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

    維也納秋季余韻尚在，但已有初冬寒意。

    整個城市在片片金黃葉片中上演秋季圓舞曲，和煦陽光浸染在老街區(qū)和古建筑歷史悠久的肌理上，藍色多瑙河如臻寶流光，愈發(fā)璨然耀世。

    齊詩允透過車窗望向外張望，被滿眼暖意驅(qū)散了舟車勞頓的疲乏。

    時隔幾個月又回到這里，和冬季來時的樣貌完全不同，但怡人的景致卻是同樣的令她著迷。

    在確定婚期前，雷耀揚曾問及她蜜月旅行想去的國家。當(dāng)她不假思索說出維也納時，對方與她相視一笑，感慨兩個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心有靈犀。

    轎車一路往十九區(qū)行駛，越來越靜謐和隱蔽的環(huán)境讓人心生安定。

    黑色平治在格林津小鎮(zhèn)山腰上緩緩行進，極富詩意的山野秋色吸引二人目光。

    圣休伯特日將至，新一輪狩獵季開啟，漫山都是葡萄梯田叁重金色的斑斕景象。百年農(nóng)舍外墻被藤蔓覆蓋，層迭的楓林環(huán)繞克林姆特的故居黃色小屋，每一幀，都充滿這位分離派大師畫筆下金碧輝煌的生命力。

    作為今后移民的落腳點，這里沒有紅港那樣的擁擠和繁忙，遠離世俗喧囂，愜意非常。

    須臾，一幢叁層巴洛克宅邸躍然眼前，在白日里看起來更加豪奢。

    建筑立面是柔和的鵝黃，繁復(fù)的卷草紋柱頭與雕花窗楣曲線考究，陽臺層迭而上，直至屋頂舒展的曲面檐口。每一處都恍若被秋日之手溫柔拂過，每一道弧線都飽含了巴洛克式的柔情和浪漫。

    不久前，庭院中還光禿禿的挪威楓已是金燦燦一片，碎落滿地的楓葉堆聚成毯，在鞋底觸碰到的那一瞬間發(fā)出聲響。這種感覺，堪比踩在雪地里的愉悅。

    鬼佬司機放下兩箱行李交給幫傭，雷耀揚牽著齊詩允，進入只屬于他們的二人世界。

    繞開噴水池，穿過寬綽庭院，一步入玄關(guān)，便看見午后的陽光透進來，融融暖意把所有神經(jīng)都變得松弛。

    挑高的空間視野開闊，黑色叁角鋼琴锃亮的漆面上，能夠清晰倒射出拱形落地窗外被云霧環(huán)繞的卡倫堡山脈，以及他們越走越近的身影。

    這一刻，令齊詩允眼前驀然閃回年初時在這架鋼琴上，跟身旁人做過的那場艷事…她面頰微燙，目光正轉(zhuǎn)向身旁的雷耀揚時，他的手提鈴聲突然響起。

    男人低頭一看號碼，是壞腦來電。

    細算著這個時間，應(yīng)該是離港前他吩咐的事已經(jīng)做成。他沒有遲疑地握住她的手，調(diào)轉(zhuǎn)方向，慢慢往二樓走，毫不避諱地接起來：

    “什么事？”

    “大佬，高生昨晚暴斃在薄扶林道的私人公寓，差人調(diào)查給出的結(jié)果是：他酒后服用過鎮(zhèn)靜劑，死于大腦缺氧……”

    屋內(nèi)寂靜，緊挨著他的齊詩允也聽得見手提里隱隱約約的說話聲，似乎是有人橫死。

    而雷耀揚面色并沒有太大變化，只是一路牽著她走上頂層的起居室中，直到鐘點幫傭整理好行李退出房間后才收線。

    “是不是社團里有事？”

    她站在床前，望向?qū)Ψ铰燥@凝重的神情，不禁生出一絲憂慮。

    “沒有?！?/br>
    “最近大環(huán)境不好，一個從前同我合作過的生意伙伴突然猝死過身了，我讓壞腦替我去送奠儀。”

    聽罷，齊詩允垂眸，默默不言。

    即便已經(jīng)離開香港快二十個鐘，但當(dāng)?shù)夭⒉粯酚^的情勢讓她又從眼下的環(huán)境中抽離。金融危機持續(xù)發(fā)酵，國際炒家調(diào)轉(zhuǎn)矛頭，雙線狙擊港幣港股。

