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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32)- 愛是一個人的事

    艾琳陪我坐在學(xué)校旁邊小館子里吃著一餐油水過大,鹽放得太多,味精味道刺鼻的牛rou面。

    她什么也沒有點,面前的茶水連碰也沒有碰一下,只是筆直的坐在那里看著我,像尊不食人間煙火的女神雕像,吸引著館子里年輕男生們和餐館老板目光的膜拜而仿佛毫無察覺。

    敏感聰慧如她不會毫無察覺,我也同樣感受的到女孩子們的註視。但那些都是和我們無關(guān)的人,他們的目光里飽含著什么,我們不在乎。

    我們各自在乎著各自的事,藏在我們自己的大腦里,無法與人言說。

    我努力讓自己像個正常的大學(xué)生般生活,和身邊的同學(xué)一樣,住宿舍,吃食堂,平日邋遢著一頭亂發(fā)掛著胡子茬鉆圖書館實驗室,周末修整得油光錚亮和女孩子在校外的餐館吃飯。

    我不能再住在家里,那里到處都是她的身影氣味,想不發(fā)瘋都難。住在宿舍,起碼有一屋子的人可以幫我轉(zhuǎn)移註意力,日子也就不那么難過。只有晚上自己躺在宿舍的窄窄單人床上,仍舊會想起那一日和她的瘋狂,一次一次的回想,但與欲望無關(guān)。

    只因為那一次的瘋狂,才有之后的誤會與恐懼,悔恨與不甘。

    人不能過得太放肆,老天爺會嫉妒。

    我想過交往一個女朋友,開始一段正常的戀愛。就像艾琳曾給我提議的那樣。

    但我沒有辦法。

    我可以和那些女孩子講話,甚至說笑。但我知道我自己根本沒有在那里。

    在那些女孩子身邊的只是一個沒有思維的木偶,空洞的回蕩著莫須有的噪音。

    這不公平,對那些女孩子不公平,對她不公平,我甚至覺得對不起我自己。

    也許我身邊有很多的男孩子在做這樣的事,為了要有一個女朋友而交女朋友,為了要排解寂寞而裝著不寂寞,為了釋放欲望而妥協(xié)給欲望,似乎無可厚非。

    因為年輕,可以不去想什么是愛情,卻頂著愛情的名義做著看似相愛的事。

    如果我從來沒有擁有過她,也許我還會接受并開始這樣一段無關(guān)痛癢的感情。

    但是在品嘗到了那禁忌之愛的味道,在經(jīng)歷了那痛不欲生的一段生活,在接受了活生生將一個人從心里拔除的疼痛之后,卻無法再在心中騰出那樣一個位子給任何人。

    墻上的電視在放一部熱播的連續(xù)劇。

    女主角是個街頭賣藝的孤兒,到處惹事生非,男主角是皇家阿哥,天天給女主角惹的麻煩禍事背黑鍋。門不當(dāng)戶不對,自然各方面的壓力折磨著他們,狗血劇情此起彼伏賺著女孩們的眼淚。

    隔壁桌的女學(xué)生大聲的聊著劇情,評論著男女主角有多么多么的不般配。

    我們兩個想要置身事外的人,想不聽到都難。

    也許那些人們羨慕嫉妒著我們這一對看來如此般配的「情侶」,只有我們自己知道,我們各自心里裝著多少的無可奈何。

    艾琳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小聲地用英文說:「webrokeup.我們分手了。」

    她的臉上有掩蓋不住的難過,這對于一向淡定的她來說,從來沒有過。

    我們都是在類似的家庭里長大的小孩,從小就學(xué)會隱藏自己的真實情感,尤其是負面的情緒。

    看來她和她的那個窮男友之間的感情,來自家里的壓力很大。大到連一向堅持自我的她都放棄了。

    「你還愛他?!刮叶啻艘粏?。她找我出來只是想找一個聽她講話的人,我說什么并不重要。

    所以她并沒有直接回答我:「愛不應(yīng)該是傷害。他和我在一起,只會受到傷害。他的自尊,他的夢想,他的未來,他的人生會被我和我的家人徹底毀掉。我必須放開他?!?/br>
    「我明白?!?/br>
    「我們就不應(yīng)該開始?!顾f。這是第一次我看到她后悔。

