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正是營銷旺季。

    李智彬不得不同時處理三四個方案，忙得腳不沾地，連夢里都是思維導(dǎo)圖，黑眼圈比她的怨念還深。

    沉清也同樣的忙碌，身為職場新人的他不必負(fù)責(zé)什么大事，但他還要在工作時間之外完成工作室的文案工作，不時還要和朋友一起見客戶，忙得頭昏眼花。

    不夠好，還不夠好。遲遲無法敲定的文案持續(xù)困擾著他，他提供了三個不同的方案給甲方選擇，對方卻要求他以最初版為基礎(chǔ)繼續(xù)修改。到底哪里出了問題？茶水間內(nèi)，濃郁而深沉的咖啡香氣也無法讓他緊皺的眉頭放松。他出神地看著深棕色的液體滴滴答答落在杯里，手邊堆放著公司的文件，心里卻想著昨晚熬夜完善的文案。

    他正要伸手去拿杯子，金屬咖啡杯就被人搶先奪走。李智彬自然地捧著他的美式嘬了一口，表情扭曲了一瞬，然后在杯中加入了大量的冰塊。

    緊繃的情緒陡然放松，他露出了今天第一個輕快的笑容。

    “資深策劃大人，工作還好嗎？”

    近期的方案他們沒有一起合作，竟然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說話的機會了。工作的間隙也生不出旖旎的想法，她把所有空余時間都用于補覺，上一次與沉清在工作之外的場合見面已經(jīng)想不起是什么時候。

    “還行，就是快累死了。”她把冰得燙手的咖啡杯還給沉清，被凍得冰冷的手指揉了揉眼睛，疲憊的眼球感到一陣舒適的涼意。“你們呢？Kerry最近好像在搞一個展覽，我已經(jīng)幾天沒見過他了?！?/br>
    “我還不夠熟練，現(xiàn)在只是做一些輔助工作?！彼麎旱吐曇簦骸笆俏业墓ぷ魇冶容^忙?！?/br>
    李智彬挑了挑眉，笑著說：“挺好啊，說明生意興隆?！?/br>
    沉清略有些苦惱地傾訴：“沒有的事。我做了三版demo，甲方讓我在最初版上面修改，但是怎么改都不滿意?！?/br>
    “怎么會這樣？他們有什么評語嗎？”

    “說不是他們想要的感覺?！?/br>
    聽到這句甲方金句，她立刻回想起許多令人火大的加班瞬間，臉上掛上了苦笑：“這個啊……那只能多和甲方溝通了?！焙鋈幌氲搅耸裁?，她又低頭看了看手機里的日程表，對沉清說：“我晚上八點開完會后有半小時的時間，你可以把他們的需求和你寫的東西給我看看，我?guī)湍銋⒖紖⒖肌！?/br>
    “就這樣說定了，我要去開會了，886。”來不及等男人的反應(yīng)，她就步伐匆忙地飄出了茶水間。被落在原地的沉清微怔，他還沒有想好要不要向她尋求幫助。她是一位能力出眾的工作狂，但兩人特殊的關(guān)系讓他產(chǎn)生了虛無縹緲的控制欲——他希望比她更強。

    分清場合，沉清。你們是平等的人，看見她的優(yōu)點，感謝她的幫助，你可以在別的地方報答她。他壓下心底黑暗的想法，讓自己恢復(fù)樂觀隨和的人格。成為Dom的男人或是女人里，控制欲強幾乎是100%的共性。他曾經(jīng)見過一些關(guān)系因為缺少邊界感和自我反思而支離破碎，但在光怪陸離的圈子里，一些失控的想法總是自發(fā)在他的腦海中生成。他學(xué)會了冷靜地旁觀這些過激的想法，及時告誡自己，生活是生活，游戲是游戲。

    他無聲地呼了一口氣，灌了一大口滿是冰渣的苦咖啡，轉(zhuǎn)身走向辦公桌。既然今晚八點就要讓她幫忙，他必須整理好資料，不必浪費她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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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針飛快走向八點。

    他占領(lǐng)了一個小會議室，帶著筆記本電腦等待還在開會的李智彬。為了避人耳目，他還帶了一些寫有不同供應(yīng)商聯(lián)系方式的紙質(zhì)文件。

    剛坐下，手機一震，是李智彬發(fā)來消息：“在哪？”

    “第X會議室?！?/br>
    很快玻璃門被打開，纖細(xì)的身影鉆進(jìn)了會議室。李智彬一屁股坐在沉清身旁，知道時間不多，沉清強迫自己的注意力轉(zhuǎn)移到文案上，簡短地介紹了甲方的需求、調(diào)性和他完成的demo。

