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真實的謊言

    昨日的好消息，今日的壞結(jié)局。

    真實謊言，相依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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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柏任下班后，得知我在公司的整個驚悚過程，他也被震驚了，他說：「所以，你進(jìn)階為高級米蟲？」

    「哈哈，什么高級米蟲啦！后來，我拒絕了?！?/br>
    「哦?！?/br>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我覺得老闆娘的心意，我感受到了，這樣就好。所以我答應(yīng)她，我會休息到年底，給自己一個期限，讓自己好起來。」

    「嗯，很積極。不過，別逞強，因為我的條件還是存在，起碼四十五公斤。」

    我上前抱著他說：「所以，愿意再養(yǎng)一隻米蟲到年底嗎？」

    「基本上，我不覺得我有養(yǎng)你。就算有，頂多吃飯錢，你吃的那么少，胃口跟一根手指頭差不多，康沂瑄放心，我養(yǎng)的起?！?/br>
    「什么手指頭，亂講。對了，」我想起那份神奇的電子檔，問他說，「你什么時候拿走我的筆記？」

    「忘了，有段時間了?！?/br>
    「嗯哼，不過，你明明就宅男電腦工程師，哪懂什么經(jīng)營管理？肯定有鬼，從實招來！」

    陳柏任大笑一聲：「知我者莫若康沂瑄。你說的對，我是真的不懂，但我同事懂，他們都是一些高材生公務(wù)員，什么科系都有，我請他們幫我看看，其中有人好心幫我修正成論文水準(zhǔn)，她可是臺大畢業(yè)生。」

    「女生？」

    「嗯，是啊。」

    「退貨！」

    「退……退什么貨啊？」

    我瞧他慌亂的神情，忍不住噗哧一笑：「逗你的啦?！?/br>
    陳柏任將我抱起來，離地三十公分，親了我一下，在半空中對著我說：「感覺，你變不一樣了?！?/br>
    「哪有？」

    「好像我剛認(rèn)識十九歲的康沂瑄。」

    「逢九之劫？」

    「還好我是十年之亂，勝出?！?/br>
    「可以再問你一次嗎？」

    「問吧。」

    「你現(xiàn)在是陳柏任，還是艾瑞？」原來這問題在我心里，回盪如此之久。

    陳柏任將我放回地上，我抬頭瞧著，他卻突然單膝跪下，把我嚇了一跳，他伸手抓穩(wěn)了我，輕聲說：「不管我是誰，生活確實被穩(wěn)定給寵壞了。經(jīng)過這段日子我才懂，十年不是一個階段，永遠(yuǎn)都只是個過程。所以每一步，我都得珍惜我擁有的你，不管未來多少日子，我都只會是你喜歡的樣子，無論你想如何稱呼我！」

    姊感動的亂七八糟，笑著流淚說：「我們一起珍惜，好嗎？」

    「當(dāng)然?！?/br>
    艾瑞將我擁入懷里，我想我終于懂得菲亞常對我說的一段話，他說：「越習(xí)以為常的，越容易忽略；越抗拒面對的，卻往往是情感的放肆。我常常說你是矛盾的女孩，你卻說你本來就是如此無趣，可是我感受到的墨墨，并不會騙我。我會喜歡你，就是被你隱藏的內(nèi)心，深深吸引?；蛟S我很幸運，遇到的是墨墨，而不是康沂瑄；但你可能不知，我最幸運的是，那個康沂瑄已經(jīng)變成了，墨墨。」

    如同菲亞說的，艾瑞與陳柏任應(yīng)該也是相同方式的存在。觸發(fā)我找回內(nèi)心的，是游戲也是菲亞；那么，觸發(fā)陳柏任的因子呢？

    我在他懷里輕聲問著：「改變，是因為愛嗎？」

    「有個朋友跟我說，不要因為愛而去改變；而是要因為愛，大膽的去擁有。他說的沒錯，失去的感覺，很恐怖，但不去享受擁有的人，更是可悲?！?/br>
    我咀嚼著話意，這自由奔放的情感，令人動容。我回應(yīng)著：「很棒的話，你有這樣的朋友，怎沒聽你說過？」

