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次振翅:
以后時間,流逝的極慢。溫枳葬了哥哥,每日的話卻越來越少,她的傷已經(jīng)痊愈了,甘柤的功效相當(dāng)強(qiáng)大,不僅能延長壽命,甚至可以愈合那些致命的傷口。溫枳問我她要活多久,那目光甚至有些厭世。 對于溫枳來講,所有的一切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仇恨,jiejie,哥哥……一切支撐著促使著溫枳掙扎在世間的支柱都斷裂了??墒撬€要一個人活很久很久。 甘柤能另一個人活多久我不能確定,但是它的功效一定是有限的,若是不斷地受傷定會加速甘柤功效的消耗。只是我不希望溫枳傷害自己。 對于溫枳來講時間的流逝剛剛開始,可是對于我來說,唯一的藥箱讓我扔到了懸崖之下,甚至沒有連水和食物都沒有的日子,只會加速我的死亡。溫枳不說,但是我能看到她也是越來越著急。 甄老太太跌下懸崖的第三天,絕境被打破時,我已經(jīng)陷入了半昏迷狀態(tài)。 當(dāng)來人用水喚醒我的時候,我驚奇的發(fā)現(xiàn),來人出乎了我的預(yù)料。蓮碧站在窗前微皺眉的打量我,溫枳跪在床邊小心的將水壺里的水喂給我。 我想說話,喉嚨里火辣辣的疼,我只得作罷。 “你可真會躲??!”蓮碧冷嘲熱諷,“藏在這深山老林里和漂亮姑娘朝夕相處?真是讓我好找!” 我只得呵呵的傻笑。 “跟我走!”蓮碧說著就把我往肩上抗,我很沒人權(quán)的被他暴力的扛在肩上。 溫枳攔在了蓮碧前面,“你要帶他去哪?” 蓮碧一挑眉,“又勾搭上一個?小姑娘,這個可是個搶手貨,你搶不過他身邊那些如狼似虎的男人們的。” “蓮碧!”我終于找回了些聲音。 “小姑娘你走不走?”蓮碧不在說笑問道。 蓮碧很敏銳,她甚至看出了溫枳的體質(zhì)已經(jīng)不同于常人,而她的眼睛似乎也已經(jīng)死了。我有些害怕聽到溫枳的回答,我怕她說她不愿意離開這里。 對于溫枳這種連自殺都做不到的生命來說,這里像是最好的懲罰,沒有水和食物加速消耗著甘柤的功效,可是這里又是如此孤寂,那種寂寞的折磨會讓那些噩夢不斷地回溯,溫枳最需要的就是這些。 “我走!”溫枳定定的開口,“我要去洲禾霽嶺?!?/br> 我恍然明白了,這個小姑娘不知何時已經(jīng)成長的如此堅強(qiáng)。她從山崖邊取出了君子雙劍,她要將這兩把沾滿鮮血的劍還給那個一直鎮(zhèn)守洲禾,鎮(zhèn)守心愛人墓地的男人,她要用無限的生命去償還她家族欠下的血債,傅印之的衣冠冢還在那里,這個罪總要有人去贖。 “蓮碧,我也想去霽嶺?!蔽以囂街_口。 “駁回!” 蓮碧帶著我們離開了這個天然山谷,我驚奇的發(fā)現(xiàn)這里竟然緊挨著光曦小鎮(zhèn),在光曦小鎮(zhèn)靠北的一大片森林之中。蓮碧像是在趕時間,將溫枳放在了光曦就一句話不說帶著我繼續(xù)趕路。 “蓮碧,會苗疆的方向不是這邊吧?”我問。 “誰說要回苗疆了?”蓮碧反問。 “那……咱不是要回……” “回皇城?!鄙彵袒卮鸬脭蒯斀罔F。 又回皇城!我?guī)缀跻尺^氣去,掙扎著想從她的魔抓下逃跑,被她一爪子按回去。 “你出來不是因為靈優(yōu)?”我悶悶的問。 “你走了之后,我為靈優(yōu)生了個孩子?!?/br> “什么?”我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靈優(yōu)已經(jīng)識破我的身份,他同意讓我?guī)退鰞杉潞?,就放我離開?!?/br> “你……”我張嘴卻不知要說什么。 “第一件,讓我?guī)退粋€孩子繼承苗疆,第二件,幫他尋找苗疆的三個秘寶,千髓和斷凰,還有他哥哥的遺骨帝王蠱?!?/br> “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 “女孩?!鄙彵袒卮?。 “還會回去看她嗎?” “這要看你怎么回答我的問題了,”蓮碧說,“我是追蹤帝王蠱來到這里的,可是半截就找不到,你知道找到你們廢了多大勁嗎?告訴我這三個秘寶的下落?!?/br> “斷凰已經(jīng)死了,帝王蠱也已經(jīng)死了,只剩下千髓還活在我的體內(nèi),在我死之后你可以把它取走。” “千髓不能解嗎?” “可以,不過唯一的希望現(xiàn)在也破滅了。好了,現(xiàn)在告訴我,你為什么要帶我回那里?!?/br> “你難道猜不出來嗎?”蓮碧有些恨意的看向我,“你快死了也挺好,正好可以與他合葬?!?/br> “莫青舲戰(zhàn)???”我小心翼翼的問,生怕這句話觸怒了蓮碧,若是莫青舲戰(zhàn)敗,那渡鴉便安全了,心中不禁罪惡的松了一口氣。 “是?。∧愕男聦櫯c你主子在洲禾城外作戰(zhàn)十余天,最終太上皇陵寢傳來被盜的消息,巫馬渡鴉將莫青舲挑與馬下,受了重傷。