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xué)后，褚芠一如既往地踏著輕巧的步伐，走往如果花店。

    「欸，惟恩你已經(jīng)過來了阿？」從櫥窗看向如果花店內(nèi)部，向惟恩正在拿著逗貓棒跟可樂果玩。

    「歆羿姊呢？」褚芠最在意的還是連歆羿。

    「她在員工室里。」向惟恩的聲音從前面?zhèn)鱽怼?/br>
    「她在干嘛？」褚芠疑惑，這個時間點(diǎn)不是該在外頭等待客人嗎？

    「不知道?！瓜蛭┒骰卮?。「喵嗚?！箍蓸饭步辛艘宦?。

    「歆羿姊?！柜移[一邊喊，一邊走進(jìn)員工室。

    一進(jìn)明亮的員工室，卻見連歆羿一臉苦惱的撐著臉頰，手上看著手機(jī)，桌上還擺著一張紙。

    「怎么了嗎？在想什么？」褚芠好奇靠近。

    「最近收到一筆訂單，但這個地址我不太熟，我又不能開車，不知道怎么送過去，而且數(shù)量龐大，正在思考?！惯B歆羿指著手機(jī)上的訊息說。

    訊息寫著：「你好，我想買一百束的罌粟花，地址送到業(yè)寧鎮(zhèn)和甘雨鎮(zhèn)的交界。費(fèi)用我已經(jīng)匯款給你，謝謝如果花店?！?/br>
    褚芠一看大吃一驚：「那里幾乎是廢墟和墓仔埔欸?！?/br>
    「但對方已經(jīng)把錢給我了，而且我有私訊他，雖然他遲遲不肯說出用意，但他看得出他不是來搗亂的買家。」連歆羿有些猶豫。

    「你知道罌粟花代表甚么嗎？」連歆羿問湊到員工室的向惟恩。

    「是死亡?！瓜蛭┒魍蝗幻媛蛾幊恋卣f。

    「那我們還要送花到那里嗎……？」褚芠開始覺得毛骨悚然。

    「我請我朋友帶我去看看好了，如果是惡作劇，我們就返回?！惯B歆羿下定決心。

    「我陪你去。」褚芠自告奮勇。

    「好啊，多一個人壯膽。」連歆羿欣然同意。

    「說的好像你們真的要進(jìn)去墓仔埔一樣。」向惟恩笑了起來，露出可愛的虎牙。

    「希望不是真的要進(jìn)去?！柜移[嘆了一口氣說，她也很怕一些民俗傳說的鬼怪。

    三人默默把一百束罌粟花包裝好，并去附近的廟里求了平安福戴在身上。

    「怎么剛開業(yè)，就接到這么大又艱辛的訂單?！?/br>
    「換個角度，這是好事?！惯B歆羿碰了碰褚芠的手背說。

    「怎么說？」

    「代表還是有人知道我們這間店啊，或許未來會越來越有名氣的。」連歆羿往正面的方向想著。

    「也是。」褚芠點(diǎn)頭。

    送上友人的黑色休旅車，連歆羿坐在副駕駛座，而褚芠坐在后座，三人一邊聊天一邊開往業(yè)寧鎮(zhèn)與甘雨鎮(zhèn)的交界。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欸?！柜移[坐在后座往前靠。

    「我就是在那里撿到可樂果的，但那里有那個女孩的墓?！柜移[刻意的說「那個女孩」。

    「誰的墓？」友人問。

    「你們知道十幾年前，逃學(xué)少女被殺的事嗎，我也是來到這個鎮(zhèn)上后，聽同學(xué)說的?！固訉W(xué)少女是個重要的關(guān)鍵詞。

    「真的假的？」一聽到這個友人馬上震驚。

    「什么逃學(xué)少女？」褚芠忘了連歆羿也是外地來業(yè)寧鎮(zhèn)的人，又詳細(xì)的說明了一次當(dāng)時聽到的案件，友人也在一旁附加說明。

    聽完故事后，連歆羿深思熟慮了一下，淡淡的說了一句：「好毛?！?/br>
    車上又恢復(fù)一片靜默，大家都在思考那個被塞花朵在氣管里的逃學(xué)少女。