    前幾日，香港恒指更是猛跌至前所未有的9000點大關(guān)。

    紅港樓市股市相繼崩盤，失業(yè)率頻頻也不過是風(fēng)暴前奏。報章和電視新聞上，每日都是各式各樣的負資產(chǎn)案例，更有毒舌媒體苦中作樂戲謔說，交易廣場天臺上，站滿丁蟹一家……

    如今，整個亞洲都是哀鴻遍野，不知何時才能走出這片陰霾。

    雷耀揚脫下身上卡其色風(fēng)褸，輕描淡寫掩蓋高文彪被他安排做掉的事。但他隱埋的情緒里，卻是除掉一個心頭患的舒暢。

    只是眼下，還剩一個被困在監(jiān)獄中的程嘯坤。

    雖然傻佬泰臨終前曾說過這個衰仔什么都不知，但以防萬一，他也不會等到那低B刑滿釋放再動手。

    而就在香港回歸前一段時間，唐大宇因有教唆同倉獄友自殺嫌疑，從赤柱大祠堂調(diào)轉(zhuǎn)到程嘯坤所在的石壁監(jiān)獄強制看管。

    但近期并沒有聽到內(nèi)里傳來風(fēng)聲，雷耀揚只知兩個人分在不同區(qū)域的監(jiān)室內(nèi)，見面機會極少。

    只是近一兩個月內(nèi)，郭城以辯護律師身份探訪唐大宇的次數(shù)也隨之曾多，已經(jīng)引起他暗中關(guān)注。

    雷耀揚繼續(xù)裝作若無其事，攬過女人在懷，嘴角又掛起笑意：

    “先休息下，最近有新酒慶典。”

    “晚上我們?nèi)ゾ魄f，品今年最新鮮的Sturm。”

    被他渡過來的溫暖氣息包裹得全身酥軟，齊詩允閉上眼，靠在他胸膛里輕聲應(yīng)承說好。此刻，身處于只屬于她的維也納秋日陽光里，滿心都是對這趟蜜月旅行的期待。

    暮色朦朧時，兩人換一身得體裝束，出現(xiàn)在離家?guī)坠锿獾陌倌昝f內(nèi)。

    正好在入口附近送客的酒莊經(jīng)理見到熟悉的東方面孔，隨即微笑前來與雷耀揚熱絡(luò)寒暄，看起來十分相熟。

    雖然在來時的飛機上惡補過幾個鐘的德語，但齊詩允依舊聽不太明白二人對話。

    幸而葡萄園風(fēng)光宜人，她索性舉起手中相機，記錄下眼前所見的每一幕異國畫卷。

    空氣里飄蕩著濃郁的葡萄香氣，酒莊開放式露臺餐廳中，已有不同面孔和膚色的賓客落座。手風(fēng)琴聲悠揚延綿在聽覺里，幾位酒農(nóng)正隨即興歡歌，一派慶賀喜獲豐收的得意氛圍。

    落霞從上至下由深到淺過渡，圣查爾斯教堂穹頂佇立在叁百多公頃的葡萄園中，是一抹尤為顯眼的蒂芙尼藍，宛若鑲嵌于勃艮第紅之中的松石，形成太令人驚艷的對比色。

    一路過來，齊詩允手中相機沒有休憩時間，陪在身側(cè)的雷耀揚也時不時入了她的鏡頭。

    他笑盈盈望向她取景器位置，仿佛看到她曾經(jīng)做記者時的靈動和風(fēng)采。那樣的鮮活、灑脫、勇敢…充滿頑強不屈的蓬勃生命力。

    是不管多少次，自己都會被她吸引的心動。

    露臺餐廳被黃昏的魔法溫柔浸透，夕陽沉甸甸地懸在多瑙河對岸的林梢之上，將余暉慷慨地潑灑向起伏的葡萄園。綿延的坡地層巒迭嶂，仿佛凝固的紫金波浪，一直涌向天際。

    晚餐時間過半，手風(fēng)琴聲仍在耳際縈繞，空氣中歡歌笑語不斷，夕陽將染就成更濃稠的赤色。兩人相對而坐，視線一齊望向腳下連綿不絕的葡萄園美景。

    “好靚……”

    “好想永遠都住在這里?！?/br>
    逃離繁忙工作和擁擠城市，逃離遭受金融動蕩影響一片蕭索的環(huán)境，齊詩允忍不住托腮感嘆，身心也不由自主沉醉在這田園風(fēng)光里。

