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春苑
武帝好騎獵,因為不用上朝,便帶著一干朝臣于宜春苑游獵。 “仲卓,給大家起個頭,說來你的騎射還是朕教得。借著這個機會叫朕看看你可否有長進!” 應(yīng)冀頷首騎馬上前,取過一張長弓,那武帝微微點頭,從自個兒的箭袋里取出羽箭給應(yīng)冀道:“瞧見那邊的幼鹿沒?就射它罷!” 應(yīng)冀瞇著眼望了望,接過羽箭道:“若是射中了,姊夫可以將那鹿賜給我嗎?前些時候不知怎么得罪了六娘,惹得她不開心了。若是有這鹿兒給她,她一定會原諒臣的?!?/br> 應(yīng)冀之所以敢這樣“姊夫”“我”的叫,也是由武帝特許的。 武帝笑罵道:“你這廝倒是聰明,惦記上我的鹿來!也罷,你若射中了,我這個做姊夫的也不能小氣啊,不僅將鹿送你,倒是再賜你華服珍寶,保證那孫氏瞧見了,不再生你氣啦! ” 應(yīng)冀喜滋滋地道了謝,那應(yīng)桓暗暗皺了眉,正欲出聲,一旁的孫樊貞拉住了他,“雷霆雨露俱是皇恩,二郎若是射中了也是陛下的一番心意,便是沒射中也顯了陛下的恩寵!你可別壞事?!彼姂?yīng)桓還是不放心又道:“這世間最難能可貴的便是赤子之心,若是拒絕也該由二郎來說,你若是插話,難免叫人多想些什么?!?/br> 多想什么,多想他借著二郎來討好陛下,或是借機…… 那邊,應(yīng)冀輕輕松松地拉開三石之弓,指上的骨韘扣住箭弦,那弓似秋月一般被拉開,羽箭似流星般射向鹿去,只是并未射中,應(yīng)冀又射了一箭,擦著鹿的腿。 武帝在一旁沉聲道:“看仔細了,看好目標(biāo)便射,再來一箭!” 說罷又取了羽箭遞去,那鹿已然受到驚嚇,已經(jīng)跑了,應(yīng)冀策馬追去,拉弓射箭一氣呵成,這一次倒是射中了,不過射的是那鹿的 隨行的下人將鹿帶了過來,應(yīng)冀眼巴巴地看著武帝道:“姊弟,這鹿……” 武帝笑著看向應(yīng)桓,“朕說了不算,你問問應(yīng)相,若是他同意了,那這鹿朕就給你!” 應(yīng)孫二人皆皺了眉,皇帝說了不算,難道一個丞相就說了算嗎?這到底是皇帝大還是丞相大…… 那王安道:“陛下此舉可有失公平,誰人不知應(yīng)相疼愛二子的!給他來判,只怕這鹿必然是要送進應(yīng)府的?!?/br> 眾人皆笑,應(yīng)冀看了眼鹿,又巴望著武帝道:“這天下還有什么是姊夫做不了主的,只要您同意了,還有誰敢不從?若是不從,那便是……便是……”他苦著臉想了好久,“便是抗旨不遵!好姊夫,您就把這鹿給我吧……” 武帝板著臉道:“你倒是會給我戴高帽子,也罷也罷,誰叫我是你姊夫呢,那便按著方才的話給你吧——還有那些華服珍寶!能不能哄回孫氏,就看你自己啦!” “謝姊夫!” 武帝看著那鹿,忽然感慨道:“朕幼年曾隨先帝秋狩。那會應(yīng)相還不曾娶妻,騎著一匹白馬,手持先帝御賜的龍吟弓,單憑一人射死了那斑斕大虎,叫朕好生佩服?。 ?/br> 應(yīng)桓笑道:“陛下莫要再提這當(dāng)年之事,如今臣年邁,哪里還射得了大虎,只怕射射大貓聊以自慰罷了!倒是陛下,臣還記得您的騎術(shù)是所有皇子中拔尖的,當(dāng)年先帝不止一次道您像他年輕那會。” 武帝眸光閃了閃,仿佛又看見那個住在冷宮里的自己,苦苦練著騎射,絲毫不敢懈怠。 若非取了應(yīng)桓的嫡女,他哪里有機會去奪這皇位。 “兒臣聽聞父皇可蒙眼射箭,單憑聲音判斷獵物的位置,借著這個機會,還請父皇為吾等開開眼界?!闭f話的是吳王,其次幾個皇子紛紛附和。 武帝笑著讓人取了蒙眼的布條,舉弓,順著聲音朝空著射了一箭,那是新上貢的大雕! 箭射得極準(zhǔn),眾人正要夸贊武帝時,忽然又飛來一只大雕,雙翅張開遮住了太陽,朝著武帝這邊撲來! 