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鬧聲響徹整個房子，孩兒哇哇落地。

    轉(zhuǎn)眼間，數(shù)年間的歲月不知不覺從眼底下消逝不見。在探討過去的時日做過些甚么之時，第四個孩子誕生于這個世上。這孩子與幾年前生的孩子一樣，也是個可愛的女孩。

    這數(shù)年間還尚算平靜，無風(fēng)無浪沒甚么事端。要說的話，大概是這幾年都一直在到處搬家。有試過搬回去與志凡的姊姊同住，亦經(jīng)常到處租房子，生活就是這么淡然乏味。

    可是他們也沒有過得與剛結(jié)婚時那么貧乏，儘管孩子變多了，但他們的儲蓄也漸漸變多了。志凡繼續(xù)在外頭打工，而悶在家里的她在看孩子的馀暇間還用些小錢開店做些小生意。儘管并不是甚么能賺大錢的事情，勉強還能賺些利潤為家里糊口幫補。

    這些生意經(jīng)營得還比意料中更加盛大起來，店里的工作開始侵蝕她的時間讓她有點抽不開身。比較年長的大兒子跟二兒子或許還能在店里打理一下雜務(wù)，但她實在沒有能力看管著兩個女兒。

    于是只能讓兩位女兒寄託給母親照顧，若母親沒空的話那就讓家中的傭人照料。她便能安心地打理好這盤生意，把所有心思都寄予兒女們的身上。

    但是她為了這個他們共同所建筑的家，一直艱辛地在過活。不只要在店里辛勞地工作賺錢，在家還要當(dāng)個賢良淑德的好妻子，不只管理好家里的大小事務(wù)還要教育孩子。

    而她的丈夫──志凡卻像個風(fēng)流快活人，在不留守于家的時候，在外頭卻到處留情。儘管沒有聽見甚么不堪的傳聞，然而作為妻子的她還是能看出不少跡象。

    每次知曉自己的丈夫與哪里的哪個女人有聯(lián)系，心臟便心如刀割般隱隱作疼。志凡正愉快地與他人共樂之際，她便品嚐著血液流淌的滋味。

    心痛了，淚流了。不管她做得再多仍無法改變志凡外遇的事實，到最后她認(rèn)為只要把自己的心封閉起來便能視若無睹了。

    漠視同住于一屋簷下的志凡，為了孩子們把幸福的假象給製造出來?？v使志凡在外頭抱擁過多少個女人，那她亦不會再有所動搖了。

    她唯一的精神寄附就只有孩子了。

    ──可是殘酷的事實卻告訴她，這樣的想法宛如天方夜譚是有多么的天真瀾漫。

    她始終沒有自己所想像那般堅強，她所展現(xiàn)出來的只是偽裝出來的空殼，她依然無法成為曾經(jīng)憧憬的女強人，她只是一個到處可見的懦弱小女人。儘管告訴自己這種男人算不了甚么，但心始終在為他而揪痛。

    因為她無法否認(rèn)，她不愛志凡。

    即使不曉得此刻志凡同時在與多少個女人在交往，但這個人還是她心系著的丈夫。一想到志凡是她的丈是、是她所愛的人，而這個人背著她與他人會面，被掰開的心臟那佈滿傷痕的血rou還是禁不住疼痛。

    縱使有了四個孩子又能如何，他們這段婚姻再也無法維系下去了。

    每當(dāng)回到家志凡對待她的態(tài)度一如以往那般溫柔平淡，倒是她一意識與志凡對話便不禁滲透諷刺與不屑。本想維持美好的關(guān)係，每次吵起事端的她卻反倒如同一個惡人橫不講理。

    到底是志凡錯了，還是她太過追根究底了？明明映在眼前的是自己深愛的人，但她卻逐漸不明暸該怎么與志凡溝通了。

    「你想跟我離婚嗎？」

    一九六九年，他們甚至吵到要分開的地步。

    當(dāng)志凡道出這個話的時候，她卻躊躇了。

    她確實再撐不下去，她實在沒法在得知自己的丈夫每天抱擁別的女人，還繼續(xù)以志凡妻子的身份笑臉迎人。頂著妻子的名義，在家里卻得不到志凡的尊重及關(guān)係。

    她甚至懷疑，志凡有否愛過她。

    「………?！箍墒钱?dāng)志凡這么對她問道的時候，微啟的雙唇卻甚么都道不出來。

    在那個頃刻，最先浮現(xiàn)在腦海的是孩子們的笑靨以及他們快樂著叫她母親。

    一陣鼓譟在腹部翻騰著，變得困難的呼吸刺激著淚腺。不只孩子們的回憶，那個瞬間還有很多記憶涌現(xiàn)而來。包括曾經(jīng)與志凡一起的日子，還有追溯到過去的日子。

