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拜六很快就到來，我站在和方芷羽約好的漁港門口，看見一身粉色運(yùn)動衫加黑色運(yùn)動短褲，綁著雙馬尾的她朝我揮揮手跑來。

    「嗨，久等了，我mama很期待我朋友來呢?！狗杰朴鹱咴谇邦^領(lǐng)路。

    「我不是你朋友?！刮依渎暬貞?yīng)。

    「別這么說嘛。」我已經(jīng)無奈于去認(rèn)真面對她的敷衍。

    接著，她帶我來到人聲鼎沸的觀光漁港市集里面，魚腥味和吵雜聲塞滿我的視線與腦袋，地板上所踩的每一步都帶著海水，我有點(diǎn)擔(dān)心鞋子會被弄濕。

    左彎右拐來到一家生魚片店，外表看起來店面不大，門口有藍(lán)色遮雨棚，遮雨棚上方寫著大大的招牌，字寫得好看，只可惜少了圖案，顯得有些呆版。

    我站在門口看著招牌愣了半晌，才跟著方芷羽的腳步走進(jìn)里面。

    「媽，我回來了?！狗杰朴鹱哌M(jìn)去大喊，「我朋友也來囉。」

    從更里面走出一個和方芷羽一樣身材嬌小的婦人，身穿圍裙，腳穿雨鞋，雙手戴著塑膠手套，纖細(xì)的身子卻搬著一箱看似重量不輕的保麗龍盒子，里面裝的是剛捕捉上岸，活跳跳的新鮮魚兒。

    「喔，你是苡?jì)箚?？芷羽有跟我說過你。」婦人露出微笑，長發(fā)隨意的扎在腦后，幾縷發(fā)絲垂在耳際，五官和方芷羽有五六分相像，看來是她的母親。

    「阿姨好?！刮尹c(diǎn)點(diǎn)頭算是打招呼。

    「苡?jì)购芷?，對吧？」方芷羽露出白齒一笑，彷彿這是什么值得她炫耀的事情。

    我無言，卻沒有出聲反駁，畢竟她母親在這。

    算了，隨她去吧。

    「好，那同學(xué)你先來切切看魚?！狗杰朴鸬哪赣H將盒子放到地上，笑呵呵地拿起一條不停跳動的魚，放到流理臺上。

    我的雙瞳瞬間緊縮，一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腦筋一片空白。

    直接活生生......

    「苡?jì)箍梢詥幔咳绻恍?.....」方芷羽見我蒼白的臉色，猶豫道。

    「我可以?！刮伊⒖檀驍嗨?，把包包放在一旁，洗完手走向料理臺。

    靠自己生活，有些事情就必須獨(dú)自面對。

    「芷羽你先教你同學(xué)，我去取今天剩下的魚貨?！拐Z末，方芷羽的母親拖著比自己腳還大的雨鞋，發(fā)出「嘰拐、嘰拐」的水聲走出去。

    「刀子給你?！狗杰朴鹫驹谖遗赃呏笇?dǎo)，神情忽然變得認(rèn)真，和平常的她不一樣，「先將魚頭和魚尾去掉，接著從下面將魚肚剖開，再掏出內(nèi)臟......」

    我聽不清方芷羽在說什么，只聽見自己清晰的心跳聲，左手壓著魚，拿著刀子的右手竟微微地在發(fā)抖，我對上魚的左邊單隻扁而清澈的眼睛，好像牠在用眼神乞求我不要?dú)?，讓牠回去大海里，看得讓人于心不忍就這樣結(jié)束她的生命。

    「你先這樣做看看，我待會再教你下個步驟。」店里正好走進(jìn)一個客人，她立刻離開料理臺走到柜臺前招呼，「你好，我們都是剛捕捉的魚貨，很新鮮喔，今天特別推薦鮭魚！」

    我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料理臺前，良久后才下定決心將刀鋒對準(zhǔn)魚頭和魚身的連接處，閉起雙眼，心一橫，刀口已落下。

    霎時，我感覺手中的生物不再跳動，左手一片濕黏，魚腥味也在瞬間灰天蓋地的撲鼻而來，我強(qiáng)烈感到想吐，睜開眼的同時瞥見手上的腥紅，另外一隻手中的刀子滑落地面，我臉上血色盡退，雙手不斷發(fā)顫，只能睜大眼睛望著左手佈滿的鮮艷紅色的血，全身冰冷。

    血......