    “年初我不是是跟你講過，想住多久都可以。”

    雷耀揚眉眼帶笑，又為她續(xù)上一杯混釀干白。而面前女人似是有些微醺，神態(tài)也變得顧盼生姿：

    “雷生今天要把我灌醉？已經(jīng)第叁杯了?！?/br>
    “喝點酒倒時差都比較容易睡著，還有一種你沒有嘗試過，稍后就來?！?/br>
    見男人飲過幾杯都面不改色的模樣，齊詩允不僅開始懷疑他酒量到底有多深不可測。印象中，她從未見過他酩酊大醉的樣子，即便新婚那晚，他都清醒得異于常人。

    須臾，一位上了年紀(jì)的侍酒師走來，微笑著為二人介紹手中握持的新酒。

    眼看那輕盈透亮的酒液貼著杯壁緩緩下降，溢出白皮諾和霞多琳的果香氣，還有雷司令的花香…在這純凈又復(fù)雜的味道涌進鼻腔那一刻，這種奇妙融合已經(jīng)令人聞之欲醉。

    齊詩允抬起水晶酒樽湊近鼻尖，輕嗅這款名為Gemischter  Satz的迷人芬芳。

    “這種白葡萄酒，只能在這個季節(jié)的維也納喝得到，過了十一月就錯過品嘗的黃金時段，新鮮感就會大打折扣。”

    “酒精度低又易飲，適合社交佐餐。常來Pub的幾個熟客很鐘意這個味道，每年我都要訂幾箱寄回香港?！?/br>
    說著，雷耀揚輕抿一口細品。身旁女人則凝視他突出的喉結(jié)在吞咽時微微起伏的樣子，眼色迷醉，也將酒緩緩送進唇邊。

    當(dāng)酒液中的復(fù)雜口感徹底馴服味蕾時，一頓晚餐也宣告結(jié)束。

    侍者悄然撤走餐盤，只余下兩支晶瑩剔透的高腳杯。杯中殘余的液體，折射著天邊最后一抹瑰麗，用奇特方式將這片晚霞封存。

    露臺角落，一支小小的爵士樂隊已然就位。

    單簧管圓潤的音符響起，與低音提琴沉厚的撥弦在微涼的空氣里輕輕碰撞，共同編織成一張愜意而感性的網(wǎng)，將整個餐廳溫柔籠罩。

    弦樂組合的慵懶氣息彌漫在每一個角落，就在他們稍作調(diào)整的間隙時，雷耀揚放下手中酒樽起身，忽然脫下外套交給齊詩允：

    “坐在這里等我。”

    女人還沉浸在方才的氛圍里，對他突然離開的舉動有些疑惑。

    只見他走向樂隊低語了幾句，頭發(fā)花白的鋼琴師微微頷首，嘴角漾起一絲會意的微笑。隨即，他坐在中央位置的高腳臺凳上，不疾不徐將襯衫袖口卷起。

    片刻后，他握住面前麥克風(fēng)，環(huán)視露臺餐廳中的異國賓客，從容自若地向他們問好，并表示自己在蜜月中，要為妻子獻唱一曲。

    隨即，極為配合的掌聲和哨聲響起，雷耀揚粲然一笑，雙眼望向離他不遠的女人，目光在漸暗的天色里，顯得格外深邃而明亮：

    “詩允?！?/br>
    “This  song  is  just  for  you.”

    齊詩允明顯有些猝不及防，但卻在與他對視的那一剎，嘴角無法自控地上揚。她身處于周圍陌生面孔祝福和艷羨的注視中，隨酒精作用而發(fā)燙的臉頰，也變得愈加紅潤。

    鋼琴躍動的迷人前奏繚繞耳際，如一縷清泉滑過石隙，包裹著淡淡的秋思。

    圍繞在四周的光影，也漸漸變幻作冷沉的克萊因藍，這抹色彩勾勒在雷耀揚英桀的面部輪廓上，在他啟唇的瞬間顯得更為迷人。

    而那渾厚低沉的嗓音，像是傾灑在這秋日里的醇酒，緩緩流淌進心田：

    「The  falling  leaves  drift  by  the  window,  」

    「The  autumn  leaves  of  red  and  gold,  」

    「I  see  your  lips,  the  summer  kisses……」

    太著名的旋律，被歌者翻唱過無數(shù)次的曲調(diào)，被他演繹出另一種獨特味道。低沉而溫潤的聲線并非專業(yè)歌手的嘹亮，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磁性，仿佛是胸腔深處發(fā)出的溫柔共鳴。