    ───你要跟爸爸還是要跟mama。

    下意識倒吸了口氣。

    「你想離開我，門都沒有?！?/br>
    志凡落在耳絆的嗓音，聽起來包含了嘲諷與譏笑。

    事實就如志凡所說的一樣，儘管得知道志凡所背叛她的事情，她卻做不了甚么事。不只因為她對志凡的感情，還有對孩子們的關(guān)愛。

    小時候目睹著母親丟棄了他們從車上下車的背影，彷彿令她產(chǎn)生了錯位感那些景象一直殘存在頭腦的角落，遲遲縈繞不去。

    若果她像母親當(dāng)年一樣在這里把孩子遺棄的話，孩子們會變得怎么樣呢，她連想像都不敢想。始終，她無法為了自己而狠下心來，她根本不想讓孩子踏上她的后塵，在一個缺失的家庭中渡過自己的童年。

    倘若只是為了她自己的話，這是自私的。

    雖然這是無可奈何的，可是為了孩子們她亦只能留守在志凡筑起的這個桎梏。

    目見著志凡各種背叛，割在胸口上的那個傷口便越割越深。那鮮紅的血牽動按捺不住的痛楚，一年又一年止不住那道裂縫持續(xù)地撕裂著血rou，染污了她的心扉。

    這份疼痛，就連孩子們的笑顏也無法填補。在人前展露笑容的同時，含著淚拉起臉皮。

    也許她只能一直毫無反抗的馀力，任由志凡多次欺瞞她吧。儘管事情發(fā)展至此，志凡卻不曾一次把她丟棄。浸yin在外頭的花花世界之中，志凡每次總會懂得回家的路。

    她始終無法明暸志凡的心思，既然嚮往花樣無拘佔束的生活的話，何必又要回來她的身邊呢，志凡從沒有對她解釋過，她也不愿再去思忖。

    也許在志凡心中她仍是第一位，她還能這樣妄想著。

    又或許，志凡只把她當(dāng)作傭人，能在家為他養(yǎng)育孩子打理家務(wù)。

    不過無論怎么說，她都不愿再探究下去，畢竟這道問題并沒有解答。她亦可以不用把所有心思置于志凡身上，而是好好享受屬于自己的人生。

    無論怎樣的情況下，她都會原諒志凡不會埋怨他。因為志凡是她花了一輩子所選擇的男人，因為她愛他。而她也確信，志凡對她是有感情的。

    尤其在她臥病在床的時候，志凡不會不顧而去而是守候在床邊，一直擔(dān)憂地緊握著她的手。儘管因為生病而神智不清，她還是依戀著傳達(dá)至手邊的那份溫度。

    那份愛是無法騙人的，也無法偽裝。

    ＊＊＊

    在那之后，她又懷孕了。

    依賴著長年累月儲蓄下來的錢財，不只買了大房子還買了車子。逐漸富裕起來的她不只衣著雍容華貴，戴在身上的飾品亦顯出別于常人的貴氣，甚至令人難以相信曾經(jīng)日常擔(dān)憂吃喝也是個問題的日子。

    儘管走在人前羨煞旁人，但替代于顯罷在身上的富貴榮華，則是花上了多少年的青春年華以及伴來的空虛寂寞。縱使?fàn)I造了家庭幸福美滿的幻象，卻沒有半個人明瞭這破碎的心。

    志凡仍然愿意留待在她的身邊，只是為了消去照顧家庭的懊惱。清楚志凡在她背后所做的一切，他們也就這樣十幾年在同一屋簷下渡過了。

    有時候也實在不知道，對志凡來說她到底只是個家庭主婦抑或是個同居者。越是思忖下去，她就有種身陷于迷失于人生的灰諧之中，感到徬徨無助。

    老是思慮著一道沒有解答的疑問，又有何意義呢。

    閉闔上雙目，讓自己忘卻了所有的不快與負(fù)擔(dān)沉醉于夢境中的虛幻。偶爾會憶起十四歲那年的自己，那仍綻放著前途無限的她在心中默默許下的約定。

    她目中無人、她自大、她橫蠻；她高傲凜然、她自信、她堅強。曾經(jīng)的她就宛如處于孤高山巔綺麗綻開的一朵雪蓮花，深信以自己微不足道的力度可以創(chuàng)造燦爛的將來。

    而現(xiàn)在的她，剩下的就只有無盡的感嘆。

    她早已別無所求，亦不曉得自己還有甚么能夠祈許。沒有幻想沒有快樂，唯有能做的就只有對孩子們的未來作下祈禱，但愿兒女們不要步上她的后塵過著苦不堪言的日子。成為人母的她，只要竭盡所能守護(hù)孩子就足夠了。

    志凡重蹈覆徹的事情對她亦不只只有傷害她的內(nèi)心，同時亦讓她的心臟奪去了生氣逐漸麻木起來，一次又一次認(rèn)清了自己的丈夫是個怎樣的男人。

    但這畢竟是她所選擇的男人，她亦不能哀怨些甚么。志凡明暸她無法報復(fù)于他，亦無法逃離，這終究是她的自作自受也接受了。

    這份痛苦不算些甚么，只有志凡不會離開這個家，離開孩子與她的身旁，懂得回家的路。

    這樣就，足夠了。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