    「想認(rèn)識嗎？」

    「嗯哼，但不用刻意。」

    「沒問題，我想，他不是避俗的人。」

    生活在轉(zhuǎn)瞬間有了改變，對我而言，竟然起因于一個手機游戲。往后的幾日，我逐漸減少上線的時間，無限循環(huán)的副本女孩，這個封號可以讓位了。但我還是熱心腸，這天即將下線的一刻，看到世界頻道有個新手喊副本都沒人理，姊遲疑了一下，對自己笑說：「墨陌始終是墨陌，她就是熱心腸，怎樣？」

    我趕緊加入新手的隊伍，是個法師，叫做追風(fēng)綺綺。瞧她又是感謝又是開心的模樣，我猜她應(yīng)該是個小女生，一問之下，果然是個剛滿十五歲的國中畢業(yè)生，是個女孩。

    我想，墨陌停留的腳步還有另外一個私人因素。

    「這女孩的角色名稱，讓我想起師父?！?/br>
    等待組隊的時間里，我跟她說了這段師徒淵源，沒想到她給我一個錯愕的回應(yīng)。

    「他是我叔叔啊?！?/br>
    哈，未免太過巧合。但綺綺接下來的話，讓我呆住了，她說：「叔叔有個女朋友，不過已經(jīng)分手一段時間，有時候我們還是會出去玩，她也是里面的玩家，叫做小霓。但是叔叔并不知道，而且叔叔現(xiàn)在也沒玩了?！?/br>
    這樣的說法固然令我驚訝，但跟我聽小霓說過的前任感情，大有不同。我偷問著：「他們什么時候分手的？」

    「今年初?！?/br>
    「你知道原因嗎？」

    「在一起太久了吧，有五年，但叔叔沒打算結(jié)婚，他是不婚主義的。因為這個因素，兩人就慢慢分手了?！?/br>
    我拿著手機苦笑，到底該相信我好姊妹的話，還是相信這位天真小女孩的話呢？我搖了搖頭，隊伍剛好組成，我也不去想，畢竟慢慢退出游戲了，跟小霓之間，其實也越來越少的交集。

    心念一轉(zhuǎn)，我在隊伍頻道說著：「人齊了，走吧?！?/br>
    很快的完成副本，如今的墨陌，終于也是戰(zhàn)力高檔的女巫師了。放下對小霓的疑問，突然想起伊爾村的時光，墨陌一個轉(zhuǎn)換，來到噴水池旁。

    魔力寶貝的玩家是逐漸減少了，墨陌隨意走著，竟沒遇到任何人。繞到番茄園，屋頂上的貓咪，依舊慵懶。墨陌停留了一下，我回憶著美好時光，輕輕念著菲亞第一次寫給我的詩句：「思念是源自于內(nèi)心的喜悅，如同明月，總有圓缺；又如冬雪，如入春水。無可避免的遭遇，是我想你念你的頻率?！?/br>
    已經(jīng)很多天沒跟他聯(lián)絡(luò)了，現(xiàn)在我們的模式，除非他主動找我，否則我是處于被動狀態(tài)。我輕嘆了一聲，揮別屋頂上的貓咪，往上走著，漸漸看到帆船的身影。墨陌繼續(xù)走著，我卻停下了呼吸，瞧著船首桅桿上的人影，藍(lán)發(fā)銀翅，光武神弓。一旁的寵物，名稱閃爍著金黃的字樣，叫做墨菲定律。

    我喃喃念著：「原來你在這里……」

    墨陌停留在他的下方，也許他掛網(wǎng)著，并沒有留意。想起二人的回憶，我有點心酸，捨不得的濕了眼眶。

    「動情的時刻，不能在你面前，我還是會挖坑，對不起，菲亞?！?/br>
    手機一滑，墨陌瞬間下線，我的心，慢慢將問號再次揉成句點。

    月底的返家之旅到來，陳柏任陪我回家了。其實有沒有他在，影響不大，除了他可以偷偷幫我把食物吃掉，是唯一功能。否則，我的家人不會對他逼婚，不管他在不在，只會對我一個人逼婚。仔細(xì)想想，我家的待客之道，挺不錯的。

    哥哥的身體依舊是大家關(guān)心的話題，但我知道，他根本不在意，他跑到臺東工作，就是因為他的心胸寬闊，嚮往無拘的天空與無邊的海色。家人總是擔(dān)心，卻不明白過多的關(guān)切，久了就會變成一種壓力。我沒哥哥的胸襟，所以逃避，只是沒想到這一逃，已有十二年之久。

