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雪臣(一)
蒹葭院。 書房中,扶光正倚著軒窗,饒有興味地翻閱著管事婆子奉上的帖子。 看似在行主母之事,唯有江玨知道,她正研究請?zhí)下尻柛骷已芯康门d致正濃。 這廂江玨所在的房間正好能看清她支頤斜倚的側(cè)影。 石竹的視線不自覺也被吸引過去:“沒想到少夫人天真可愛,卻能擔(dān)起管家之事。” 江玨將手中茶盞置于身側(cè)小幾,茶盞發(fā)出微妙的聲音。 石竹回過神來,不再閑話,低聲稟報主上所要的關(guān)于拜月教圣女的消息。 自江如眉離世,江玨接手聽雨樓,至今已有十二年。 與他修習(xí)同宗功法的人終于浮出水面。 原來她一直在西域,修的還是西域的外家功法,難怪遍尋不得。 偏偏她還和他追查的拜月教教主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他更不會放扶光輕易離去。 石竹講得繪聲繪色,與他所知無差,拜月教圣女成年有一大劫,若不能得純陽元精,便會死于功法反噬。 江玨邊聽石竹講述,邊不動聲色地看向?qū)γ妗?/br> 扶光左手支頤,右手從窗邊垂下,逗弄著窗外那一株將開未開的玉樓點翠。 院中魏紫姚黃襯著少女嬌顏,叫人想起昨日她望向窗外牡丹的恬靜側(cè)影,還有她平素的狡黠,失去意識時的粘人…… 那夜她是全憑功法驅(qū)使,可他卻清醒非常,看得清楚。 他等來的是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女郎? 石竹稟報完關(guān)于圣女成年一劫的始末。 江玨問:“破劫之后呢?” 扶光功法與他類似,她的母親應(yīng)該也修習(xí)了和他母親類似的功法。 石竹思酌片刻,道:“據(jù)西域的門人回報,拜月教圣女的功法雖詭譎,但并非沒有死xue。破了圣女身子的人元陽會有所不同,若不能長久飼養(yǎng),功法會徹底反噬?!?/br> 江玨若有所思:“上一任圣女也是如此?” “是的,”石竹道,“圣主離世后,如今那位教主臥底于教內(nèi),首先便是掌握了圣女的丈夫……其中細節(jié)不得而知,但據(jù)密探收集,上一任圣女后來以身飼養(yǎng)了許多教中人,常有眾人yin樂之景,此事想必與圣女功法有關(guān),不僅是作為爐鼎之用,也是壓制功法所需?!?/br> 石竹頓了頓,補充道:“那圣女最后還是死于功法反噬?!?/br> 言下之意,那位圣女的丈夫很可能早在被教主掌握之初便亡故了。 石竹就事論事:“若要拿捏這圣女,只消得了她的身子,之后在圣教行事便方便了。” 他并不知少夫人就是他口中那位,也不知主上和母親那的神秘的內(nèi)功也有類似的死xue。 江玨不置可否:“下去吧?!?/br> 石竹領(lǐng)命退下,不知為何背后涼涼的。 江玨視線落在窗外,那夜他探得她功法時就已有疑慮。 石竹所提的得了扶光身子之法,自不在江玨考慮范圍內(nèi)。 但扶光如今仍是處子,卻能靠他的元陽渡過一劫,是否說明她即便不破身,也可靠他人元陽壓制反噬,也不被他人拿捏? 若是如此,這個他人,不一定是特定的某個人…… 他自然不會讓人欺辱了她,但若是扶光,會作何選擇? 江玨霍然收回視線,什么時候他連這等少女心事也需要籌謀了。 … 江玨初回洛陽,府上收到的請?zhí)粩?,眾人都翹首以盼看這位少有露面的江氏嫡公子。 此番終于等到他回到洛陽后頭次出席筵宴。 是日,宣平侯府老夫人壽辰。 “我還以為,你不會讓我在這般場合露面呢?!瘪R車上,扶光熟稔地從抽屜尋出果脯,挑了個適口的吃掉。 這般場合,洛陽有頭有臉的貴族基本都會出席,不費力氣便能探查到許多消息,扶光自然是樂意去的。 江氏少夫人的身份還是比她從前冒用的身份們好用許多。 而且,她一直覺得父母也許是出身氏族的,對這樣的場合有天然的親切與好奇。 請?zhí)欠龉馓舻?,江玨本不欲太快露面,不過扶光有種獸類般的直覺。 旁人窮極方法求不得的解,她總能輕易撞破,比如對他…… “最壞的結(jié)果不過敗露,”江玨拉開其中一個抽屜,挑選香餅,笑容淺淡,話語直白:“若出了事,讓一人憑空消失,亦不是什么難事?!?/br> 扶光一點沒有不高興,反而期待地道:“放心,我頗精于此道?!?/br> 她探過身子,替江玨挑了一塊香餅,鼻子小狗似的抽了抽,捻起來:“這塊不錯?!?/br> 江玨打開香爐,看著扶光放下,道:“想必夫人此番會有許多這種機會?!?/br> 頓了頓,方掀開窗簾,聲音似嘆:“……別覺得不過如此才是?!?/br> … 事實證明,扶光的確精于此道。 到了宣平侯府,小夫妻倆在萬眾矚目下給老夫人獻禮祝壽。 洛陽刺史之女被賜婚江氏嫡公子,本就受人矚目。 眾人更是好奇洛陽刺史這大老粗養(yǎng)出個怎樣的女兒,盼著看些笑話。 不曾想扶光步態(tài)端莊,禮節(jié)比在場一些教養(yǎng)森嚴的仕女都要規(guī)整。 江玨今日一身茶百繡金深衣,扶光則挑了一套茶百花鳥紋長衣配翠色描金蝙蝠紋襖裙。 站在江玨身邊卻不顯得過于嚴肅,相配從容。 扶光立于江玨身側(cè),還不著痕跡地跟他眨了眨眼:如何?夠不夠無可挑剔?還是要松散些? 江玨知她言下之意,隔著袖子捏了捏她的手。 扶光還不知死活地甚至撓了撓他的掌心。 江玨面對眾人,袖下反手禁錮住扶光的手,面上儀態(tài)如常地應(yīng)對。 感覺到江玨手指微僵,扶光臉上笑意愈發(fā)甜美。 這落在老夫人眼中,便成了新婚小夫妻“黏糊恩愛”。 老夫人和江老宗主關(guān)系不錯,便道:“雪臣既已成婚,當(dāng)以子嗣為重,今日來了袁七郎,王十一郎,也就雪臣是家中獨苗,要是你祖父在,又要吹胡子瞪眼了。” 旁側(cè)有人笑,是世子趙璋:“玉郎仙姿,江少夫人又如此美貌,玉郎怎會不以子嗣為重,奶奶得勸玉郎愛惜身子才是,免得回頭江宗主得找你算賬?!?/br> 眾人有人朗笑,亦有婦人掩面而笑,更有少女暗自惱怒,擰得手帕起皺。 果不其然,扶光一入女眷院子,便備受矚目。 若是薛氏女在此,恐怕已落荒而逃。 可惜,扶光甜甜一笑,她們遇上的是拜月教來的“魔頭”。 ———— 12點還有更新哦,求評論求珠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