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半濟而擊
會議時間并不長,石娉幾乎把每個師長劈頭蓋臉罵了一通,然后叮囑他們務(wù)必要謹慎行事,就揮手讓他們各自散去。杜南禛了解石娉,知道她話中有所保留,待各將領(lǐng)都各自散去后,轉(zhuǎn)身關(guān)上了門。石娉看了杜南禛一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隨即目光一轉(zhuǎn)見趙臨恒已經(jīng)守在了門口,在燈光下他俊臉白皙,因為習武,他身形修長,四肢有力,雙手環(huán)胸站在那里像是一幅工本畫。石娉和趙臨恒目光相對的剎那,彼此已經(jīng)讀懂了各自眼中的含義。 石娉收回了視線,剛才被賀靖祥惡心到的心情有了平復(fù),關(guān)上門這幾人在她身邊,她突然萌生出一股心安來,懂她的人在身邊的感覺真不壞。她松懈下緊繃的情緒,手上的香煙燃起,輕巧的敲擊著桌上煙灰缸,壓低聲音道:“他們那當中有起異心之人?!?/br> 杜南禛點了點頭,欲言又止的看了挨著石娉坐著的馮淇一眼,如果說剛才的會議是避人耳目,此刻才是絕密。趙臨恒雖然身份特殊,可是畢竟不是軍界之人,石娉信任救命恩人,他還是能夠理解??蛇@馮淇依然端坐其中,多少令他心里總有些不舒坦,總覺得兩人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馮淇自己也有些意外,自始至終石娉都沒有對他下驅(qū)逐令,哪怕是想和他合作也沒必要如此機密的會議上留著他,他目光帶上了熱度,神情無比正經(jīng)的盯住石娉側(cè)臉看,越是相處越是覺得石娉身上帶著一種矛盾的反差感,rou體雖然奪目,靈魂卻是璀璨,有種越看越想深入她的內(nèi)心,想要探索 石娉察覺到身邊馮淇盯住她不放的目光,像是固執(zhí)的天真的孩童,以往她是一貫看不上馮淇這幼稚鬼,可剛才那小子掏槍的時候,模樣看著挺可愛,有一剎那間她恍惚了,就覺得想要摸一摸他的腦袋,感受那毛絨絨寸頭的溫暖。在仔細想一想,幼稚有什么不好呢?天真率性,璞玉未啄,放在身邊悄悄精雕細刻,應(yīng)該挺有成就感的吧。 “別看了,我臉上沒兵法,你呀——還是想一想怎么和我配合拿下江浙一帶?!笔秤行亩厚T淇,邊說還湊近了笑:“看你這么崇拜我,要不拜我為師?” 剛才還滿臉熱切的馮淇一聽石娉逗他立馬垮下臉,毫不掩飾的斗氣:“石娉,別以為那你贏了我兩次就得意了,這次看我怎么勢如破竹。” 石娉眼見馮淇那滿臉不服輸?shù)暮⒆託庑?,覺得逗他實在是有意思,放聲一笑之后親親熱熱的勾著人脖子低聲道:“你回去也清理一下自己隊伍?!闭f到正事,馮淇收起了笑容,鄭重的點了點頭應(yīng)道:“放心吧,被我逮住的話那家伙死定了?!?/br> “說你嫩就是嫩啊,別打草驚蛇啊,內(nèi)jian留著有用處?!?/br> “留著過年?。磕苡惺裁从锰??” 石娉手一指對面坐著的杜南禛:“這就要讓杜參謀長給你解釋了。” 杜南禛一直坐在對面冷眼相看他們的互動,下意識捏緊了拳頭,自從老督軍死后,他一直肩負著保護監(jiān)督守護的責任,這份責任必須讓他保持清醒,一旦失了理智就等于失了分寸,就沒有資格在石娉身邊。他已經(jīng)忘了之前要給石娉找合適伴侶的想法,放眼望去所有男人的形象在他眼里都太單薄,他覺得誰都配不上眼前這個女人,唯獨他自己。這樣的念頭就在他無意中看到石娉摩挲金毓瑢手背的剎那洶涌起來,他大夢方醒才發(fā)現(xiàn)石娉身邊已經(jīng)不僅僅是他一人,不屬于他一人的默契,不屬于他一人的專享,這樣的認知讓他覺得無比空洞失落,仿若去掉了半條性命。 