    過了十分鐘，終于到了交界處，那里人煙罕至，連動物都鮮少出沒，倒是昆蟲很多，有蜜蜂有蝴蝶還有蚱蜢螳螂等生物。

    「那不是蝴蝶?！褂讶苏f。

    「你怎么知道？」褚芠以為那全都是夢想中的蝴蝶飛舞。

    「告訴你一個小常識，蝴蝶停下來的時候，翅膀是閉合的，而飛蛾卻是打開的。我是這樣分辨的，有時候不能單看牠的花色。」友人邊說，手邊開合比著動作。

    連歆羿耳朵雖然有在聽，但其實(shí)一直望向不遠(yuǎn)處的涼亭，褚芠默默牽起連歆羿的手，抬頭問她：「你會害怕嗎？」

    「有一點(diǎn)。」連歆羿強(qiáng)顏歡笑，其實(shí)手心正冒著汗，身體也微微顫抖。

    褚芠知道，她看出來了。

    「等一個自然而然的晴天，我想要帶你去海邊，只留住這個瞬間，在來不及挽回之前……」褚芠突然唱起了歌，并且晃著身體，表現(xiàn)得愉快。

    「唱歌就不怕了吧?！拐f完，她繼續(xù)唱。

    「能不能和你竭盡全力奔跑，向著海平線，馀暉消失之前都不算終點(diǎn)……」

    連歆羿聽著這首歌，心情也愉悅了起來，雖然還是留著手汗，但已不再顫抖。她們一起看向涼亭，等待買家的出現(xiàn)。

    就在褚芠唱歌到尾聲時，買家默默地出現(xiàn)在涼亭了，友人最先看到他。

    「是他嗎？」一個男子穿著正式的黑色西裝，戴著黑色圓頂帽，正向這里看過來。

    「應(yīng)該是，我打個電話看看?！惯B歆羿聽見友人的形容，拿起手機(jī)確認(rèn)。

    果然，那男人接起了電話：「你好，我就是說要買一百束罌粟花的那個買家?！?/br>
    褚芠停止唱歌，仔細(xì)端詳著兩人隔空的互動。

    「需要我送過去，還是你過來拿?！惯B歆羿客氣的詢問。

    「一百束太多了，我過去幫忙拿吧?！拐f完，男子就走了過來，他的步伐緩慢，但姿勢端正優(yōu)雅，他來到三人身邊時，身上散發(fā)著一股尼龍水味道。

    「抱歉，那么大筆訂單，又叫你們送到那么偏僻恐怖的地方來，真的很抱歉?！鼓腥耸紫戎虑福@也讓大家對于他的好感度上升。

    「不會的，只是有些困惑而已?！惯B歆羿說，雖然她看不太到男子的臉，但能感覺男子是個好相處的人。

    「冒昧請問，真的不能告訴我們買那么多花，而且還是罌粟花的用意是何在嗎？」褚芠大膽的詢問。

    「也不是不能說，只是你們可能會覺得我的行為很奇怪?！鼓凶又?jǐn)慎的回答。

    「不會的，抱歉我們真的很好奇?！惯B歆羿說。

    如今連歆羿的一頭白發(fā)及藍(lán)眼，也不再總是成為人們避諱詢問的焦點(diǎn)，既然男子都看過了店長的樣貌，并且不感到反感，那買花的原因，又何嘗不能告訴她們呢？

    友人這么說。

    「好吧，那我就說了?！鼓凶由钗豢跉猓骸高@一帶的確是墓仔埔，而葬在這里的，通常都是無人祭拜的冤魂，我在整理雜草土堆的時候，萌生了這個想法，就是送花給祂們，表達(dá)我的心意，雖然送的是代表死亡的罌粟花，但也是悼念祂們，讓疲倦得以安息，是死亡最后的溫柔?！?/br>
    「是不錯的想法啊?！惯B歆羿聽了溫柔的說。

    她也能體會那些無人祭拜的靈體，在這寂寥的墓仔埔，只有一旁的好兄弟作伴，幸虧男子想到了這個方法，也讓祂們得以安息。

    「所以我會一支支的，將罌粟花親手放置在墓碑前?！鼓凶幽闷鹨欢淅浰?。

    「我們幫你?！柜移[主動拿起一支罌粟花，在墳?zāi)骨皬澭泻艉?，踩進(jìn)墓仔埔里。

    「我也來?！惯B歆羿也拿起花朵，卻因?yàn)檠矍澳：瑐I促的不知如何是好。

    「歆羿，你在旁邊待著就好了?！褂讶藫?dān)心的說，害怕連歆羿踩進(jìn)凹凸不平的土地會跌倒。

    「可是……」連歆羿還是想幫忙。

    「沒關(guān)係。」褚芠繞過友人，牽起連歆羿的手，指引著她，在她耳畔告訴她腳下哪里有石子或凹洞。

    友人看了會心一笑。

    一百束罌粟花在四人的分工下，很快就分發(fā)在每個墓碑前，有些墓碑前雜草蔓生，褚芠和男子也細(xì)心的替祂們摘除了，而連歆羿在放罌粟花到墓前時，一手按著心臟，閉著眼睛，虔誠地替死者哀悼。

    結(jié)束之后，褚芠依舊緊緊的牽著連歆羿的手。

    「謝謝你們?！鼓凶与x去前九十度彎腰很久很久，感謝如果花店的貢獻(xiàn)。

    寫你念你，連歆羿想起了回憶，淚眼汪汪，或許他們留下的愛，就是歲月中一條緩緩流淌著，永不枯竭的河流。

    恂瀾，如果我去天堂找你，需不需要購票？

    你會一如往常的在那里等我嗎？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