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母從醫(yī)生辦公室出來，差點支撐不住跌倒在地上，孫姨趕緊攙住她，“夫人，您沒事吧？”

    孫姨看了眼醫(yī)院走廊的長椅，把徐母攙扶過去，“夫人，你先歇會?！?/br>
    徐母手里攥著徐宴湛的診斷書，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孫姨，我要把小湛帶走，我要帶他去看英國最好的心理醫(yī)生?！?/br>
    徐母抱著孫姨，“家屬，病人現(xiàn)在醒了，可以去探視了?！?/br>
    麻醉藥的藥效早已過去，他是被疼醒的，醒來就要掙扎著起來，找那幅畫，又想起來那幅畫早就被浸濕了。

    病床上旁有一處桌子，上面有一張白紙，上面有幾行醫(yī)生的診斷證明，徐宴湛掃了眼上面的內(nèi)容，拿起壓在紙上的鉛筆，把昨天的畫又畫了一遍。

    徐母和孫姨一前一后進到病房里，看著徐宴湛應該醒了一段時間，坐在病床上，雙手執(zhí)畫。

    黑色墨水的鋼筆上面清清楚楚寫著：精神失常、有嚴重的暴力傾向和自殺傾向。

    一個女人的臉在紙上躍然出現(xiàn)，看得出來徐宴湛很愛她，每一筆都帶著愛意，孫姨再也看不下去，背過身子流淚。

    徐母沖到他面前，想抱住他，又怕弄亂他的畫，手輕輕扯動白色的刺鼻消毒水的被子，“小湛，mama帶你去英國，你會沒事的?！?/br>
    徐宴湛淡淡淺笑，像是早已知道是這個結(jié)果，“媽，沒用的?！?/br>
    徐母再也克制不住，抱著他的上半身，讓他整個人依偎在母親的懷抱，“不，mama不會讓你在出事，外國有很多心理醫(yī)生，我們?nèi)ク燄B(yǎng)院?！?/br>
    徐宴湛的手被限制，他停下來嘆口氣，想告訴母親，這一切只是徒勞無功，他知道自己早已墜落、破碎、掉落深淵，永不可能被治愈。

    徐母下巴擱淺在他頭頂，低聲啜泣，沒有一個母親可以親眼看著自己的孩子一步步走向死亡。

    徐宴湛對這一切早已不抱希望，母親的祈求一次比一次卑微，妥協(xié)是早晚得事情。

    徐宴湛開口了，聲音極低，低到只有他們兩個人聽得見，“好，母親都聽你的?！?/br>
    同年九月，徐宴湛離開中國，渡船前往大西洋沿岸的英國倫敦。

    整座船被分為叁六九等，徐宴湛在最上層，他一步一步走上船，那天的風很大，將他的圍巾吹起，看起來孤獨得快要破碎。彎腰快進去時，他又回首看了眼京都。阿楠，我會將風鈴花和我的愛一并帶到英國，永不消散。

    人無法預知未來，在接下來的幾年里，他差點死在床上，也失去了他最珍貴的記憶。

    剛到英國時，他被送進療養(yǎng)院，醫(yī)生每周一次進行心理開導治療，當醫(yī)生一次一次問起時，那些回憶被不停重復打開，想起那些遺憾，他都覺得是一種凌遲。

    剛開始徐母不舍得對小湛用藥物治療，精神藥物含有大量激素，但他的病情在無聲無息中到達頂點。

    十二月，一位護士進去他病房打掃衛(wèi)生，看到他無意掉在地上的素描，以為是廢紙，扔進了垃圾桶。徐宴湛跪在垃圾箱找了一天，最后抄起桌子上的水果刀，發(fā)了病，向那個護士的肩膀捅了過去。

    他雙眼通紅，嘶吼著，情緒崩潰到將整個房間砸得稀巴爛。

    徐宴湛，男，二十二歲，精神病，故意殺人，調(diào)行到瘋?cè)嗽褐委煛?/br>
    進去瘋?cè)嗽旱哪翘欤Ｄ瓿睗裣掠甑膫惗?，罕見的晴天，他腳下銬上沉重的鏈子，是為了限制他行動，怕他故意殺人。

    “嘩啦啦-”沉重的腳鏈拖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他一步一步緩慢走進去，很坦然的走進去，瘋?cè)嗽菏堑鬲z，真正的地獄。

    里面的人都是精神病患者，哪里跑得都是人，將飯吐在護士臉上，讓護士陪他們追迷藏，徐宴湛是里面最安靜的一個人，每天坐在長椅上畫畫。

    “Mr.徐，現(xiàn)在到了吃藥時間?！?，護士從不同的瓶子里倒出一把一把藥，一雙手都快放不下，徐宴湛患上了帕金森綜合征，抖著手張開手掌接住，長期吃藥，讓他的皮膚有一種病態(tài)的慘白，手上的青筋泛青，不需要握緊，手上的青筋也突出明顯。

    黃昏時分，一顆橘日在遠處慢慢下沉，天邊一片橙紅，水面波光瀲滟。

    徐宴湛突然頓住手，一瞬間，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在這兒，下一步要干什么？也僅僅一瞬息，他又想了起來。

    鹽酸舍曲林片：適應癥為舍曲林用于治療抑郁癥的相關癥狀，包括伴隨焦慮、有或無躁狂史的抑郁癥。

    副作用：發(fā)抖、嗜睡、心悸。

    坦度螺酮：坦度螺酮是5-羥色胺1A受體激動劑，臨床主要是用來治療焦慮狀態(tài)。

    副作用：惡心、步履蹣跚。

    奧沙西洋片：奧沙西泮是苯二氮?類的鎮(zhèn)靜安眠藥，對焦慮，緊張，激動等精神情緒，有鎮(zhèn)靜的作用，另外還可以有催眠的作用，也可以緩解急性酒精戒斷的癥狀。所以根據(jù)它的這幾個作用可以使用于焦慮，伴有抑郁的患者的輔助治療用藥，就可以作為鎮(zhèn)靜藥來使用，可以緩解他的焦慮，激越這種精神癥狀。

    副作用：乏力、頭暈、震顫。

    富馬酸喹硫平片：本品用于治療精神分裂癥和治療雙相情感障礙的躁狂發(fā)作。

    副作用：低血壓、腹瀉、心悸、肌rou酸痛、震顫。

    徐宴湛站在光影下，彷佛下一秒要飄散紛飛，蒼白像紙一樣的臉，夜晚一次次哭濕枕頭，醫(yī)生換了一個又一個，藥吃的越來越多，藥物的副作用使他的身體出現(xiàn)了各種各樣的慢性疾病，失眠又嗜睡，思維遲緩注意力不集中，記憶力越來越差，吃藥后心情像從天上直直墜落在地面，情緒上一秒顛簸，下一秒麻木。

    他不知道還能不能活過下一個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