    聽罷，她認(rèn)真對比了幾個文案，又將重要的Slogan反復(fù)誦讀，詢問他的思路，比對著甲方的需求認(rèn)真思考。半晌，她認(rèn)同地頷首：“嗯，確實還是最初版好一點。”她看了一眼沉清，解釋道：“我們先否定第三版demo，因為從字里行間看得出你寫得很痛苦。最初版雖然文字差了一點，但是整體非常貼合甲方的調(diào)性，第二版的方向可能有點偏，我覺得可以這樣……”

    沉清認(rèn)真記下她的建議，目光卻不自覺地專注于她。她的眼下一圈青紫，頭發(fā)亂糟糟地隨意夾在耳后，嘴唇也干得有些開裂，但盯著電腦屏幕眼睛炯炯有神，百分百燃燒著對工作的熱情。想起上次她坦言擔(dān)心自己會失業(yè)，他悄悄勾起一個微笑：她如此深愛這個行業(yè)，她會獲得更高的成就。

    “……就是這樣，你往這個方向修改一下試試，我覺得甲方應(yīng)該是這么想的。”一口氣點評完三個demo，她停下來喝了口水。見沉清還在寫筆記，善解人意地等待，直至他終于抬起頭才再次開口：“你覺得怎么樣？“

    “非常有幫助，真的謝謝你。我今晚回去就改?！八嬲\地道謝，腦海深處暗暗唾棄曾經(jīng)想要掌控她的自己。

    “嗯……不用謝啦，舉手之勞。“他溫柔含笑的眼睛讓她有些脫離工作狀態(tài)，意識到兩人不知第幾次又單獨處于狹小的會議室中，身體僵硬，臉漸漸開始發(fā)燙。

    “我是認(rèn)真的，謝謝你那么忙還愿意花時間幫我，我缺少的正是策略上的幫助?！八仙瞎P記本，直視她閃躲的雙眼。玻璃門外不時有人走過，他悄悄拉過她的手，在會議桌下緊緊握住。

    她低著頭不做聲，行動卻順從地回應(yīng)，反握他寬厚溫?zé)岬氖终啤?/br>
    不恰當(dāng)?shù)臅r間，不恰當(dāng)?shù)牡攸c，兩顆心在鋼鐵森林相擁取暖。

    片刻，沉清打破沉默：“之前一直都是我為你安排玩法，你有什么想玩的嗎？”

    這么突然？聞言她愣了一下，歪頭思考片刻，小聲地說：“其實我想去酒吧玩。不不，我的意思是，我想喝點酒，別的什么都不做?！?/br>
    別的什么都不做……如此刻意的說明，反而讓他回想起他們做過的所有yin穢又荒唐的事。

    他輕咳一聲，問：“今晚就去嗎？”

    “嗯……我今天就早點下班吧。一起去嗎？”

    “沒問題。待會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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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點了，這就是“早點下班”。

    他手機一震，收到某人一模一樣的消息：“在哪？”

    “地下停車場C出口?！?/br>
    “馬上到?！?/br>
    輕微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停車場尤為明顯，他抬頭看向聲音的來源，李智彬緊摟著大衣向他快步走來，圍巾幾乎包裹住整張臉，露出的耳尖被冷冽的風(fēng)吹得發(fā)紅。

    “為什么你在地下停車場？”她問出自己的疑惑，這里不是打車的地方。

    “因為我開車?！彼聪萝囪€匙，身旁低調(diào)的黑色沃爾沃閃了閃車燈。

    她睜大好奇的雙眼：“你有車？那為什么之前一直打車？”

    “因為你打車?！彼惚荛_她的視線，拉開車門：“快上去?！?/br>
    眼里閃過促狹的光芒，她好心情地在副駕駛位落座，在他幫自己系安全帶時偷偷親了一下他的側(cè)臉。他瞥了她一眼，默不作聲地啟動車輛。

    他開車熟練而平穩(wěn)，車內(nèi)幾乎感受不到顛簸。車窗外的景色不斷變換，她看見遠(yuǎn)處的倒映在水上的星星點點，問：“我們?nèi)ソ厗幔俊?/br>
    “嗯，那里有一家我很喜歡的酒吧?！?/br>
    “好耶！”她語氣興奮地回應(yīng)，手指卻不斷敲擊著手機屏幕，回復(fù)工作信息。

    他專注著車況，命令似的詢問：“既然今晚是因為壓力太大而出來放松，是不是應(yīng)該把手機放下？”

    她頓了一下，飛快地回復(fù)了最后一條信息，就把手機塞回了口袋，雙眼無辜地轉(zhuǎn)向他。她轉(zhuǎn)移話題：“我還沒想好待會要喝什么。你看起來很有經(jīng)驗，幫我選吧！”

    “沒問題?！?/br>
    他已經(jīng)想好要給她喝什么了，還有要對她做什么，以報答她的慷慨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