    她是個什么都擁有了的公主,所以一直以來,失去什么都傷不到她。因為她知道自己如果想要,就可以有很多。

    惟有感情。

    她看著我,挖進我骯臟的瘡疤里,「我們都不應(yīng)該開始?!?/br>
    「我明白?!刮夷闷鹱郎系牟瑁妨艘豢?。陳年的碎茶葉,又酸又苦。

    她不在乎什么門當(dāng)戶對,不在乎跟他住地下室,鐵皮屋,吃泡面,有上頓沒下頓。

    我也不在乎為那個女孩收拾惹下的禍,不在乎像照顧嬰兒一樣照顧她。

    在愛上的那一刻,我們就接受了那個人的一切,無論他/她的好與壞,無論外人怎么看。

    但沒有人的愛情可以保存在真空罐頭里。家庭,社會,道德,輿論,各種各樣的氧化劑,一片一片侵蝕剝落著愛情脆弱的外殼。

    相對弱勢的那一個,總是傷得最重。

    我們都無法去保護對方,于是做了自以為對對方最好的選擇,那就是放手離開。

    「陪我去喝一杯?」艾琳提議。

    「好?!?/br>
    我?guī)桶胀:密囎哌M酒吧的時候,艾琳身邊已經(jīng)有個混血男人在跟她聊天。我沒有去打擾她,自己找了一個光線昏暗的角落。

    我曾對那個女孩說,我再也不喝酒了。終是食言。

    酒精在血液里緩慢流動的感覺,讓我上癮。

    晃動的世界里到處都是她的影子。

    遠遠的有個年輕的小女生在抽煙,長發(fā)披肩,背影動作都像極了她。

    我知道是酒精作祟。

    這樣的夜晚,她會和盧佳做些什么?

    「你是演員么?」一個女孩走到我旁邊,小心翼翼的問。

    我搖搖頭。

    「但是你好帥哦?!古⒌哪樕嫌醒诓蛔〉幕òV表情,帶著一絲害羞,讓我想起當(dāng)初那個拎著行李搬進我家的她。

    「你成年了么?」我問她。

    「當(dāng)然?!顾悬c兒不太高興,「要看我的身份證么?」

    「當(dāng)然?!刮覍W(xué)著她的腔調(diào)回答,「我不想進監(jiān)獄?!?/br>
    她的臉騰的紅了,顯然明白我在說什么,小腦袋一揚,語氣倔強:「我已經(jīng)足夠大可以跟你上床了?!?/br>
    「回家吧?!刮艺f。

    「你家還是我家?」她靠過來。

    「回家去,這里不是你來的地方?!刮矣悬c兒生氣。

    「為什么?」她歪著頭瞪我。

    「如果我是你哥哥,我絕對不會讓你來這種地方被男人糟蹋?!?/br>
    「你又不是我哥!管不住自己的meimei出來管別人?你自己干別人的meimei活該你meimei被人干!」

