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那根進(jìn)度條逐步靠近人群，卻在中途轉(zhuǎn)了個彎，鑽進(jìn)一條小巷停下，唐迎樂便暫時壓下詫異之情，將頭再探出去一點，試圖看清橫槓下的那道背影。

    誰知那人似察覺到什么，回頭射來凌厲的目光，他嚇了一跳，趕緊縮回身子蹲在窗臺下，心頭小鹿極其崩潰地到處亂撞。

    靠！真的是莫笙！

    「小鐘？有什么發(fā)現(xiàn)？」

    聽見老張疑惑的呼喚，他猛地清醒過來。

    對喔，他是來辦案的，躲什么躲？

    他鎮(zhèn)定心神，又頓了頓，決定拋棄拉肚子的老梗，轉(zhuǎn)而神情肅穆地打量地板，竟還真的發(fā)現(xiàn)一小片斷裂的指甲，便學(xué)刑偵片大佬一個帥氣的抬手，招來鑑識人員收集證物。

    待應(yīng)付過去后，他再探頭看向窗外，已不見進(jìn)度條的蹤影，就更加驚悚了。

    為何剛從苗栗回來的人會出現(xiàn)在這，還一轉(zhuǎn)眼就消失無蹤？

    莫笙該不會是在跟蹤自己吧？

    他驚慌地抿緊嘴唇，努力壓下如氣泡不停冒出的問號，又擔(dān)心自己心不在焉會ooc，只得兩眼放空的同時眉頭深鎖，貌似沉靜地四處晃蕩，就在無意間瞥見了一張全家福。

    照片里，年輕的夫妻抱著襁褓中的孩子，丈夫神情溫柔，妻子也淺淺含笑，一家三口看起來和樂融融，怎樣也想不到如今的悲劇。唐迎樂停下腳步，想起李太太死后對丈夫的指控，再見這張全家福，心里便莫名有些刺疼，隨之而來的，還有鐘父中午說的那些話。

    ——封鎖父親的號碼，不接家里的電話，還自己一個人搬出去住。

    鐘正為什么要這么做？

    在唐迎樂身為孤兒的記憶里，擁有一個家庭應(yīng)當(dāng)是一件幸福的事，后來他漸漸長大，也漸漸明白，世上有許多悲劇正是源自于家庭，但是什么令一個曾經(jīng)美滿的家庭四分五裂？

    沒由來的悶疼絲絲泛開，他皺眉地低頭打量這具身體。

    是鐘正在抗拒什么嗎？

    ****

    跑完現(xiàn)場，又接連查訪一些人，等告一段落時，已經(jīng)是傍晚了。

    辦公室還有不少人埋首桌案，另一個小隊也正在討論案件，桌上電話聲不斷，呈現(xiàn)一種雜亂的忙碌氛圍，唯獨小姬一人畫風(fēng)迥異，將腿翹在桌上捧著手機(jī)獨自美麗，嘴角還揚起些微弧度，也不知是在刷什么。

    唐迎樂昨晚才剛穿越過來，本就睡得少，神經(jīng)也一直繃著，還奔波不少地方，早就累得兩眼無神，眼看差不多是下班時間，便分別跟老張和小姬打了聲招呼，就拎起背包離開。

    因為是交通的巔峰時段，公車停停走走快四十分鐘才到社區(qū)附近的站牌。他昏昏沉沉地走回公寓，拖著沉重的步伐踏上四樓，就見一道身影坐在階梯上，巨大的進(jìn)度條橫亙在走道中央，教人呼吸一滯。

    要命了，就說他好像忘了什么，原來在這等著！

    微暗的視野里，莫笙抬起被陰影壟罩的俊臉，深邃的眼眸幽暗深沉，壓抑著一股風(fēng)雨欲來的氣息，彷彿下一秒就要解開封印黑化暴走，簡直是又帥又鬼畜，震得唐迎樂差點兩腿一軟，就要學(xué)小黃文里的鐘正在嬌喘中哭出七彩珍珠。

    ——真心不騙，原文的確出現(xiàn)過傳說中的瑪麗蘇之淚，證明作者的智商令人著急！

    幸好，搖搖欲墜的封印最終還是穩(wěn)住了，莫笙在看清來人后，就一掃陰鷙露出松了口氣的眼神，邊晃了晃手機(jī)說：「打給你，結(jié)果關(guān)機(jī)?！?/br>
    「啊？」唐迎樂掏出手機(jī)一看，才發(fā)現(xiàn)沒電了。他上午為了查資訊和路線，已經(jīng)費了不少電量，下午又忙案子，還一直在回憶鐘父說的話，就沒怎么注意手機(jī)。