    仔細(xì)算算，這十二年，我待在家里的時間，大概不足一個月。陌生又熟悉的房間，家母依舊整理的井然有序，我跟陳柏任在房間聊著，他指著墻上的貓咪圖片，問我說：「為何喜歡貓？」

    「我跟貓一樣霸道啊。」

    「還有呢？」

    「嗯……有個性，一樣愛宅在家里?！?/br>
    「應(yīng)該不止吧，再來！」

    「陳柏任，你有事嗎，皮在癢？」

    他笑著跳開我身旁，說：「你一個人回憶吧，我出去走走?！?/br>
    這是屬于他的貼心，隱性卻很實用，跟菲亞的不同，他是完全的進(jìn)攻型。

    「干嘛想他呢？他有雅萍在身旁，好好的就好?！刮译S意摸著年少的我，原來家母都好好保存著，很多人事物，明明走離我現(xiàn)在的生活，可是這一刻，通通跑了出來，在記憶里，旋轉(zhuǎn)著。

    「沂瑄?！故歉绺纭?/br>
    「哥，有沒有吃飽？」

    「我面前的菜大概是你的二倍多，真羨慕你有陳柏任在，我一個人吞，已經(jīng)不是飽不飽的問題了?！?/br>
    「哈，他的功能就在這里囉?！?/br>
    「聽他說，你打算休息到年底。」

    「嗯哼?！刮依绺?，一起坐在床邊。

    「我還是希望你以身體為主，千萬不要勉強?！?/br>
    「這你放心，我懂的。」

    我們開始間聊著，聊他的工作，聊我的生活，我一直喜歡這樣，可以跟哥哥無壓力的談天，是人生的一大幸福。

    「你還是決定讓事情過去？」除了，他提到這件事之外。

    「我不能確定的事情，我能說什么？」

    「我知道我meimei是哪種人?！?/br>
    「她可是生我的媽……」

    「唉，我知道我們永遠(yuǎn)卡在這里，你太愛了，所以獨自承受，因為不論真相如何，你愛我們的事實，不會改變。既然不會改變，就沒必要挖那陳年往事，你已背負(fù)下來，就夠了?！?/br>
    「所以，別提啦?！?/br>
    哥哥輕摸著我的頭，笑說：「不過，你不一樣了。雖然這是心結(jié)，但你笑了，飯桌上的你，吃的依舊不多，但你的笑聲，多了許多。我想，媽會懂的，或許不去面對也是一種解決方式，只要我們都在，一家人都好好的，你就會開心了，對吧？」

    「干嘛，久沒見面，學(xué)會哄女孩子了，該不是有什么八卦吧？」

    「我有你這個寶貝meimei就夠了，看著你幸福，是我人生的喜悅?！?/br>
    「謝謝你，我會好好的?！?/br>
    「一定！」

    如同與哥哥的對話，我選擇繼續(xù)躲避，但心態(tài)上，我想我更懂得珍惜了。我們是一輩子的家人，不會改變，也沒人撼動的了，我心中最執(zhí)著的愛。

    回程時，經(jīng)過中壢，我恍神了一下，不禁想起跟菲亞的約定。我們說過，若有一天回家，我一定會去找他，還要順便玩玩他的貓咪?？墒?，我又失信了。突然想起我們之間的約定，彷彿他做完了所有，甚至更多；可是我，卻什么也沒為他完成，還怪他失去灑脫，給我過大的壓力。

    我在心里對著菲亞說：「人生沒有重來這件事，雖然你老愛問我，假如我們在高雄的時候就相遇了，會有什么結(jié)果？我還是沒辦法給你答案，尤其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不同。菲，我答應(yīng)你，我做不到的許多承諾，是我不對，但我懂你對我的期待，我會正面看待我的生命，我會珍惜我擁有的愛情，我會找回我的價值、我的夢想，好好的為自己實現(xiàn)一次。雖然青春已過，但我依舊稚氣，這是你說過的話，我會擺在心里，永遠(yuǎn)記得。那么，我回去臺中了，這是我們第一次在同一個城市，看著相同的星空。晚安，菲亞?！?/br>
    想著想著，姊不爭氣的落下淚來，陳柏任注意到了，輕聲對我說：「我們有空就常回家，好嗎？」