    「你……」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用力大了些,她尖叫出聲,周圍的人都看過來。

    「翔!」艾琳拉住我,轉(zhuǎn)身對女孩致歉,「對不起,他喝多了?!?/br>
    「她……」

    「算了算了,翔,咱們走吧?!?/br>
    漫步在午夜的馬路上,冰涼的夜風(fēng)吹著我的臉,吹散了酒氣,卻吹不醒我的夢魘。

    艾琳問我:「現(xiàn)在去哪里?」

    「我不知道。」這個時間宿舍已經(jīng)關(guān)門。可我不想回家。

    「我送你回家?」我問艾琳。

    她搖搖頭,「你喝了酒最好不要開車。」

    「我喝得不多。」

    「我知道。」她站在路肩上看著我,在這個角度她幾乎和我平視,「至少你還沒有開始胃痛?!?/br>
    回想那段頹廢的日子,酒精與胃絞痛如影隨形。

    「你們分手和之前你來照顧我,有沒有關(guān)系?」

    她失笑,「你以為你是誰?他沒有那么小肚雞腸?!?/br>
    「你沒告訴過他,你曾經(jīng)喜歡過我?」

    笑容在她嘴角微微抖了一下,「過去的已經(jīng)過去了?!?/br>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喝多了,我突然有個無比荒唐的想法?!?/br>
    她打斷我,「既然知道荒唐,那就不要說了?!?/br>
    我看著她,而她平靜的迎接著我的視線。

    我點點頭,「好吧,不說了?!?/br>
    「我要回美國了。」她深吸一口氣,看向別處,「已經(jīng)沒有讓我再留下來的理由。說實話,國內(nèi)的大學(xué)生活我始終不太適應(yīng)?!?/br>
    「我也是。這個學(xué)期結(jié)束,等她與盧佳訂婚我就回去了?!?/br>
    她一楞,目光轉(zhuǎn)回來,略帶訝異:「那她呢?你舍得?」

    這次換我深吸一口氣,「不舍得?!?/br>
    「你真的要她嫁給盧佳?」

    我聳聳肩,「至少他可以照顧她?!?/br>
    「她和他在一起開心么?」

    「應(yīng)該是開心的吧。」我想起他們一起擠坐在陽光房的單人沙發(fā)上,她躺在他的懷里,看起來那么甜蜜,甜蜜得刺眼。沙發(fā)靠背緩緩降下去的時候,我離開了。我無法承受那之后將會發(fā)生的任何事。連想都無法去想。但那就是我為她選的歸宿,她乖乖的就定位置,而我卻依舊無法接受面對這個事實。

    艾琳顯然看出我的痛苦,「既然舍不得,為什么不帶她走?」

    我無法回答,只能反問她:「你不是一樣放不下他,為什么不幫他辦去美國留學(xué)?」

    「我和你不一樣。他是男人,他有他的自尊。他不會接受自己要靠我和我的家庭這條捷徑才能達到他的夢想。正因為他這一點骨氣我才愛他。如果他真的妥協(xié)了,也許,我對他的感覺也就沒有了。而你不一樣,你是個男人,如果你要她,你難道不應(yīng)該做點什么?」

    「做什么?你知道,我做什么都是錯。她是我meimei,我不能要她。」

    「你們?nèi)绻麤]有開始也就罷了。但你已經(jīng)要了她,作為一個男人,你不應(yīng)該負責(zé)么?」

    「我就是為了要對她負責(zé),才要給她找一個好的歸宿?!?/br>
    「你真的以為盧佳會是她的好歸宿?不要說盧佳是什么樣的一個男人,之前生活過得有多荒唐。另一點我就一直沒想明白,盧佳的父母為什么會主動撮合這門婚事?!?/br>
    「我也沒想明白。但她在他家里,和他mama關(guān)系還不錯?!?/br>
    「你知道盧佳家里什么背景,你應(yīng)該最清楚生活在這個圈子里的人都有多虛偽,你真的確定你那純良的meimei適合那樣一個家庭么?你確定她以后的日子會幸福么?你確定她能應(yīng)付的了做一個那樣背景的家庭的少奶奶而不受欺負?」

    我無言以對。

    「翔,你在逃避,你在逃避自己做過的事情。」

    我強挺著狡辯:「我在糾正,糾正一個錯誤?!?/br>
    「可我看到的卻是你在犯一個更大的錯誤?!?/br>
    仿佛是要證明艾琳的話一般,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她聽了幾秒,把手機遞給我。

    里面是花花焦急的聲音,「龍翔,總算找到你了,龍珠出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