    「沒關(guān)係?！鼓险酒饋?，高挑的身材像能輕易頂?shù)教旎ò澹赋赃^了嗎？」

    唐迎樂見莫笙一手撐著欄桿微微俯身地看過來，自己又正好站在低處，感覺像要被對方抱過去一樣，就忍不住倒退一步，硬是擠出一點骨氣，正聲說：「吃了?！?/br>
    然而，他的胃更有骨氣，竟快狠準(zhǔn)地響了一大聲：「咕——」

    「……」

    馬的！口嫌體正直要不得！

    他摸著胃暗自流淚，對鐘正的身體恨鐵不成鋼。

    莫笙抿唇壓下彎起的嘴角，「正好我也沒吃飽，一起吃吧?！?/br>
    面對人家貼心遞上的臺階，唐迎樂猶豫地皺起眉頭，但一對上莫笙含著晶亮笑意的眼眸，就又說不出拒絕的話了。不管原文里的莫笙有多壞，但現(xiàn)在對方還沒作出任何過份的事，今天早上還救過他，又送他護(hù)身符，照理說，他還得請人吃飯才對。

    而且只是吃一頓飯而已，憑對方會法術(shù)的本領(lǐng)，真要對他做什么，早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干掉他了，反正他對李太太的事也有些疑問，莫笙又是這方面的專家，正好能請教一番。

    「好啊?！顾仓^皮點頭，又有點管不住嘴地問：「吃什么？」

    莫笙反問：「你想吃什么？」

    「呃……隨、隨便?！挂膊恢犁娬龕鄢允裁?，唐迎樂怕ooc，就丟出萬用答案，不過兩人才剛相識，彼此還不熟，莫笙不了解鐘正的嗜好，應(yīng)該不會露出破綻才對。

    誰知莫笙僅思忖不到一秒，就說：「那吃巷口的麵店吧，記得你很愛吃那家的紅燒牛rou麵，有時候還可以連吃三、四天都不膩?！?/br>
    唐迎樂眼睛一亮，「牛rou麵好！」

    直到走出公寓大門，他才覺得哪里奇怪。

    嗯？「記得」？哇靠，只是在酒吧聊一個晚上，就連愛吃什么都交待出來了嗎？

    到了麵店，撲鼻的香味讓唐迎樂鼻孔大張，一臉久旱逢甘霖的癡漢笑。

    啊，就是這個味！

    點完麵后，他為免陷入尷尬，便滔滔不絕地說起下午見鬼的事，邊暗中打量莫笙的神情，企圖捕捉對方出現(xiàn)在案發(fā)現(xiàn)場附近的關(guān)聯(lián)性，但莫笙始終都安靜地聽著，手上還慢條斯理地?fù)苤窨晟系拇蹋床怀鋈魏萎惓！?/br>
    「然后她就變成一顆光球消失……」等說得差不多時，兩碗熱騰騰的麵也上桌了，唐迎樂聞香一頓，一雙眼就直直盯著碗里燉得軟爛的大塊牛rou，飢腸轆轆聲更響，話也變得斷斷續(xù)續(xù)，差點沒能說完，「也、也……咕嚕……也不知她怎么了。」

    莫笙眼眉含笑地抿著嘴角，將撥乾凈的竹筷遞到他面前，「聽起來應(yīng)該是她本就命數(shù)已盡，不能在陽間逗留，就被鬼差勾魂離開了?！?/br>
    「鬼差？」唐迎樂接過筷子的手一僵，寒毛豎起，迅速從美食的誘惑中回過神，仔細(xì)回想當(dāng)時的情形，「但我不記得有看到其他鬼?！?/br>
    「正常。」莫笙又抽出一張紙巾沾了點茶水，將湯匙擦乾凈再遞過去，「鬼差在辦事時都會盡量隱藏自己，不引起活人的注意，應(yīng)該是他們早就等在一旁，給亡魂一個宣洩情緒的機(jī)會，讓她離開時怨念不那么重?！?/br>
    唐迎樂再次下意識接過湯匙，恍然大悟。