皇上急于趕回皇宮,身體月一日不如一日。驚蝶這些都是你的主意吧?” “莫青舲是心中有鬼,才會如此心神不寧?!?/br> 我避其鋒芒,卻觸怒了蓮碧,“青舲待你如何!你為何如此待他?” 我面對蓮碧的怒火,淡淡道,“我與他的恩怨如何解釋的明白?” 蓮碧別過頭去,“我把你帶到他身邊去,這是我對他最后的報答?!?/br> “之后呢?”我問,“帶我死后,將千髓送回苗疆,一切都了無牽掛后你要去哪里?不要和我說什么四海為家的鬼話!” “我不知道……”蓮碧有些迷茫,像是溫枳一樣,一生都在為了一個信仰而活著,可現(xiàn)在這個信仰崩塌了,溫枳找到了新的路,而蓮碧呢? “殊絕,殊絕聽說過嗎?”我緩緩地說,“一切結(jié)束后去那里看看吧。” 一路上風(fēng)餐露宿,我的身體除了有些虛傷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等到達(dá)皇城的時候,我已經(jīng)活蹦亂跳了。 依舊是金碧輝煌的高殿,唯唯諾諾的人群,這里無論經(jīng)過多少人事變遷,有些東西至始至終都未曾改變過。 進(jìn)入莫青舲寢宮的時候,我甚至覺得內(nèi)心是平靜的,蓮碧放我一個人進(jìn)去,我緩緩的踏在金玉磚上,發(fā)出很輕微的腳步聲。 遠(yuǎn)處一個格外清瘦的熟悉身影出現(xiàn)在眼前,已經(jīng)寒冷拒人千里之外的眉眼不變,只是面龐和身型消瘦了不少。他支在床邊,同樣遠(yuǎn)遠(yuǎn)地望向我,目光清澈,我仿佛第一次窺見那寒潭深淵的底部,那底部是一層脆弱的幽藍(lán)色薄冰。 終于他放下了執(zhí)念,那被他用心智壓制了多年的病,變本加厲的反噬到了他的身上。 “青舲,你病了?!?/br> “嗯,”他竟乖乖點(diǎn)頭,“朕病了?!?/br> “我們都病了?!蔽倚闹芯褂行┧岢磻T了他高高在上的樣子,我竟然覺得眼前的莫青舲陌生又真實。 “你過來些,朕想看看你?!?/br> 坦誠的莫青舲讓我有些心疼,可做過的那些事我不后悔。 莫青舲,這個男人從來沒有聽過我說的話,殘忍狠心,固執(zhí)的將我留在身邊,卻在最初救下了我的生命。莫青舲伸出手想拉住我,我不由得停下腳步,甚至條件反射的后退一步。 沒想到這一步卻讓我靠上了一個溫暖的胸膛,我看到莫青舲眼中的光逐漸熄滅,那脆弱的冰面裂開一道深深的痕跡。 一雙有力的臂膀環(huán)住我的肩膀,不用回頭我也知道這個人是誰。 渡鴉輕輕的在我的頰邊落下一個吻,無聲的向一個將死之人宣布我的歸屬權(quán),“沒有來得及去接你,但是我知道在這里能最快見到你?!?/br> “你沒事就好?!毙闹械臏嘏跓o限擴(kuò)大,甚至連死亡的寒冷都能驅(qū)逐。 “巫馬渡鴉,”莫青舲清冷的聲音,念出他的名字,“若是你能成為大莫的將軍,可保大莫十五年國泰民安。” 渡鴉收緊了抱我的臂膀,“我做不到,我甚至連我愛的人都不能護(hù)他周全?!?/br> 莫青舲的目光落又回我的身上,“朕只是想看看你,不要太害怕,朕終是要走在你前面的?!?/br> “不是怕你,有些恐懼是烙在骨頭里的?!?/br> “對不起……這是朕一直想和你說的,自顧自將你拉入這三千繁華,任這俗世煙花逼你受了如此多的磨難?!鼻嗯z緩緩地說著,像是想一次把所有的話都說完,我知道他是怕再也沒有機(jī)會了。 我默默地聽著,不予回答。 終于莫青舲疲憊的閉上眼睛,躺了回去。 “蓮碧給靈優(yōu)生了個女孩,是苗疆下一任女王。百年內(nèi),苗疆不會侵犯大莫。這比渡鴉可靠多了,你應(yīng)該謝謝她?!蔽叶⒅约旱男妫従徴f道。 “蓮碧是個好女孩,朕對不起她的太多。”青舲的聲音像是倦極了,“不過也再無什么大莫,帶我死去,金殃就會來到這里,拿回池家的一切?!?/br> “池斐卿他不會的,他只和你討一個人。” “不,我不信。為了一個萍水相逢的女人,堂堂池家長男會為之違背祖訓(xùn),率領(lǐng)百萬大軍來顛覆莫家天下?”莫青舲發(fā)出一聲苦笑,“不過現(xiàn)在一切都晚了,鵑子已經(jīng)死了,半年前就死了?!?/br> “那真是太不幸了?!蔽矣行┗秀?,渡鴉扶住了我的身子,原來誰也沒得到自己想要的。 “你走吧,這里關(guān)了你太久,你該追求你自己的東西了?!蹦嗯z轉(zhuǎn)頭面向渡鴉,“把他帶走吧,在我身邊他一直在受傷,我照顧不好他,他太怕我了?!?/br> “其實驚蝶是很純粹的人,害怕便逃開,若是親近你,連命都可以放在你的手上。”渡鴉緩緩說道,“若是你能對他好一點(diǎn),我也不會有機(jī)會。” “太晚了……”莫青舲緩緩的舒出一口氣。 “咱們走吧,”渡鴉握住我的手,“回豊毒?!?/br> “好?!蔽覔P(yáng)起笑容,最后的時光我愿意與他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