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芙看到教授發(fā)來的分組通知時，臨時產(chǎn)生曠課的想法。

    但她沒這個膽量。甚至，她對這門課的看重，要高于和裴晟單獨接觸。

    輾轉(zhuǎn)反側(cè)一晚上，孟芙早上起床，眼下透著兩團淺淡的烏青。

    Maggie見了，懶懶打了個哈欠，“你也沒休息好？”

    孟芙的睡眠質(zhì)量向來還不錯，往日賴床的人都是Maggie女士。

    被對方察覺沒睡好，孟芙心里藏不住事，與她坦白，“我被分到和裴晟一組了?！?/br>
    “哈？”Maggie不僅瞬間清醒了，還咯咯笑出來，“我怎么覺得你倆挺有緣分，尤其是這學(xué)期，總見面?！?/br>
    “沒有……”夲攵鱂洅?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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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芙下意識否認。

    Maggie也沒再繼續(xù)逗她，“沒事，上課而已，又不會說什么有的沒的。”

    事已至此，孟芙不得不想開點，吃了飯跟著Maggie到要上課的教室。她們來得早，班里沒人，等她們坐好，同學(xué)們才一個接一個過來。

    裴晟和他的舍友Luke最后到的。沒有太多連坐的選擇，他倆坐到孟芙和Maggie身后的位置。

    霎時間，孟芙就不自然了，纖瘦腰板不動聲色地挺直，心臟在寂靜的課堂砰砰亂跳起來。她也不是故意的，但裴晟坐在她身后，她聽課的質(zhì)量就是有下降。等教授讓他們按照分組坐到一起時，她半天沒有行動，甚至看到Maggie起身離開，她的眼神十分好奇。

    再反應(yīng)過來，裴晟已經(jīng)坐到她右手邊。

    “Sorry?！彼岩巫油馀擦伺?，才小心坐下，免得碰到她的衣服。

    孟芙輕輕搖頭。

    她不懂，他為什么要和她道歉。

    上次他拜托Maggie給她道歉，她也不懂原因。她并沒有因為他的行為受傷害，身體上和言語上都沒有。

    教授在前面安排他們每組接下來要做的課業(yè)，孟芙眼睛盯著講臺，但心思很活躍，完全不在她以往學(xué)過的任何一點知識上。整整一堂課，她的本子和電腦界面都極為干凈，什么有用的都沒記住。

    眼看著下周要交作業(yè)，孟芙下課時硬著頭皮和裴晟說話，“你好，Sven。我課上有點沒聽懂，方便把你記的東西給我看下嗎？”

    聞言，一堂課都謹慎著目不斜視的裴晟轉(zhuǎn)過頭，語調(diào)悠緩，“不好意思，我記得住，就沒做文字記錄。要是方便……”

    孟芙眼波沉靜地看著他，心跳卻狂囂，故作自然地等他下話。

    見她沒拒絕再聽，裴晟毫無私欲地實話實說，“一會兒我請你喝咖啡，咱們把作業(yè)詳細講一下？”

    面對暗戀男生的禮貌邀請，孟芙就算再緊張，也會抵不過誘惑，輕輕點頭。

    把書本和電腦裝進包里，她跟在裴晟身后，路過在班級前排等她的Maggie時，她小聲解釋：“我……我先和他去聊一下作業(yè)。”

    難得見她邁出一步，Maggie低聲給她支持，“加油，小笨蛋?！?/br>
    “……”

    落后裴晟幾步，孟芙趕緊追上去。

    大家同時下課，樓道有點擁擠，裴晟走在左側(cè)，讓孟芙虛貼著墻面往下走。他右手遠遠護在她身后，不會讓她發(fā)覺，也保護她不被身后的人撞到。一路下來，他們到學(xué)校里的咖啡廳。

    裴晟說好請客，任她爭著要付錢也是無功而返。

    抿了一口平時喝慣的味道，孟芙卻覺得今天的無比甜，小聲感謝：“很好喝?！?/br>
    咖啡自然就是咖啡的味道，聽到她這樣說，裴晟緩緩彎唇，心里覺得她可愛又善良。有種硬夸的好心腸。

    他悠緩的笑把孟芙聽得耳根一紅，手指緊攥著杯子把手，聲線緊促起來，“和我說說作業(yè)內(nèi)容吧，麻煩了?！?/br>
    都怪她上課溜號，一堂課什么都沒記住。

