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只剩責任
說不清是因為什么,是終于力竭,還是親吻自己的人的氣息讓人安心,煩躁不安的內心隨著那縷輕飄飄的花香,漸漸有了歸處。一直緊繃的意識,不知什么時候松弛下來,沉入不知名的黑暗世界。 再次醒過來,是在大巴車上,搖搖晃晃的,車內蔓延著一種壓抑的沉默。 愈遙以為自己死后回到了現(xiàn)實,這種感覺非常奇妙,有時候幻夢和現(xiàn)實的區(qū)別,或許就在于氣味。在夢中世界的每一天,空氣中都有一種虛假的甜美,她可以只做一個腳不沾地的金絲雀,站在空中樓閣,俯視下面的凡人。 然而一覺醒來,那層霧里看花的感覺消失了,她正坐在一輛普通的大巴上,放眼望去是平凡的麻木面孔,病懨懨地昏睡,空氣中居然出現(xiàn)了一種熟悉的讓人暈眩的大巴車味,是汽油味、人和人擠在一起的怪味。 不好聞,心卻一下子踏實下來,不再浮浮沉沉。 愈遙的頭還在疼,扭頭去看別人的時候胳膊不小心碰到隔壁的人,她下意識地想說對不起,目光卻凝在對方的臉上無法動彈。 即使在這樣平凡的場景中,打著瞌睡的女孩依舊閃亮得像單獨開了柔光,黑羽一樣的長睫順從地垂下,愈遙能想象到她睜眼的時候,那雙眼睛一定是光彩熠熠,看向自己的時候有著讓人心慌的認真,不帶一絲雜念。 她的目光并不燙人,女孩卻醒得很快,想是沒睡好,眼睛還在半睜,手已經(jīng)伸過來,穿過后背將她的側臉往自己肩膀上放,迷迷糊糊地解釋:“你生病了,她們也生病了,會傳染,所以要拉到一個地方去集中隔離?!?/br> 生了什么病,連秦家的權勢都解決不了?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秦子游徹底睜開了眼,打了個哈欠,按住她腦袋的那只手也沒閑著,在太陽xue輕輕按揉,柔聲解釋:“秦家只是B市的地頭蛇,往上還有國家機關,這是一場蔓延到全球的災難,防控措施由中央直接下達,我沒有辦法抵抗?!?/br> 隨著她的動作,腦袋的疼痛好像真的有所緩解,愈遙放松下來,不知道該不該笑,這里又不是現(xiàn)實,秦子游的權柄有多大,完全取決于愈舒南的設定集有多寬。 居然也有她無能為力的事情嗎? 愈遙轉了轉頭,看向秦子游白皙的脖頸,認真地問:“那你呢?” 她嗓子沙啞得厲害,但睡夢中恐怕有人時不時給她喂水潤嗓,一張口,居然沒想象中那么粗礪。 “我?” 秦子游轉頭,一笑如百花盛放,將灰暗的空間點亮。 “我是密接啊。” 行駛了半小時之后,大巴車就停了下來,沒有跑出B市的范圍,靠近海邊的一處地皮,曾經(jīng)這里廢棄工廠林立,蔣逸辭在這里而死,骨灰埋入地下,無人可以觸摸她的曾經(jīng)。 這一片的地皮都是秦家的,秦子游主動捐獻出來修建了大片方艙用于隔離,因為是在原先工廠的基礎上加裝隔離設施,所以施工很快,加上秦家的鼎力支持,環(huán)境和配套已經(jīng)是目前全國最好的了。 愈遙下了車,被風一吹,感覺清醒了許多,她歪著頭,感覺自己只是睡了一覺,卻仿佛來到了另一個世界:“我睡了多久?” “三天。”秦子游從身后過來,拖著行李箱,往大門走去,“神奇吧?” 三天可以什么也不做,也可以做很多事情,就看造物主愿不愿意放水。 她逗孩子一樣的語氣,讓愈遙剛有些活躍的表情頃刻間沉沒下去,顯得有點回避和局促,生病前的事情還歷歷在目,站在愈遙的角度,兩人現(xiàn)在應該還在僵持,而不是如今這樣,一個若無其事,另一個坦然接受。 “房間怪小的,先湊合幾天吧,應該過不久就能出去了?!?/br> 秦子游蹲在地上,翻箱倒柜的動作比第一次照顧她的時候要熟練得多,還找到一支消毒過的體溫計,不由分說地拿在手里走過來,站到愈遙面前時,表情為難。 習慣了她的強勢和主動,這樣不尋常的猶豫讓愈遙心里咯噔一下。 體溫計塞到了愈遙手里,連她的皮膚都沒碰到一下,秦子游語氣復雜地提著水壺轉身迅速離去:“你自己測,我去接水。” 留下一頭霧水的愈遙,怔怔地捧著體溫計,看了又看,心里生出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她在逃避自己? 本來該因為來到陌生環(huán)境感到不安和焦慮的,現(xiàn)在愈遙卻對周圍沒有了什么興趣,情不自禁一直在想秦子游是什么意思。 手指捏住紐扣下意識地揉搓,解到第三顆,將體溫計夾好,愈遙溫吞地猜測:總不能是在外面要避嫌吧? 她胡思亂想著,將衣服穿好,門外傳來熱鬧的聲音,那聲音由遠及近,是沖著自己這里來的。 愈遙還沒來得及站起來,門從外面向里面打開,幾名保安扛著一張小床滿頭大汗地搬進來,“砰”地一聲砸在地上,又合力去推,推到了和愈遙那個床相距最遠的位置,起身邊擦汗邊和身后提著個水壺進門的秦子游匯報:“秦總,您要的床已經(jīng)安置好了,還需要什么盡管吩咐!” 秦子游擺擺手,放下水壺,從錢包里拿出來幾張鈔票每人分了一小迭,頗有種財神下凡的氣勢:“謝謝你們,都休息去吧,給家里小孩買點好吃的。” 一群人聲勢浩大地來,聲勢浩大地走,愈遙并攏了腿,拘束地縮在一角,等到她們走后,遲疑地指了指另一張床:“……你睡?” 秦子游嗯了一聲,好像沒覺得什么地方不對勁,將水壺放下,利索地去鋪床了。 愈遙腦子都打結了,看著她忙碌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是害怕被自己傳染嗎?可是以她的聲勢,完全可以單獨安排一個房間。 總不能……是熱情褪去,對自己只剩責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