石娉沒聽得杜南禛回應(yīng),見他失神呆望著自己,不由疑問:“宇之,怎么了?” 杜南禛立刻回神,掩嘴輕咳一聲:“剛才在琢磨怎么說妥當一些。想來在座都是聰明人,一點就能通。第一集團軍和第二集團軍在實力上有些懸殊,如果我們拿下江浙一帶富饒之地,屆時蔣介石和馮玉祥相斗,只怕我們兩軍不會在第二集團軍久待了。” 石娉點了點頭接話:“是這個理,像賀靖祥這種人,總會找到機會陰損我們,不如借著外力擺脫他?!?/br> 一直守在門口戒備動靜的趙臨恒突然插了嘴:“為何不永除后患?讓我來動手如何?” 石娉一聽立馬搖頭拒絕:“不行,太危險了。賀靖祥現(xiàn)在這個身份暗殺他猶如登天,何況殺了他,我的嫌疑脫不去,非常容易牽扯到你,我不希望你有事?!壁w臨恒剛才冷冽的表情瞬間柔和了起來,只覺得石娉說的每句話都格外順耳動聽。一旁馮淇撇了撇嘴,幾乎能把耳朵豎起來般小聲嘀咕:“你到是擔心他有事,怎么就不擔心一下我上戰(zhàn)場?”石娉就在他旁邊,一聽他在那嘰里咕嚕,直接一拍他后腦勺輕罵了一句:“你是軍人上戰(zhàn)場理所當然,還有臉叫啊。” 全程只有金毓瑢沒有說過一句話,他的位置離著石娉最遠,在朗朗乾坤之下,他目光中只有石娉是鮮活存在,其他人已經(jīng)是尸堆血海,根本不值一提。杜南禛失神盯住馮淇的時候,他已經(jīng)察覺出對方的心思,商場之上他喜歡借力施力,殺人的時候他喜歡借刀殺人,就是不知道馮淇和杜南禛兩人相斗會是鹿死誰手的情況。 秘密會議之后,石娉回了房間洗了一身澡,換上了一身白色綢緞睡衣,雖然已經(jīng)臨近子時,她還是洗了個頭,躺在床上抽了根煙提提神,結(jié)果一根煙抽完,一杯酒下肚,她反而沒有了困意。來了精神的她在房間內(nèi)來回踱步了幾圈,隨手套上了厚重的軍大衣就出了門。 門口左右站著的守衛(wèi)身板一正,敬了個軍禮:“軍長——” “嗯,辛苦了。我去走走。” “軍長,我去喊李副官。” 石娉搖了下手阻止:“不用,我只是去樓下趙先生那里談事情,不用人跟著了?!?/br> 此話不假,趙臨恒是貴賓自然被安排在主樓內(nèi),離著石娉的主臥不過是樓到樓下穿過長廊罷了。雖然是室內(nèi),但12月份的武昌依然無處不透著寒氣,她一南方人到了此處,走幾步都覺得渾身打顫,臉色無緣無故刷白,可因為走得急,白中很快泛出了紅,在白衣襯托下顯得艷若桃花,偏偏外面那身軍裝透著肅殺之氣,讓這紅和白撞擊之下產(chǎn)生巨大的反差。 石娉敲響趙臨恒房間大門的時候,趙臨恒剛擦干頭發(fā),一開門眼見石娉一身寒氣站在門口,頓時眉頭一擰,將人帶進懷中,一腳踢上了房門。 石娉那邊剛離開不久,心頭壓著心事,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的杜南禛走到了她的房門口,門口守衛(wèi)一見他來,又恭敬一個軍禮匯報:“杜參謀長,軍長不在。” 杜南禛立馬追問:“那她去哪里了?” 守衛(wèi)伸手一指樓下:“軍長去找趙先生了?!?/br> 杜南禛一愣,剛才一瞬間他聽到石娉外出的時候,他下意識以為對方是去找金毓瑢了,可是萬萬沒想到她卻是找趙臨恒,難道她和他兩人私下還有更緊要私密的話談嗎?連他都不能知道? 胸口很悶,仿佛墜入深海難以呼吸,杜南禛深吸了一口氣,扭頭看了眼樓下的方向,轉(zhuǎn)身卻朝著自己房間走去。 走廊盡頭金毓瑢房間的大門悄無聲息的合攏起來,黑暗中金毓瑢嘴角勾起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深邃的眸子里,閃爍著危險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