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輪椅里耐心地等，10分鐘過去，門外的人越來越暴躁，似乎聚集的人也更多了。

    許嘉看了看他，“哥，那人能來嗎？”

    “等等看?！?/br>
    20分鐘，半小時，蘇洛皺著眉，思忖著是不是要報警。

    門外響起一陣笑聲，“怎么著？非得跟兩個孩子過不去是吧，你們老大就是這樣教你們的？”

    門外的人紛紛叫了聲“峰哥”。

    歐峰只身前來，走到眾人中間，“行了，上次我說一個一個上，是你們的人壞了規(guī)矩，欺負(fù)一個孩子，不嫌丟人？”

    有人不服氣，“我們?nèi)硕啵瑧{什么要聽你的一個一個上？！”

    歐峰似笑非笑，抬起手“啪啪啪”地拍向那人的臉，“知道什么叫規(guī)矩么？不知道回去問問。”

    那人紅著臉，見沒人幫他，縮縮脖子不再說話。

    “還不走？”

    眾人心不甘情不愿地散去，走廊恢復(fù)安靜，歐峰敲了敲門。

    “喲，還坐上輪椅了？”

    蘇洛看著他，沒有搭話。

    歐峰不客氣地在床上躺下，“臭小子，你知不知道我為了你推了多大的事兒！”

    蘇洛偏頭看他一眼，“知道，你拉鏈沒拉上。”

    歐峰抬起身子去看，才知道被他誆了，他穿的松緊褲，哪來的拉鏈！

    歐峰笑著躺回去，“高幾了？”

    許嘉坐在另一張床上，充當(dāng)蘇洛的代言人，“高二?！?/br>
    歐峰看看許嘉，又看看蘇洛，“不錯，我跟你們說你們別不信，我會看命，一看你們倆，尤其是—哎，你們叫什么？”

    蘇洛瞟他一眼，“你叫什么？”

    歐峰絲毫不介意，“歐峰，你們可以叫我爸爸。”

    蘇洛冷笑一聲，“老頭?！?/br>
    歐峰無奈地指了指蘇洛，“你這個臭小子，真是！我也不跟你們計較了，說說，叫什么名字？”

    許嘉指向蘇洛，“蘇洛?！庇种钢缸约?，“許嘉。”

    歐峰點(diǎn)頭，“等你腿好了，周末啊，放假啊你們就過來。沒好之前，別過來這一片，走吧，我?guī)銈兂鋈?。?/br>
    許嘉推著蘇洛，跟著他走出去，門口還有叁叁兩兩的人聚集在一起往他們這邊看，歐峰像是沒看到一樣，神色自若地送他們上出租車，直到看不見車的影子，才轉(zhuǎn)過身看門口的人。

    他走近了些，眼神狠戾，跟剛才的模樣截然不同，“那是我罩著的人，動他們之前，先來問問我?！?/br>
    說完，吹著口哨背著手走了。

    拆完線后恢復(fù)得差不多了，他瞞著許嘉一個人回到煙酒店，那日的滿地狼藉已經(jīng)不見蹤影。

    跨過門檻走進(jìn)去，見沒人在，像在自己家一樣抬腳往里走。

    歐峰坐在八仙桌旁看手機(jī)，頭也沒抬，說：“傷好了？”

    蘇洛愣了愣，走過去，拿出口袋里的錢放在桌上，“賠你上次的錢。”

    歐峰放下手機(jī)，“收起來，我不收小孩的錢，傳出去丟人?！?/br>
    蘇洛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我不是小孩，也傳不出去?！?/br>
    從那天起，直到后來的車禍，歐峰將他所有的本領(lǐng)都教給了蘇洛，他變得內(nèi)斂又狠戾，兩人一天一個“老頭，臭小子”地叫著，卻真心實(shí)意地佩服對方。

    高考完，蘇洛跟許嘉在老宅里住著，煙酒店已經(jīng)搖身一變，成了現(xiàn)在的古董店，歐峰還是那副吊兒郎當(dāng)?shù)哪樱昀镉袝r候只有蘇洛和許嘉看著。

    兩人大一的一個晚上，許嘉載著蘇洛，沒跟歐峰說一聲就去了老宅，總是空空蕩蕩的宅子竟站滿了人，許嘉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

    歐峰看到他們，皺了皺眉，“你們怎么來了？”

