時間一久，發(fā)現(xiàn)其實是個對文字偏執(zhí)且翻臉比翻書快的古怪女孩；到了今天，卻只是個喜歡賴維維到令人心疼的普通女孩。

    「我叫戴云裳，字和云想衣裳花想容的云裳一樣?！?/br>
    「我……徐子靜?！?/br>
    那是他倆第一次交談，彼此都十分保守，誰也不愿多說一句。

    漸漸的，他們因賴維維的關(guān)係而熟識，說起話來也愈加不客氣。

    「你真幸運，高二還跟維維同班?！?/br>
    「嗯?！?/br>
    「和你站在一塊，我完全成了個多話的人?！?/br>
    「……你過得不好嗎？」

    「沒有啊，只是有點不習(xí)慣，畢竟和維維已經(jīng)同班四年，中午沒人一起吃飯挺無趣的。」

    「以你的實力，就算讀理組也游刃有馀吧？」

    「不，我不做沒把握的事。」

    「哦?！?/br>
    「你又來了。」

    「到底是誰不想跟誰講話？」

    「你現(xiàn)在是在怪我嗎？」

    「你想多了?！?/br>
    「你……個性真差?！?/br>
    就像這樣。

    他究竟為甚么會喜歡這樣對自己來說宛若母老虎般的存在呢？她對待他既不如對待旁人溫柔和藹，兩人間也沒甚么共通話題，戴云裳口中的許多部藏書，他看完的遠(yuǎn)遠(yuǎn)不及其中五分之一。況且自己心里也同她一般，早已認(rèn)定她會與賴維維在一起。

    即便如此，自己仍無可救藥的動了心，甚至笨到不愿將自己的心意說出口。

    徐子靜盯著眼前一座旋轉(zhuǎn)木馬樣式的音樂盒，上頭鑲滿彩色玻璃珠，每隻木馬上也雕飾著精緻華美的花紋，整體看來五顏六色，十分可愛奪目，幾乎成了整間房間內(nèi)最夢幻之處。只要將下方星型的開關(guān)順時針旋轉(zhuǎn)，樂聲便會悠悠響起，原來靜止的木馬也開始隨之轉(zhuǎn)動，閃閃發(fā)亮，讓人眼睛眨也捨不得眨一下。

    這種只會出現(xiàn)在熱戀中情侶的禮物真不愧是賴維維的作風(fēng)。

    他忽然想起自己尚未拆開賴維維寫的卡片，哪知里頭字?jǐn)?shù)與戴云裳不相上下，又是一封短信。

    ※※※

    親愛的子靜：

    生日快樂喲！

    好開心可以和你三年都同班，子靜是一個非常好的人，和云裳一樣內(nèi)斂而溫柔。之后就算畢業(yè)了，我們也要繼續(xù)保持聯(lián)絡(luò)哦，我絕對不會忘記你，真的。

    對于子靜，我一直有種你甚么都知道的感覺。結(jié)果不曉得是不是因為這種感覺太強(qiáng)烈了，所以高二時才沒有告訴你有關(guān)諾諾的事情。和你聊天或是商量事情都讓我感到非常愉快，你真是個有趣的人。

    最后，我也要告訴你一件我知道的事。

    我知道的哦，子靜很喜歡云裳對吧。希望你有天能和我一樣豁出去，免得一切都來不及。

    加油！

    賴維維

    ※※※

    相較于戴云裳的沉著，賴維維連寫信的口吻都像個小孩子。

    「這傢伙寫起信來也不得了，平常沒說的都說了。」讀完后，他將信紙攤在桌面上，伸了個懶腰。話說信紙算是卡片的一種嗎？

    不過賴維維這信確實是挺讓人錯愕的，還以為他甚么也沒察覺呢。

    比起音樂盒，不如說這兩封信才是給徐子靜的生日驚喜。

    在這本該只有戴云裳與賴維維持續(xù)交好的高中三年，他硬是闖了進(jìn)來，好像做了甚么，又好像甚么也沒做。

    此刻他凝視著轉(zhuǎn)動中的旋轉(zhuǎn)木馬，雙眸映著一閃一閃的光輝，徐子靜覺得不只這音樂盒，有好多好多東西都在閃閃發(fā)亮，在絢爛奪目的光芒中，他似乎瞧見了賴維維、戴云裳，以及他自己。

    直至此時他才意識到，原來自己以為平淡無味的回憶，如今看來竟也是一段如春日花開般惹人憐愛的如畫風(fēng)光。

    他想，自己或許也該寫篇散文，來紀(jì)念這即將告別的夏日。

    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米白色的信紙，提起擱在桌上已久的自動鉛筆，這封說好的情書于今總算是有了進(jìn)展。

    音樂聲停下了，可他仍能清楚聽見回盪在心中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