    女人聽得入神入迷。指尖無意識地輕觸著冰冷的杯壁，讓她不禁想起情人節(jié)那晚，雷耀揚也是如此繾綣深情地為自己歌唱。

    只是當(dāng)時，她認為這樣的甜蜜，于身負仇恨的自己而言，是種無法承受也無法擁有的幸福。但現(xiàn)在時過境遷，他們深愛彼此，也不再有隔閡。

    霞光已完全退去，深藍天幕上初現(xiàn)的星點，仿佛也成了他歌聲的背景。

    齊詩允望著他，看著那曾經(jīng)只在她耳畔呢喃私語的雙唇，此刻正為她在格林津的暮色中歌唱，晚風(fēng)撩動她耳畔的發(fā)絲，也拂過她微熱的臉頰。

    當(dāng)男人唱到：「But  I  miss  you  most  of  all,  my  darling,  when  autumn  leaves  start  to  fall…」時，他微微傾身，目光如同實質(zhì)般落在她臉上。

    這歌聲，仿佛是葡萄園醞釀了一季的甜蜜，是旅途上共度的晨昏，是異國秋夜的全部溫柔。

    女人凝望雷耀揚專注演唱的模樣，醉心在這首繾綣的情歌里。同時也希望，不會再有任何可以改變他們關(guān)系的事情發(fā)生。

    待一曲終了，真摯的掌聲持續(xù)響起，鋼琴的尾音在聲聲喝彩中裊裊散去。

    雷耀揚笑著走回桌邊，俯身在女人微涼的額上印下一個輕吻。

    齊詩允仰起臉，眼眸閃爍流轉(zhuǎn)，內(nèi)里映著燈火，映著星光，映著眼前人，纏繞著他們之間無聲的默契與流淌的溫情，勝過千言萬語。

    從酒莊再回到家中，夜已深。

    醉意尚在，旖旎氛圍依舊圍繞在心間，兩人笑鬧著踏向弧形階梯，一路向上。

    隨意搭在手臂兩側(cè)的披肩掉落在地毯，齊詩允轉(zhuǎn)身，摟住雷耀揚緊實的腰不想松手。

    微亂的呼吸在方寸中絲絲繞繞地絞纏，趁著還沒過的酒勁，她踮起腳，吻在他唇峰上，又閉上眼輕輕銜咬舔舐，像是在細品他唇紋里還余留的葡萄香。

    “雷太是不是醉了？”

    “這么主動……”

    男人輕笑湊近，用雙唇覆住那抹胭脂色，深深回吻住對方。

    氣氛霎時間意亂情迷，就要方寸大亂。齊詩允被對方扶住后腦抵向墻面，雷耀揚往她半開的衣襟中摸索，揉弄那兩團豐盈酥乳。

    快感猛撞入胸懷，似通電般令人心焦急促，萬般欲念焚身，經(jīng)不起一點遲疑的考驗。

    當(dāng)女人正抬手解他襯衫紐扣時，視線忽然被衣帽間側(cè)邊，一道沒見過的銅色雕花門吸引。

    記憶變得有些模糊，但她記得年初來時，并沒有這樣的一間房。

    “…唔”

    “先等一下……”

    齊詩允突然打斷這惹火氛圍，雷耀揚本以為是自己不小心弄痛她，也跟著停止了動作，退開一點距離仔細瞧她。

    “那是什么？”

    她問。

    他跟隨她視線方向望過去，而懷中女人像是被某種磁場吸引一般，忽然離開他的控制范圍。

    當(dāng)她正欲上前時，雷耀揚從忽然背后圍住她纖窕腰身，故作神秘地低聲威嚇道：

    “太夜了就不要開啟這扇門，不然你會后悔的?！?/br>
    聽罷，讓對方本就好奇的心變得更加興趣盎然。齊詩允輕輕掙開他的束縛，轉(zhuǎn)頭睨他一眼，打算走上前去細看：

    “為什么雷生總是有這么多秘密？連在這里都有我不知道的東西。”

    “前幾個月你來過…難道在這里面悄悄養(yǎng)了什么？金絲貓？”

