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毅知道，他一定要阻止周予銘吃人，不只是為了讓追捕大隊(duì)無權(quán)殺他，亦是因?yàn)樗私?，僅有如此，周予銘才有完整的心能好好活著。

    見周予銘乖乖跟著他偽造的假rou離開步道區(qū)，方毅極度感動(dòng)，渴望抱上去、揉揉周予銘的頭發(fā)，夸獎(jiǎng)他：「你看，你可以的，你好棒?！?/br>
    肩上的傷口極度疼痛，似乎比想像中更深，血流不止，幾乎快和斷手時(shí)流的血等量，方毅因缺血而暈眩，卻滿懷興奮，腳步不穩(wěn)，摔倒在地。

    他傻笑地想爬起，卻又眼前一黑，側(cè)身撞地。周予銘的口水漸漸收斂，看向人群的眼神，也不再充溢慾望，意識逐漸模糊的方毅，欣慰地看著眼前的畫面。

    但下一秒，一根飛鏢似的物體刺上周予銘的背。

    周予銘倒地，變回人形，倒在方毅面前。

    「周予銘！」方毅呼喊，扯動(dòng)傷口，鮮血涌得更烈。

    孫東航拿著疑似槍枝的靠近兩人，槍口抵著周予銘的太陽xue，確認(rèn)他是否還有攻擊人的可能性。

    方毅大吼：「你不能開槍！」

    孫東航蹲下，冷漠地提醒：「你不要說話了，等等救護(hù)車來，帶你去醫(yī)院。」

    「他沒有殺人，你不能開槍。」方毅不顧身上的傷，依舊對孫東航大吼大叫。

    「方同學(xué)，你冷靜一點(diǎn)?！?/br>
    方毅眼前又閃過一片黑，他卻硬生生爬起?！笇O組長，你不可以殺周予銘，他沒有殺人，真的，我保證。」

    孫東航將槍收回腰間，將瘦弱的周予銘抱起。

    見周予銘重新回到追捕大隊(duì)手中，方毅用祈求的語氣呼喊：「孫組長！」

    孫東航一臉鄙棄?！肝也粫⑺?，你把我們當(dāng)成什么了？我們不會亂殺人，剛剛那男人是我們早就知道他吃了不少人，才會直接開槍射死的，周予銘現(xiàn)在只是被麻醉，你不要擔(dān)心，好好躺著，別動(dòng)了?！?/br>
    方毅摀著傷口爬起，忍痛說：「不是，你們不只不能殺他，也不可以虐待他，不可以打他，要讓他洗澡，睡乾凈的床?！?/br>
    「你當(dāng)看守所飯店？」

    方毅咬牙，語氣越來越重。「你自己也說他們不是怪物，是人的。你和張駿文不一樣，我知道你是好人，你不能光說不練。」

    「方同學(xué)，你真是伶牙俐齒啊?！?/br>
    「孫組長，周予銘很乖，你要好好對他，拜託你?！?/br>
    「不得不說，我很佩服你?！?/br>
    「那您能答應(yīng)我嗎？」

    方毅的眼神已經(jīng)開始渙散，但他依舊努力集中，只為了讓孫東航看見自己的堅(jiān)持。

    孫東航盯著方毅許久，撇開后，靜靜遠(yuǎn)望，吊橋的背景是漫天繁星，冬季溪流水淺，潺湲近乎無聲。

    「答應(yīng)你了，你先休息吧?！?/br>
    方毅一動(dòng)也不動(dòng)，孫東航以為他失神了，回過頭，卻發(fā)現(xiàn)方毅已然昏迷。

    幸虧救護(hù)車不久便來到村子，將方毅載往醫(yī)院，方蕓也跟著弟弟到醫(yī)院。而周予銘被孫東航抱上轎車，孫東航看見他脖子上的紗布，了解到某事。

    看見周予銘時(shí)，他有立刻把那三個(gè)雷包屬下叫回來罵的衝動(dòng)。

    張駿文就算了，他早就不指望他，廖禾鈞和祁佳璐待在隊(duì)里至少十年以上，連看著人自盡，都能把人搞丟是怎么回事？

    況且，周予銘身上還埋著追蹤器，丟了要找回來也不難，居然能讓他在溪口村遇到。

    不過看樣子，方毅那聰明的孩子，早就躲著他們把追蹤器給他取下。

    也不能怪他們?nèi)齻€(gè)。

    周予銘跑掉第一時(shí)間沒有通知他，或許是怕他追究。

    他對屬下老是兇巴巴的，他們怕他很正常。

    不過他也曾經(jīng)試著讓他們覺得自己不那么嚴(yán)肅，例如，留著那鈴聲。

    他們應(yīng)該有感受到他的可愛吧。

    應(yīng)該。

    在看見周予銘跟著方毅出林子的瞬間，孫東航曾經(jīng)想過不搭理兩人，最好讓周予銘吞掉那壞事的傢伙，他直接以現(xiàn)行犯將周予銘射殺。

    但他反悔了。

    這違背他加入追捕隊(duì)的初心，他不能眼睜睜看著無辜的人被食人獸撕碎無動(dòng)于衷，雖然方毅是自找的。

    他將周予銘射暈，阻止他攻擊，方毅的肩膀已受重傷，再被咬可能會沒命。

    然而上前看見那沾血的樹枝，他發(fā)現(xiàn)他又一次小看方毅。

    方毅靠自己的力量阻止周予銘傷害人。

    要是他年輕時(shí)也想到這方法，他的愛人就不會在算計(jì)下，在他眼前咬死他的伙伴們了。

    孫東航的視線中，只剩車頭燈照出的那抹光。

    他一如往常駛得極緩慢，車?yán)锏臅r(shí)間顯示午夜十二點(diǎn)。

    他趁著紅燈時(shí)，又回頭看一眼周予銘。

    那安詳?shù)拿鎽B(tài)，他不禁有一些羨慕他們。

    躺在后座的孩子，還沉沉呼吸著，那是方毅替他留住的氣息，那張平靜的睡顏也是。

    他開出村莊，長吐一口氣，嘴角上揚(yáng)，內(nèi)心卻空蕩蕩的，因?yàn)樗呀?jīng)沒有機(jī)會留住她的氣息，他的年少輕狂與愛，都隨著她的斷氣，一同蒸發(fā)在這個(gè)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