    耳膜嗡嗡作響，市集的吵鬧聲瞬間消失，我的世界暗了下來，從前的夢魘在腦海中浮現(xiàn)。

    『苡?jì)梗任?！』那又是誰的驚呼，慌亂了誰的哭喊。

    我痛苦的蹲下身子，把自己環(huán)住，手上的濕黏讓我感到反胃，下意識用手摀住嘴，血腥味道立刻佈滿雙唇，我整個人僵硬的一動也不動，呼吸雜亂起來，周圍的空氣不復(fù)存在，我感到沉重的窒息，麻顫感傳遍四肢，令我動彈不得。

    「曉凡......」我嘶啞著低喃，嘴唇顫抖，全身無力，只能狼狽的蹲在地上。

    招呼完客人，方芷羽走過來發(fā)現(xiàn)我的模樣，驚慌失措的跑到我前面：「苡?jì)?，你怎么了！?/br>
    她的手在接觸到我身體的那一瞬間，被我反射性推了一把。

    「別碰我！」我?guī)缀跏切沟桌?，神情慌亂。

    方芷羽被我重重推倒在地，錯愕的望著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接下來她就會開始討厭我，然后像所有人一樣指責(zé)我......

    我的身子不斷顫抖，連牙齒都在打顫，喉嚨火燒般的疼痛，手上的血仍怵目驚心的映在我眼底，我緩緩將臉轉(zhuǎn)過來看向方芷羽，卻在接觸到她的雙眼后整個人渾身一震。

    清秀的眉宇間盡是擔(dān)憂，沒有厭惡，也沒有我想像中的責(zé)怪。

    為什么......

    「苡?jì)梗€好嗎？冷靜下來了嗎？」她軟聲細(xì)語像是春風(fēng)般流入耳里，忽然發(fā)現(xiàn)，我的顫抖正逐漸停止。

    我不安的望著她，像個不知所措的小孩，只能睜大雙眼，無助、困惑、害怕等情緒在我眼底流轉(zhuǎn)。

    「沒事了?！狗杰朴鹦⌒囊硪淼乜拷遥@次當(dāng)她的掌心接觸到我的手臂時，我沒有拒絕。

    「沒事了，沒事了?！顾贿叞矒嵛遥贿厪呐阅脕硪粋€裝著水的桶子，將我的左手放進(jìn)水里，一遍又一遍搓揉，直到手上的血痕完全消失。

    我愣愣的望著她溫柔的神情，又迷茫的看著自己手心漸漸淡去的鮮血，冰冷的手指在她的搓揉下，不再那么寒冷。

    「看，都沒事了。」她拿出手帕幫我把手擦乾，一隻乾凈的左手出現(xiàn)在眼前。

    我喉嚨一緊，復(fù)雜的心情在胸口翻騰，我看向她，只見后者仍露出對我一貫的笑容，心頭狠狠一震，重重的鼻酸感涌上。

    她沒有，她沒有把我當(dāng)罪人看......

    方芷羽也拿起口袋里乾凈的柔黃色手帕，伸手擦拭我唇邊被沾上的血漬，柔黃色的布料瞬間被渲染成怵目驚心的鮮紅色，她卻一點(diǎn)也不介意。

    我發(fā)現(xiàn)眼前的視線開始模糊，被一種溫?zé)岬臍怏w覆蓋，氤氳般的熱氣guntang在眼眶，我用力咬緊雙關(guān)，企圖不讓眼淚掉下來，連我自己都搞不懂，為什么會突然想哭？

    「怎么了嗎？」方芷羽的母親正好拉著四大箱的魚貨進(jìn)來，看見我們兩個都蹲在地上。

    「媽，苡?jì)购孟衽乱娧??！狗杰朴鹑远自谖遗赃叄o我一股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是嗎？那切魚的工作可能還是要麻煩芷羽?！狗杰朴鸬哪赣H顯得不介意，親切的對我笑道，「苡?jì)?，你介意幫忙整理訂單和洗魚就好嗎？」

    「可以?！刮页盟齻儍扇瞬蛔⒁鈺r，快速抹去奪眶而出的眼淚，緩緩站起來，不敢再面對沾板上死魚，「對不起，沒有辦法幫上忙?！刮业驼Z，然后抽取一旁的面紙，擦拭嘴角沒有清除乾凈的血跡。

    「沒關(guān)係，反正切魚芷羽本來就很厲害?！狗杰朴鸬哪赣H露出淡淡笑意，「那我先帶你去熟悉一下環(huán)境?！?/br>
    我點(diǎn)點(diǎn)頭跟在她后面，馀光瞄見方芷羽正幫我收拾善后，一種歉然浮上心頭，我沉默著經(jīng)過她身旁，欲言又止，最后走出店外。

    對不起這三個字對我來說，還太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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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連假大放送，連續(xù)三天來日更(?一???一‵)

    祝大家端午節(jié)快樂(〃?〃)~?

    我絕對不會說我是來討粽子吃的喔?(?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