    “好?！迸彡商统鲎约旱碾娔X，電腦在班里用過沒關(guān)機，正方便他快速點進文稿界面。

    修長手指在鍵盤上舞動，他很快敲打出一列中英文夾雜的作業(yè)要求，把自己的電腦轉(zhuǎn)向身邊的孟芙。

    “這就是作業(yè)要求?！迸彡陕曇籼貏e緩，“其實要是方便，我們應(yīng)該加個聯(lián)系方式，有很多東西需要溝通?！?/br>
    “……”

    孟芙猶豫起來，手放到桌下，指尖又習(xí)慣性地攤在裙擺上，緊緊摳起。

    見她沒說話，好像很為難，裴晟不自然地垂了下眼，“算了，你把這個界面拍一下吧?！?/br>
    “加……吧?！?/br>
    翻開自己的包，孟芙低著頭，看似鎮(zhèn)定地取出手機，實則心跳和呼吸都透露著她的羞澀和緊張。

    耳根偷偷泛起紅暈，她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他。

    界面已經(jīng)點進存儲號碼那一步驟，裴晟接過她的手機，把自己的號碼存進去。

    “要是有作業(yè)上的事不懂，就給我發(fā)iMessage?！?/br>
    怕發(fā)生上次那樣把東西脫手摔掉的事故，他把手機放到桌上，遞還過去。

    孟芙不敢亂說話，垂著目光嗯了一聲。

    外面的天不知不覺沉了，看起來要下雨，她覺得作業(yè)的事談得差不多，起身就想走，“謝謝你幫忙，我要回去了。”

    正說著，外面的雨就下起來，三五成群的同學(xué)匆忙跑進咖啡廳躲雨，聲音卻嘈亂得熱鬧。

    “再坐會吧，我沒帶傘?！?/br>
    裴晟看了眼窗外淅瀝的雨幕，最近紐約很愛下雨，一時半會都停不了。

    在這待著孟芙不自然，但外面的雨漸漸大起來，她走不了。硬著頭皮坐下，她打開自己的電腦，盡量把注意力集中在裴晟剛剛轉(zhuǎn)告她的作業(yè)項目上。她一邊查資料，一邊等這場雨結(jié)束。

    裴晟不急著做作業(yè)，低頭處理舍友Luke給他發(fā)來的信息。

    ：[晚上給F.S過生日，別忘記。]

    他回了個OK。

    F.S是班里一位同學(xué)名字和姓氏縮寫，算是愛稱，大家都這么喊他。

    放下手機，他見孟芙還在看電腦，心里猶豫起來，要不要和她說話。徘徊不定時，他的目光就無意識的一直落在她身上。

    余光早就發(fā)現(xiàn)裴晟在看她，孟芙卻不敢抬頭，手指慌亂地按上鍵盤，好幾個字都打錯了。到最后，她不得不抬頭，臉頰紅起來，“——有事嗎？”

    “……”裴晟點頭，“晚上F.S過生日，你……和Maggie去嗎？”

    F.S是個長得有點嬌小的英國男生，大家平時和他關(guān)系都很好。但孟芙顯得有點自閉，沒接到對方的邀請，下意識答復(fù)，“不知道啊，Maggie要是去的話，我就去。”

    她們從來都是形影不離。

    “好?！?/br>
    裴晟沒再說話了，也收回目光，繼續(xù)看手機。

    很多時候，做出的決定是心之所向，你越管控壓制思想，它就會四分五裂地從你大腦里變著法鉆出來。

    也就是，有的人不能見。

    過于想擁有。

    找出Maggie男友鄭宰映的ins號，顯示他們是互關(guān)關(guān)系。這是裴晟第一次聯(lián)系他，但因為之前當面有過幾次交集，口吻并不生硬。

    ：[晚上有個生日趴，要帶女朋友來嗎？]

    所有人都知道，無論什么活動，只要Maggie參加，孟芙就會出現(xiàn)。

    鄭宰映很快回消息：[OK，把地址時間發(fā)我就好。]

    他們以前打過幾次籃球，運動場上的私交還是蠻真摯的，加上雙方家世相當，話題共通，也算半個熟人。

    外面的雨繼續(xù)下著，裴晟的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女孩身上。但怕嚇到她，他一直沒有抬頭，耳邊都是她按動鍵盤的輕微聲音，絲毫是工作得不太順暢，按刪除鍵的頻率在加速。

