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愛意
熱水在透明的玻璃杯中沸騰翻攪。 謝硯清手托著杯柄,將guntang的開水澆在檀色的茶具上,清潔、預熱。 他端起一只茶杯,湊近鼻尖。 飄香四溢沁入腦海,隨后他手臂一揮,倒掉。 加入適當的君山銀針在器皿中,注水,逆時針旋轉水流不斷。 男人九十度角垂直手腕,放松手臂,傾壺瞬間如鯉魚騰空一躍之勢。 謝硯清右手執(zhí)起公道杯,在茶巾上輕蘸一下,斟出一杯溫度剛好的茶水,放置在他面前的男人。 謝硯清笑不露齒,單手示意:“請?!?/br> 那男人先是輕嗅香氣,再細細一呡,眼似月牙悄然彎起,眸中含有欣賞。 “湯色澄亮,撲鼻清香濃郁,落在口中甘甜醇爽,茶是好茶,不過你倒是退步了?!?/br> 又補了句:“心不靜?!?/br> 謝硯清被諷刺一遭,并不惱怒,只是盯著面前的茶杯:“您說的對,茶藝是您教給我的,您的評價再好不過。” “和你父親待在一塊就這么敷衍?” 謝啟年倏地將茶杯扣在桌面上,復而又問:“前些日子你是不是對陸漾態(tài)度不好,老陸上次暗戳戳地在牌局里提醒我,有些事情,該收得收了,我從前幫你擦得屁股還不夠多嗎?!?/br> 謝硯清終于抬頭凝視他:“您倒是提醒我了,如果不是因為父親,我和楠楠就不會分離那么久?!?/br> 面前的男人聽了他一番話氣息有些不順,握緊手中的茶杯:“是溫楠求助我,她并不愛你?!?/br> “愛與不愛,您說了不算。” 謝啟年無聲地思考許久,慈厚的嗓音帶著歲月的沉緩:“陸家叁代從商,民國起就有著響當當的名號,在南江影響雖不比我們,但北城卻有一席之地,陸執(zhí)僅一獨女,百般愛護,要不是陸漾喜歡你,他也不會讓陸漾遠嫁北城之外?!?/br> “你不為你自己考慮,也要為謝氏考慮,更要為溫楠考慮,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沒必要再陪你玩無聊的游戲?!?/br> “娶或不娶,都不由你?!?/br> - 炙熱的烤盤滋滋作響,幾塊五花rou被燙地蜷縮,時不時濺出油脂紛飛人們周遭。 溫楠盯著杯子里剛倒好的啤酒一瞬不瞬。 方美玲用筷子捻起一塊rou放在她面前的空盤上,漫不經心地開口:“謝總怎么還不來啊,烤rou吃得都要過半了?!?/br> 林琳嘴里嚼著食物,口齒模糊:“謝總日理萬機,怎么可能會參加我們這種小聚餐?!?/br> 一旁的同事也對林琳的話深信不疑。 方美玲對此不屑,轉而看向溫楠。 “溫楠,你說謝總會來嗎?” 耳旁起了聲響,溫楠這才回過神來:“會來的...吧?!?/br> 她根本沒辦法保證。 夕陽的余暉伴隨漫無邊際的江邊而下,晚飯也落下帷幕。 溫楠扶著醉醺醺的方美玲走出烤rou店,浩浩蕩蕩的一行人跟在身后,也都是酒鬼的狀態(tài)。 彼此勾肩搭背,悄咪咪地交頭接耳,商議著要換個場子找點樂子。 方美玲忽然大叫:“KTV!走起!” 溫楠看著手機顯示的時間,難為情地說:“有點晚了,我就不和大家一起去了?!?/br> 眾人有些遺憾,但沒強求,紛紛拿出手機打車。 溫楠站在原地,目送同事們乘著出租車,在她的視線中只留下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點。 喧囂的街道只剩她一人,心靈上忽至的寂靜,她沿著岸邊的小道散步。 她望見不遠處的一個人,倏爾挺立。 “你來晚啦,人都走光了?!?/br> 男人拿過她手里的包,帶著江畔的微風:“你沒走就行。” 謝硯清車停的有段距離,他牽過她的手,和她并排行走。 傍晚的江風呼嘯,擦著身軀而過,濕熱的氣息攀附男女相互糾纏的身影,揚起余暉里照耀的絲絲縷縷,飽含眷戀地停留在男人的臂膀。 謝硯清挽起溫楠耳邊的細碎,盯著她盛滿金黃的淺色瞳孔。 他喉嚨泛起癢意,嘴唇也略微干燥。 謝硯清忽然記起與謝啟年臨別前的一番爭吵。 父親訓斥他做事毒辣,斷然狠絕,不給他人留一絲活路,將來必定會被反噬。 他想。 不用以后,如今正因為從前犯的過錯而受著苦。 溫楠對他忽冷忽近的態(tài)度,他無可奈何。 但他今生,只會娶溫楠。 謝硯清靜靜地看著她。 “沒什么想問的嗎?” 溫楠心下一緊,默不作聲地盯著別處:“你...是不是去和陸漾了?!?/br> “是我的父親?!?/br> 謝硯清揉著她的頭頂:“他問我會不會娶你,要是不娶,得打斷我的腿?!?/br> “謝叔叔...干嘛問這個啊?!睖亻橗嬘悬c發(fā)熱。 她想肯定是太陽還沒完全下山,不然眼前的男人怎么會渾身散發(fā)光芒。 當漆黑慢慢爬滿天空,將陽光全做回收。 即便黑夜,還有月光作伴,溫楠看見謝硯清雙手背過身后,以及... 男人的眼神明亮不滅:“楠楠呢,愿意嫁給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