    蘇洛松開許嘉，“聊聊？”

    歐峰嘆一口氣，轉(zhuǎn)身往屋里走，許嘉要跟著蘇洛，卻被攔下，“在外面等?！?/br>
    蘇洛關(guān)上門，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査笆裁词?？需要把人都叫上？?/br>
    歐峰隨口說：“吃火鍋?！?/br>
    “行啊，一起吃吧?！?/br>
    歐峰看了看他，“你們別湊熱鬧，這是巷子里的事?！?/br>
    “巷子里的事我不管，你的事我管?！?/br>
    外面有人喊了一聲，歐峰緊緊蹙著眉，說：“把許嘉支走?！?/br>
    蘇洛點(diǎn)頭，跟著他走出去，拍了拍許嘉的肩，說：“我有一份資料落在家里了，你回去拿來給我?！?/br>
    許嘉狐疑地看著他，“什么資料？他們要干什么？”

    “參賽的資料，要吃火鍋，等你到了就可以吃了，快去快回。”

    許嘉摸著后腦勺往外走，“那要不要我?guī)c(diǎn)菜回來??？這么多人…”

    眾人回過頭看他，蘇洛輕輕一笑，“不用，快去吧?！?/br>
    歐峰走過來，“嘖嘖嘖，這以后得找個大jiejie才行?！?/br>
    蘇洛笑著看他，“你不是會看命？”

    歐峰得意地看他一眼，“你還別不信，他以后可真是找個大jiejie，倒是你?！?/br>
    他上下打量蘇洛，“不說了，收拾收拾?！?/br>
    店門口站滿了人，蘇洛淡定地關(guān)上大門，站在歐峰旁邊冷冷清清地看著對面的人。

    歐峰笑著說：“好久不見??！”

    對面人群里站出來一個人，跟歐峰年齡相仿，“可不是，你說你，守著這塊破地方干嘛呀！”

    歐峰回頭看看，詫異地說：“破嗎？你是不是瞎了？”

    這邊的人哄笑，那人梗著脖子大聲說：“我看你是要守著它當(dāng)墓地吧！”

    眾人安靜下來，等歐峰發(fā)話。

    “老規(guī)矩？”

    蘇洛掏出指虎戴上，聽見對面的人嗤笑一聲，“什么規(guī)矩？我不懂你們巷子里的破規(guī)矩！上！”

    蘇洛一腳踢開跑過來的人，戴著指虎的拳頭砸下去，毫不留戀地往前走。

    巷子里響起拳頭砸在rou上、骨頭上的聲音，各種金屬碰撞在一起的聲音，沉悶的呼吸聲和呼痛聲。

    旁邊一個剛爬起來的人看到他，撿起地上的刀刺過來。

    聽見聲音，蘇洛回頭一腳，刀尖還是割開他的褲子，小腿血流下來，他“嘖”一聲，狠狠踩著那個人的手，一腳一腳踹在他肚子上，直到他蜷縮在地上一動不動。

    他繼續(xù)走，終于看到那個站出來說話的男人。

    男人拿著棒球棒，高高舉起來就要往下砸，他跑過去踹開他，扶起地上的歐峰，讓他靠墻坐著。

    歐峰扶著腰，“他媽的，真陰險！”

    蘇洛“嗯”一聲，轉(zhuǎn)身看著他。

    “怎么了這是？找個小孩跟我玩？”

    蘇洛勾起嘴角走過去，在他舉起棒球棒的瞬間，側(cè)身踢向他的膝蓋。

    男人痛苦地跌坐在地上，冷汗一下子冒出來。

    蘇洛踹了一腳他的肩膀，蹲下來，“好玩么？”

    男人往后挪動身體，抓起地上的沙子揚(yáng)向他，用力推開蘇洛。

    蘇洛坐在地上，眨了眨眼，緩過來，撿起棒球棒追。

    男人走到大路上，慌慌張張上了車，打開大燈照他。

    蘇洛毫不在意地提著棒球棒過去，狠狠砸向他的車窗。

    男人猛地向后倒車，一腳油門朝他沖過來，歐峰在這個時候出來，推開他，自己被撞飛好幾米。

    男人碾過他的腿，揚(yáng)長而去。

    蘇洛慌張跑過去，“老頭！歐峰！”