    幾乎都是在亂按，孟芙只恨這雨怎么還不停下。

    正膠著著，她的手機響起Maggie的電話：“在哪呢？晚上F.S生日趴，去嗎？”

    “你去嗎？”孟芙用手擋著嘴巴，聲音很小。

    “去，鄭宰映朋友叫了他，我們可以一起?！?/br>
    想了想，如果不和Maggie同行，她又要一個人孤獨在寢室。于恐懼相比，她覺得這場生日會完全可以去。

    “好，等一會兒雨停了，我就回宿舍?！?/br>
    “OK?！?/br>
    電話掛斷，孟芙纖長的眼睫顫著，小心翼翼地看向裴晟。幸好對方?jīng)]一直看著她，她才能繃直聲線，平靜地說：“我們?nèi)??！?/br>
    像是被問了一個問題，她在乖巧地回答。

    裴晟點點頭，喝了口咖啡，鬼使神差地來了句，“晚上見?！?/br>
    “……”

    孟芙同樣，低頭喝起咖啡。

    ……

    等雨停，孟芙和他告辭。

    這一路她走得很快，明知裴晟不可能跟著她，還像是被他追趕，匆匆趕回宿舍。

    Maggie應(yīng)該是去和鄭宰映吃飯了，沒在房間。

    孟芙去把窗戶關(guān)上。

    一時間，空曠的房子里只有她怦怦作亂的心跳聲，震得心臟好像要從胸腔里跳出。

    裴晟問她去不去這場生日會，是邀請嗎？

    還有今天這杯咖啡，其實是沒有必要的。

    但他還是請了。

    他真的……如她想象中好接觸，一點沒有疏離感。

    要是和他做朋友，是不是就更容易和他在一起？

    意識到自己有這樣激進的想法，孟芙趕緊收回走遠的心思，去洗手間開冷水洗臉。冷靜下來，她才后知后覺自己臉上有妝，開始卸妝。

    要是去參加聚會，她還得重新化妝，挑一件沒穿過的裙子。

    女為悅己者容——是有一定道理的。

    晚上，鄭宰映開車載Maggie和孟芙去開party的酒吧。下了車，他們在門口遇上裴晟和Luke。

    兩個女生和他們不算熟，上前社交打圓場的人是鄭宰映，他對裴晟挑了下眉，做了一個過于嘻哈的問候姿勢。

    這大概就是男生的趣味。

    孟芙拘謹?shù)卣驹诤竺?，只是那雙似永遠氤氳霧氣的杏眸，偷偷盯著在一眾富家子弟中依舊亮眼的裴晟。

    這時，他目光也投來——

    兩道視線短促地交集一瞬，孟芙站到鄭宰映背后，挽住了Maggie的手。知道裴晟在場孟芙緊張，Maggie回握住她，輕推了一下鄭宰映，“先進去吧?！?/br>
    酒吧包廂里，F(xiàn).S親近的朋友給他買了一個足夠大的籃球蛋糕，上面有他喜歡的球員模具。

    他們根本沒有吃的意思，在F.S許完愿望后，開始胡亂作怪，抓起蛋糕就往別人臉上抹。最后，除了孟芙臉上還是干凈的，其他女生都無一幸免，帶著男朋友過來的Maggie同樣，臉上帶著奶油漬。

    “行了，好黏?！?/br>
    Maggie及時退出戰(zhàn)場，大家也依此進洗手間清理干凈。

    再回來，他們開始喝酒，想著玩?zhèn)€什么刺激的游戲。

    孟芙酒量還可以，三杯下肚，面色看起來依舊正常。其他人同樣，連微醺狀態(tài)都達不到。中場，在有幾個人微醺后，有人提議玩游戲：“飛行棋行不行？”

    “別了?！?/br>
    裴晟當下就拒絕，他知道，孟芙不會喜歡這樣的游戲。

    聞言，提議的人看向場內(nèi)同學(xué)，音量加大些：“純愛版，大家玩不起嗎？”

    知道場上最顧及這游戲的人是誰，那人直接問孟芙：“Lareina，你愿意和我們一起玩嗎？”