    說笑間，她不顧對方言行阻攔，握住那天鵝造型的金屬門把手，向外拉開———

    漆黑一片。

    燈光悄然鉆進這神秘房間，一些物品的輪廓漸漸顯現(xiàn)出來。

    隱隱約約嗅到一種危險氣息，心跳也在莫名地變快。

    女人跨步邁過門檻，摸索著，小心翼翼走下幾級階梯，真皮皮革的特殊味道鉆入鼻腔，還有種她無法形容的、混合了費洛蒙的獨特香氣。

    這時，門闔上，天花板上的水晶燈飾隨之緩緩亮起，讓她徹底看清了這其中令她心跳加速的東西。

    混沌的大腦驀地清醒了幾秒，在血液里浮游的剩余酒精開始散熱式地揮發(fā)出來，雙腿在霎時間變得綿軟無力。

    見狀，雷耀揚立刻從后扶住她，嗤笑她這在自己意料之中的反應(yīng)：

    “雷太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好奇害死貓?！?/br>
    “剛才已經(jīng)勸過你了，是你非要進來參觀…怎么樣？鐘不鐘意？”

    女人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眼前所見。

    四面墻壁上，皆是讓她面紅耳赤的春光艷色。光斑籠罩在墻面那些恣意交纏的胴體上，一筆一畫，都在散發(fā)某種勾人心弦的詭秘。金箔、螺鈿、孔雀石碎片在幽暗里浮游，滿室纏繞的金色藤蔓，蛇一樣盤踞著，永恒地絞緊。

    深紫色天鵝絨窗簾沉重地垂落，隔絕了維也納的秋夜與清冷星光，只余下壁上游移的金色，映照著他那些秘藏的癖好。

    而更顯眼是，一個鳥籠型黑色鐵藝圓床置于房間中央，另一側(cè)，幾個與成年人等身高度相似的烏木展示柜中，整齊排列各種調(diào)教所用的道具……

    這里相比起半山臥房里的那些，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齊詩允又向左手邊望去，看見一尊尊細巧的東方牙雕秘戲圖擺在架上，玲瓏起伏的輪廓在幽光里泛著溫潤曖昧的玉色。

    幾個色澤妖異的蝴蝶標(biāo)本置于斗柜一側(cè)，翅翼上閃爍的鱗粉似細小的瞳眸在暗地里幽幽窺視。視線延展向最深處，發(fā)現(xiàn)那里靜靜臥著一件描金錯彩的春宮匣子，想來年代久遠，連漆面都變得溫潤膩手。

    這些物件，連同壁上那些糾纏的金色曲線、豐腴rou體和迷離眼神，都被浸泡在同一種病態(tài)又夢幻的空間里，發(fā)酵著深藏的、不便為外人言說的饜足與欲渴。

    琳瑯滿目的奇詭，卻又讓人產(chǎn)生濃厚的探索欲，幾扇寬大鏡面折射出齊詩允全方位無死角的訝異和羞赧。

    女人不自覺倒退一步，雷耀揚站在身后堵住她去路，他垂眸細看她耳垂的紅色蔓延到腮邊，在她轉(zhuǎn)身想要離開時，抬臂將她攬回自己懷里。

    “Braves  M?d…”

    “不要逃跑，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br>
    他的唇線擦在耳畔廝磨，低沉聲嗓令人魂迷。齊詩允埋首在他胸膛前，緋色臉頰像剛掛紅的漿果。

    沉默少頃，她伸出手指，摩挲在雷耀揚敞開襯衫的胸肌上，對他此舉作出評價：

    “這不是我的房子嗎？”

    “誰允許你在我的房子里裝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雷耀揚，你好核突?！?/br>
    對方聽過輕笑出聲，他拉著她走進那陳列道具的玻璃柜前，讓她同自己欣賞自己精心挑選過的物件。

    雷耀揚取出一根細長皮質(zhì)藤鞭握在手中，模仿卡拉揚向弦樂隊執(zhí)起指揮棒的動作：

    “雷太，正視自己內(nèi)心真正的欲望，也是人生必修課?！?/br>
    “想不想試試看？”

    他說完，齊詩允倏然勾起嘴角，指尖游移，掃過明澈的玻璃，也從柜中拿出一個精致皮革項圈在掌心把玩。

    她緩緩拆開皮扣，暗自琢磨著怎么向他示范這物什的正確用法：

    “試就試。”

    “一直試到…你跟我求饒為止。”

    質(zhì)感極好的金屬鎖鏈乖順地纏繞在她指尖上，莫名帶有一股風(fēng)情萬種的殺傷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