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訪
端木繹坐在陌生的院中一杯一杯地喝著酒,即使如今暫時只能使用左手,也并不妨礙他將那透明的冰冷液體往喉頭里倒,他的右手被包扎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大夫說了,這隻手三個月不能用劍,否則傷了筋骨,可能影響以后的習(xí)武。 鐘仁很緊張,立馬就將他身邊所有的武器都收了起來,命令他每日除了吃飯睡覺之外,不能做任何事。端木繹冷笑了一聲,究竟鐘仁是真關(guān)心他,還是害怕不能再習(xí)武的自己再也不會有任何利用價(jià)值? 又一杯白酒下肚,端木繹聽見了身后細(xì)微的腳步聲,但他頭也沒回,卻在聽到那人說話的聲音時,猛地站了起來。 「一人對月獨(dú)酌,孤單得緊?!瓜暮钣讵?dú)自一人走近端木繹,看著他孤傲挺直的背影,心中竟有了一絲的愧疚。 端木繹轉(zhuǎn)過身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人,那別緻的面具深深地刺痛了他的雙眼,怒火自心中節(jié)節(jié)攀升,他一語未發(fā),似乎怕一開口就會噴出火來那般,雙唇緊閉。 「見到我好端端的站在這里,你似乎一點(diǎn)也不開心?!瓜暮钣谛χ叩剿磉?,拎起酒壺就喝了一大口。夏侯于仰望著端木繹,看著他的雙眼,視線往下移便看見了他的右手。 「竟然愧疚的傷了手,如今見到我還活著,不應(yīng)該歡天喜地嗎?」夏侯于微笑著說道。 語聲方歇,凌厲的掌風(fēng)已迎面而來。夏侯于一個閃身,輕而易舉地抓住了端木繹的右手,稍一用力,痛苦的表情已經(jīng)在端木繹的臉上綻放,「我今日來的目的,就是要讓你知道我沒死。如今也該走了?!?/br> 夏侯于松了手,倒退幾步后停在原地,看著端木繹,「希望你不忘初心。」隨即便要轉(zhuǎn)身離開。 端木繹腦中突然閃過這段日子不管清醒著還是夢中都回蕩的那個畫面,夏侯于掉落懸崖的那句話,他看著夏侯于的背影,沙啞地說道,「你究竟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夏侯于頓了頓,轉(zhuǎn)過身認(rèn)真地看著端木繹,「這重要嗎?」 端木繹看著那雙藍(lán)眸,漸漸瞇起了雙眼,「你是離國人?」 夏侯于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是與不是,重要嗎?」 「回答我!」端木繹大聲吼道,左手拎起酒壺便往夏侯于面上砸去。夏侯于頭一偏,酒壺飛過耳側(cè),在地上支離破碎。 「你想把鐘仁引來?還是想讓房間的娘子知道我們的會面?」夏侯于挑眉問道。 端木繹咬牙切齒地道,「若來我也不怕!只要我將你交給鐘仁,他便會徹底信我?!?/br> 「然后呢?徹底信你,讓你好回去做你的離國太子?拋下雍朝的一切?拋下疼你愛你的端木王爺?還是......任由鐘仁玩弄宣家,搞垮雍朝,每個人都如同活在地獄?!瓜暮钣诶淅涞乜粗四纠[,「若你要如此,那我大可以帶著宣月遠(yuǎn)走高飛?!?/br> 端木繹冷厲地看著夏侯于,「告訴我!你還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夏侯于嘆了口氣,「這你暫時不必知道。我只問你,這計(jì)劃,你還做不做?」 端木繹愣了愣,并不開口,此時陸生帶著面罩悄無聲息地走到夏侯于身后,「爺,該走了。他們來了?!?/br> 夏侯于點(diǎn)了點(diǎn)頭,對著端木繹說道,「無論我有什么秘密,你都無需知道,這些都不足以影響我們的計(jì)劃,你只要記得一件事,那便是我從無害人之心,所做的一切也只是想保護(hù)所愛之人。我還是那句話,切莫失了初心?!瓜暮钣谡f完,深深地看了端木繹一眼便轉(zhuǎn)頭離開了。 端木繹愣愣地看著夏侯于的背影迅速地消失在眼前,頹然地坐倒在石椅上。 沒多久,鐘仁便帶著鐘山及一些人馬趕到院子,看著地上碎裂的酒瓶,看著端木繹的失魂落魄,皺了皺眉,「發(fā)生什么事了?」 端木繹無神地看著鐘仁,突然笑了一聲,他搖了搖頭,撐著身體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到主臥房旁邊的小房間。 「宇兒!」鐘仁在端木繹的身后低吼道。 端木繹頭也未回,腳步未停,「我只是想到一些傷心事罷了。」說著,便走進(jìn)房中,將一切喧囂都關(guān)在門外。 鐘仁惱怒地甩了甩袖,陰測測地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轉(zhuǎn)頭便離開院子。當(dāng)外面歸于平靜后,端木繹壓抑著的淚水,才傾灑而下。 夏侯于沒死,自己并不是殺人兇手。宣月......便不會恨我了吧? 端木繹想著,幾乎痛哭失聲。 而此時的連伐正坐在床邊看著躺在床上,緊閉雙眼沉睡著的宣若。 方才端木繹的大吼,讓宣若本要起身走出房門查看,連伐卻不動聲色地打暈了她。他會實(shí)現(xiàn)諾言,助夏侯于一臂之力,只為眼前的人能安好。 宣若最常問連伐的便是,你究竟愛不愛我。連伐心中痛苦、掙扎,儘力避免自己顯露出來對宣若的在意,但如今這份感情就快要藏不住了。每當(dāng)看著她被逼著做不愿意做的事,每當(dāng)看著她因?yàn)殡y過而哭泣,連伐多想伸出雙手擁抱她,多想告訴她自己愛她,若她愿意,天涯海角,他都能帶她去。但連伐不能。 從前的經(jīng)歷讓他知道,像他這樣的人,沒有資格得到這么完美的愛情。宣若是那么美好,在她將自己從地獄中拯救出來時,無論是連伐的人,還是連伐的心,都已經(jīng)只屬于宣若一個人了。 但連伐永遠(yuǎn)不能讓宣若知道,因?yàn)樗涞酶玫?。將來,定會有一名智勇雙全的男子,愛宣若愛的一心一意,宣若一定能成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連伐伸出手輕撫著宣若的臉頰,面上已滿是淚水,他俯身,在宣若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吻,這一吻,便是他所能給的,全部了。 回程的馬車上,夏侯于沉默地看著窗外,那不斷晃動的窗簾,讓窗外的景色時隱時現(xiàn)。 「爺,如今我們還能與端木繹合作嗎?」陸生擔(dān)憂地問道。 夏侯于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若是他將這一切告訴鐘仁,那一切可就完了。」陸生又道。他看了一眼坐在身邊行尸走rou般的連戈,心中暗嘆了口氣,原本這些問題,都該是連戈會問出口的,但如今,恐怕他什么都無法思考了。 「靜觀其變吧?!瓜暮钣趪@了口氣,疲憊地閉上了雙眼,頭抵在車壁上。 陸孟喆輕拍了拍夏侯于的肩膀道,「放心吧。端木繹不會說的。即使說了,也不會影響我們什么。我們這么多人,難道還抵不過一個小小的鐘仁?」 夏侯于張開了眼睛,看著陸孟喆自信地笑容,也笑出聲來,「是啊,我們聯(lián)手,是沒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