    雖然李太太是被丈夫害死的，但這是她命中注定的死劫，所以鬼差大人好心讓她抱怨抒發(fā)一下才把她帶走，看來這些陰間的神神鬼鬼也沒有傳說中那么冷酷無情嘛。

    接著他又有問題，「照你這么說，是不是陽壽未盡的人死了就會在陽間滯留？」

    「對，除了枉死者外，還有遭到虐殺或含極大恨意而死的人也會在陽間逗留，就算有高人超度，也必須先消去怨念、了結(jié)因果，才能去地府報到。」莫笙說著，就打開辣醬罐幫唐迎樂加了一小匙，「吃太辣傷身，一點提味就好?！?/br>
    「好?！固朴瓨氛f完，總算驚覺不對。

    等等，莫笙的動作會不會太熟練了點？而且對方怎么知道自己愛吃辣的？

    隨即他又反應(yīng)過來。

    喔不，是鐘正愛吃辣，真巧。

    這是唐迎樂穿過來的第一個晚餐，自然不曾吃過這家的牛rou麵，但他卻莫名有種懷舊的滿足感，大概是因為這家店的味道跟小時候曾吃過的哪家麵店很像吧。

    他一口又一口地喝著湯咬著rou，瞇著眼享受不含泡麵味精的美味，直到他對上莫笙滿是寵溺的目光，不由心中一驚，同時也想起另一個問題，卻又沒敢問，因為他怕一不小心就戳破什么陰謀詭計，拉快進(jìn)度條提前進(jìn)入鬼畜劇情，便繼續(xù)東拉西扯。

    莫笙吃麵的速度不快，每一口都嚼得很細(xì)，像是要將食物盡數(shù)分解了才吞下肚，口味似乎也很清淡，竟能在這個rou香四溢的環(huán)境里，面不改色地扛住誘惑，吃著最樸實無華的香菇拌麵。

    等吃完麵，唐迎樂就耐不住疲睏，皺起一張臉打了個呵欠，標(biāo)準(zhǔn)地飽暖思yin慾。莫笙見狀，便加快速度匆匆吃完剩下的麵，拉著他結(jié)帳離開。

    待進(jìn)了公寓，唐迎樂才想起來這一餐應(yīng)該要他來出，誰知反而被莫笙請了。他尷尬地掏出錢包，「抱歉，剛才多少錢？」

    莫笙回答：「忘了?！?/br>
    才十分鐘前的事也能忘，金魚腦嗎？這可不是耽美文小攻應(yīng)有的設(shè)定！

    唐迎樂無語地投以譴責(zé)目光，莫笙也一本正經(jīng)地回以無辜的眼神，頭上粗壯的進(jìn)度條像在告訴他——這個小攻就是這么清純不做作。

    他只好咬了咬牙，欲哭無淚地說：「那下次換我出吧?！?/br>
    然后，他就見莫笙展顏一笑，語尾輕揚地說：「好啊。」

    「……」

    為何他有種被坑了的感覺？

    上了樓，兩人即將分開，莫笙突然問：「明天還坐火車上班嗎？」

    正要開門的唐迎樂渾身一顫，毛發(fā)全炸。

    靠夭！他企圖落跑的事不會早就被看穿了？

    樓梯間的燈光十分暈黃，莫笙又正好背著光，一張本該俊美迷人的臉在陰影的襯托下，顯得有幾分危險又陰森的神秘感，加上隱隱閃爍綠光的進(jìn)度條，彷彿對方邪魅一笑就會露出森森利齒，上演一段在原文里頻繁出現(xiàn)的樓梯間sm普類。

    雅、雅咩嗲！

    正當(dāng)他驚恐地僵在原地，滿腦子都是極具層次感的動態(tài)馬賽克，不知該如何是好時，莫笙就發(fā)出一串低笑，那笑聲有些低沉，卻不似那種故作磁性刻意壓低的沉，而是喉結(jié)自然滾動的雀躍低鳴。

    「傻瓜?！鼓咸秩嗔巳嗨念^，眼里滿載莫可奈何的寵溺，溫柔得像要溢出來般，連空氣都隨之柔和了起來，「早點休息，晚安。」

    唐迎樂沒有回應(yīng)，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莫笙的背影消失在樓梯轉(zhuǎn)角后，才反應(yīng)過來地跳了一下，迅速打開門衝回屋子里，滿臉通紅地捂著嘴，耳邊全是「蹦咚、蹦咚」的心跳聲。

    靠，會亂放電的都是作弊鬼！

    ***

    后記：

    本文小攻的設(shè)定應(yīng)有盡有！（？？？

    【下篇預(yù)告】《7.小心騎車》，預(yù)計禮拜五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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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y喵芭渴死姬/初稿：10.06.2021/發(fā)佈：08.15.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