    大家都是同學(xué)，一個簡單的飛行棋，孟芙不知道他為何單獨問她。點點頭，她語氣疑惑：“大家都可以，我當然也可以啊?！?/br>
    又不是讓她上臺表演。

    可游戲開始，孟芙就明白那人為何事先詢問她的意見，這不是普通的、她理解中的飛行棋游戲。

    是有點成人的曖昧游戲。

    她平時在班里不愛說話，就連玩游戲，大家也下意識照顧她，給她講解游戲規(guī)則——

    每人按順序輪流擲骰子，用棋子走相應(yīng)步數(shù)，并執(zhí)行格子里的內(nèi)容，先走完者為游戲勝利。若不接受格子里的內(nèi)容，罰酒三杯跳過。

    孟芙是先搖骰子的人。

    沒玩過這種刺激的游戲，她還怕被懲罰，剛拿起骰子就掉在茶幾上。

    顯示一個數(shù)字1。

    心里低咒一句倒霉，孟芙求助的目光看向Maggie。

    后者會玩這種游戲，安撫地教她，“寶貝，你把走一步后格子上的內(nèi)容讀出來，選擇要不要接受懲罰?！?/br>
    孟芙聞聲低頭，紅著耳根讀出來：“選場上任意一位異性，手牽手20秒?！?/br>
    “接受還是喝酒？”

    攢局的同學(xué)問她。

    下意識看了一眼對面的裴晟，孟芙心跳得更快，“喝酒?！?/br>
    她絲毫沒有猶豫，就怕被人說玩不起，連續(xù)喝了三杯，才回到自己位置。

    之后，她目光平直，連Maggie都不再看，就怕視線瞟到她身邊的裴晟。

    懲罰上的這些事她都想和他做，但她不敢。

    第二個人繼續(xù)，又到第三個人，很快就到裴晟。

    他隨意地投擲骰子，數(shù)字5立出來：[給場上一位異性梳頭發(fā)。]

    “接受還是喝酒？”

    裴晟猶豫了兩秒，“喝酒?！?/br>
    沒必要去冒犯孟芙，但不是她，他不想和其他女生互動。

    漸漸，輪到他倆受懲罰就喝酒，場上同學(xué)不樂意，臨時改了規(guī)則，“再不接受表格上的懲罰，就一次脫兩件衣服?！?/br>
    總是想辦法治治裴晟這個耍貓膩的男人，他又不是清純大小姐，從游戲開始就什么懲罰都不做。

    沒辦法，又輪到孟芙，她擲到數(shù)字4，按規(guī)則讀出要求：“對視十秒，嘗試一次接吻……”

    她差點咬到自己舌頭。

    話音落地，她耳根泛起一陣guntang熱意，灼得她心跳失衡，緊緊攥起指尖。

    要是只對視，她找班里哪個男同學(xué)都可以，可還要接吻……

    她只想和裴晟親。

    “選人吧，Lareina?！?/br>
    同學(xué)們起哄，Maggie看過來的眼神緊張又擔(dān)心。

    她不怕孟芙親裴晟，她怕這個笨丫頭為了隱藏自己的心，隨便找個男人給初吻。

    耳邊突然沒了他們曖昧調(diào)侃的聲音，孟芙只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隨后，手腳似乎不聽話，往前走了兩步，手指著同樣很關(guān)注她選擇的裴晟——身邊的舍友。

    “選Luke……”

    裴晟心中的鏡子碎了，四分五裂，再也拼不上。沒有鏡子，他會有不受教養(yǎng)和禮節(jié)管控的獸性，狹長的黑眸緊緊盯著面前漲紅小臉的孟芙，指節(jié)捏著沙發(fā)綿用力到泛白。

    Luke同樣很震驚，他性子野，平時和班里的文靜女神幾乎沒有交集。

    對方要是玩得開的辣妹，他覺得親一口也無妨，兩人打個哈哈就過去了。但孟芙太干凈，他總覺得沒臉面染指。

    看了眼面紅耳赤的孟芙，他站起身，笑意尷尬地化解：“我……太羞澀。我脫衣服行吧，脫四件?！?/br>
    沒事，他今天怕冷，穿得有點厚。

    聞言，孟芙怯怯地抬眼，對Luke感恩之余，無意間看到他身邊的裴晟。

    他的眼里閃著凜冽的光，對她——少了平日的溫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