應(yīng)桓大喝:“保護陛下!” 那吳王也護在武帝左右,只是那大雕實在兇猛,又極其狡詐,絲毫不叫人碰著半點,眼看那尖銳的利爪要襲向武帝的眼睛,吳王硬著頭皮打算要護著擋上一擋,忽然聽見一聲凄厲地慘叫。 原來應(yīng)冀策馬上前,用自己的背擋住了大雕的爪子,又忍痛抽出匕首扎進雕的身體。 應(yīng)桓忙上前,扳著應(yīng)冀的身子道:“二郎,你叫阿耶看看,你傷著如何???” 孫樊貞讓人取了金瘡藥,“趕緊抹這個止血,不是我說你,你這孩子怎么——真夠癡的!”后面那句他說得很小聲,只夠應(yīng)桓與他聽見。 武帝也受了點驚嚇,命人將那雕扔走后,又喚了太醫(yī),走到應(yīng)冀身邊,見他被應(yīng)桓護著,如稚子一般望著自己,臉上還濺有血漬,他親自拿著帕子將那血漬擦凈,又聽見應(yīng)冀忐忑道:“姊夫,我殺了這新貢的雕,您是不是要罰我啊……” “不罰,不罰!你救駕有功,朕還要賞你!仲卓,你告訴姊夫,你想要什么?” 應(yīng)冀靠著應(yīng)桓,皺著臉,吸著氣,好像很疼的樣子,“我,我也不要什么,姊夫給我的東西夠多了。只是我想請姊夫告訴,告訴所有人,我不是癡子,我……我很聰明的?!?/br> 應(yīng)桓見他臉都白了,氣得“啊喲”一聲,“你可少說幾句吧,疼不疼???你放心,若有人敢說你,阿耶頭一個找他算賬!” 武帝道:“怎么會想要這個,是哪個不長眼的笑話你么?” 應(yīng)冀“嘶”了聲,抽著冷氣道:“他們沒有笑話我,是笑六娘!好多人在背后笑話她,好幾次六娘回家都哭了,還有人欺負她,前幾日家宴——” 應(yīng)桓忽然臉色大變,厲聲斥喝道:“二郎住嘴!” 孫樊貞卻挑了挑眉道:“好端端的閉什么嘴,莫非是什么不能叫我們知道的秘事?二郎說出來給我聽聽,好叫我知道是誰欺負她了!” 應(yīng)冀真瘋才說,本就是猜準(zhǔn)了應(yīng)桓一定會打斷才說的。 王安暗暗拉了拉孫樊貞的衣袖,應(yīng)桓臉色極其難看只道:“二郎胡說的,你放心,六娘嫁來便是我的女兒,我斷不會叫任何人欺侮她去!” 孫樊貞冷哼不出聲,武帝看了眼應(yīng)冀又看了眼應(yīng)桓,雖說覺得奇怪,但到底不好再問,思索片刻道: “這樣好了,朕與你做個承諾。年后你就要隨軍西征,朕先封你個嫖姚校尉,若是你建了軍功,凱旋歸來,朕再另外有賞!至于孫氏……朕封她為襄城君,兼食陽翟租,歲入五千萬,比照公主,加賜赤紱,如何?” 應(yīng)冀欣喜道:“這樣是不是就沒人敢笑她了?” “自然,不過這前提是要等你建立軍功,凱旋而歸?!?/br> 應(yīng)冀卻道:“我會的,我一定會的!襄城君……是了,那個什么嫖姚校尉……我不要?!?/br> 應(yīng)桓低聲喝道:“陛下跟前,哪里容得你挑三揀四?!?/br> 武帝卻來了興趣,“為何不要,嫌這官太小?” “我哪里知道這什么嫖姚校尉是做什么的,萬一被欺負了怎么辦?” “你啊你,當(dāng)年霍去病初次出征,便是從嫖姚校尉做起,如今朕封你這個,你還覺得不好么?” 應(yīng)冀糾結(jié)地看了眼應(yīng)桓,又看了眼武帝,“那,那我做好了?!?/br> 結(jié)束時,王安與孫樊貞一塊離去。 “應(yīng)家二郎倒是懂得疼人,這門親事倒也不錯!” “若是不錯,那你怎么不把王家女郎嫁去?”出聲的并非孫樊貞,乃是謝圭。 因為之前王元清之事,兩人吵了一架,甚至動了手。 “那應(yīng)家求可的不是我們王家女郎!”王安咧了咧嘴,笑得無辜。 謝圭還想諷刺,可孫樊貞卻冷聲道:“行了,吵吵吵,有本事再去打一架,左右丟臉的事情做過一次也不怕第二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