    歐峰嘴里溢出血，腳無力地搭在地上，說：“這里，咳咳，這里沒監(jiān)控，就說，就說交通事故?！?/br>
    蘇洛打了電話，磕磕巴巴地說出地址，喊他，“老頭，別睡著…”

    他趴在地上，拍了拍歐峰的臉，不敢輕易碰他，視線變得模糊，眼淚涌出來。

    “嚎什么…”

    蘇洛抬起臉叫他，“別睡著，救護(hù)車馬上就到了，聽到了嗎？”

    歐峰閉著眼，“聽到了，吵死了，咳咳?！?/br>
    他又咳出一口血，蘇洛茫然地愣在原地，救護(hù)車終于到了，他滿手是血地跟著上去。

    許嘉趕到醫(yī)院，蘇洛滿臉都是血，他跑過去蹲在他跟前，“哥，你受傷了？”

    蘇洛抬頭看他，“我沒事，不是我的血?！?/br>
    許嘉上下看了看他，腿上的傷不深，已經(jīng)上了藥，他起身，坐在蘇洛旁邊，“哥，你把我支走了。”

    “沒有，我不知道有人會來?！?/br>
    “我不是傻子…”

    “嗯。”

    許嘉抓了抓頭發(fā)，“哥！我說我不是傻子！”

    “我知道，別參與這些?！彼p聲說。

    “哥—”

    手術(shù)門被推開，醫(yī)生滿臉凝重，“誰來簽字？病人要截肢?！?/br>
    蘇洛搓了搓臉，站起來，“我簽。”

    許嘉坐在椅子上，“怎么吃個火鍋，就要截肢了…”

    蘇洛疲倦地回來，臉上已經(jīng)不見明顯的血跡，兩人安靜地等。

    第二天，歐峰醒過來，看似坦然地接受了這個事實(shí)，卻在出院后變得不愛出門不愛走動。

    蘇洛的話也越來越少，大二，他開發(fā)了那個讓自己一舉成名的app，留學(xué)前，他去老宅，像以前那樣站在歐峰面前，把手機(jī)遞給他，”老頭，這是我做的app，你能不能多出門走走？”

    歐峰看了看手機(jī)，“行，厲害了啊！”

    看著他頭頂?shù)陌装l(fā)，蘇洛說了很早就該說的話，“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要追他—”

    歐峰抬頭看他，“別胡說八道，他那一棒子敲下來，我也要沒?！?/br>
    蘇洛抿了抿唇，搬著凳子坐在他面前，“去做手術(shù)行嗎？安個假肢，再把店開起來?！?/br>
    歐峰摸了摸只剩半截的腿，“行，你給我找地方，我出錢?！?/br>
    蘇洛皺著眉，“不用你出，我有錢了，不是家里的錢。”

    “喲，能耐了??！”

    蘇洛猶豫著，說：“我要去留學(xué)了，許嘉會監(jiān)督你?！?/br>
    歐峰愣了愣，“去多久??？”

    “兩年，兩年之后我肯定回來?！?/br>
    歐峰擺擺手，“哪有什么肯不肯定的，哪兒好就去哪兒！”

    蘇洛拍拍他的腿，“這幾天我在這里住，療養(yǎng)院我訂好了，明天帶你去看?！?/br>
    “瞎cao心！”

    出國前，蘇洛送他在療養(yǎng)院安頓下來，他的行為讓歐峰都忘了，他只有19歲。

    在I國期間，他忙得很少聯(lián)系歐峰，但總能收到許嘉的匯報，老頭今天復(fù)健很努力！老頭過幾天能安假肢了！老頭安了假肢我看著有點(diǎn)滑稽。

    歐峰走路那天，蘇洛不顧時差等著跟他視頻，他帶著笑意看歐峰，鼓勵他多走走。

    歐峰不耐煩了，“不走了不走了，累死我了！你快忙你的去吧，多大的事兒啊還特意打視頻，你那兒幾點(diǎn)??！”

    蘇洛看了看窗外，天要亮了，“很重要的事，你聽醫(yī)生的，別犟?！?/br>
    “行了行了，別cao心了。”

    歐峰不習(xí)慣地往前走，許嘉又跟蘇洛說了幾句才掛斷。

    蘇洛在I國兩年，那里沒什么能留住他，他的牽掛都在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