    我沒怪他的會錯意，我將眼淚擦去，笑著回應(yīng)：「放心，我很好?！?/br>
    是的，大家都要好好的。

    提到夢想，剛好有同學(xué)說到學(xué)弟妹們在徵求舞臺劇義工。于是，我跟陳柏任預(yù)約請假，到時候準(zhǔn)備在高雄待幾個月，重拾我青春的回憶與夢想。我也把這件事跟菲亞說起，他很替我高興，雖然只是短短的簡訊對談，但我知道，他一定有感受到，我的改變。

    慢慢的，魔力寶貝也變成回憶了。我謹(jǐn)記菲亞說的，我們不砍帳號，在平行時空里，有墨陌就有菲亞，有菲亞就有墨陌。

    這一日，是我們家族的聚會，大家約好一起打副本。有墨陌、邪父、莉娜、月光以及睿娜。四女一男的陣勢，邪父笑著說：「我可以成立后宮嗎？」

    這個時候，菲亞早已不在家族，他一個人離開，成立了新家族，也只有他一個成員，家族名稱叫做─「墨菲定律」。當(dāng)時為了他出走的事，我跟他大吵一架，或者說，我兇了他一頓。

    他依舊溫柔，我記得他被我劈哩啪啦罵了一堆后，他輕松說著：「這么久沒聽到你的聲音，原來成立個家族，你就會打電話給我，我早點知道就不會相思病了?！?/br>
    他還是惡趣味，可是我沉默著。

    「墨墨，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我就會開心了，懂嗎？」

    我沒說話，慢慢掛上電話。也因為他的離開，墨陌才逐漸淡出游戲。

    這次的家族聚會，難免還是會問起菲亞的近況，姊的裝傻技能早就啟動，聽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我放空地想著：「有他在，大家一定更開心，因為他是，菲亞?！?/br>
    忽然一道密語進(jìn)來，我被簡訊內(nèi)容嚇了一跳，發(fā)話的是小霓。

    「三元其實就是菲亞，對不起，我忘了曾跟他聊過一些。但我不懂，為何他要這么做？」

    「你在亂說什么？菲亞怎么可能會是三元！」

    「他剛剛用三元上線跟我說的，他說他要離開游戲了，連同菲亞的部分。我本來也不相信，可是他說起菲亞的事情，完全無誤，而且也提醒我，曾經(jīng)跟菲亞聊過我感情的事情?！?/br>
    「這沒道理啊！他干嘛這么做？他完全沒有理由？」

    「他有跟我解釋?！?/br>
    「他干嘛不跟我解釋！」我很生氣又很恐懼，恐懼他帶來的一切，難道都是假的？

    「他不敢面對你，所以才離開。原因只有一個，他太喜歡你了?！?/br>
    「什么？」

    「有一次我跟他組隊，當(dāng)時有其他女生在，我故意開他玩笑，說他花心之類的，還說我會跟你講，他當(dāng)時是有點生氣。之后，他在游戲里，偶爾也會聽到有人說他花心，于是通通怪到我身上。他只是單純想破壞我跟你的感情，認(rèn)為我也會跟你說他的壞話，沒想到會引起這么大的風(fēng)波，包括你激烈的反應(yīng)。至于，為何不繼續(xù)隱瞞下去，他沒說原因，只說他要離開游戲了，也不會讓你找到他，但是這件事情是他對不起你，希望在最后能跟你坦白，讓你除去這個心結(jié)?！?/br>
    「你說的菲亞，跟我認(rèn)識的不一樣。謝謝你，我沒質(zhì)疑你，但我要自己去了解，因為，他不會這樣，我知道的！」

    我匆匆下了線，打開line，發(fā)現(xiàn)菲亞的帳號還在。我松了口氣，趕緊給他一個訊息。

    「在忙嗎？」

    他很快的已讀，隔了一會回應(yīng)著我：「小霓說的都是真的，對不起，那是我一時衝動、幼稚，但發(fā)生了就是發(fā)生了，我不會求你原諒。請別找我，記得嗎，我說過我若消失的那一天，沒有人找的到我，我只是又回到我的循環(huán)里。別擔(dān)心我，我會好好的?！?/br>
    簡訊一來，菲亞的頭像就消失了，已無此人。

    我大吃一驚，面對這樣的回答，我依舊不相信。我趕緊撥打他的電話，連續(xù)十幾通，卻怎么打也打不通！

    「臭阿菲，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我不相信，我絕對不相信！我一定找你，到時候我的主機板還有鍵盤，一定準(zhǔn)備好讓你跪到爆！菲……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怎么可以……」

    我哭喊著無助，房子里的一人一兔，相依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