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奇在未知的街上流浪了三天，她感到餓，她感到渴，她感到自己身上每一個細(xì)胞都像朽木一樣在訴苦在干枯。

    她有些懷念之前的日子，就算是母親被車壓成rou醬后的日子。

    她慢慢走回到了源小區(qū)，她深吸一口氣，又從南門繞回了北門，接著走了進去。

    她像往常一樣躲避著人類的眼神，綠化帶和垃圾桶是她一路隱藏自己的好地方。她走到了中部，想起自己還沒聞到那大狗的惡臭。她想要專心調(diào)動自己的感官，可是她太虛弱了，腳下的草叢發(fā)出清新的氣味，好像在告訴她：臥下來，休息吧，我撫摸著你呢。

    霎時，一只白貓?zhí)鰜戆阉龘涞乖诓莸厣?，親熱地咬著布奇的臉頰。

    茉莉閉著眼睛說：“布奇，好想你?！?/br>
    布奇癱在了草地上，身體蜷縮起來，縮成一只小小的，黑色的，在太陽下吸收了熱量開始發(fā)燙的，有點兒幸福卻又隱隱約約不太安穩(wěn)的貓。

    “那天晚上，瑞青帶著他所有的手下，沖進了小區(qū)，找到了大狗，一開始那狗還叫得兇呢，一聲接一聲地發(fā)狠，不過......瑞青的手下都是練過的，懂吧，全部撲上去，不要命地抓啊咬啊......”

    “好了好了?！辈计娲驍嘬岳虻脑?，“我知道他們都很厲害，我......”布奇有些猶豫了，她之前已經(jīng)露怯了，她不想茉莉覺得自己不僅軟弱，而且還小心眼不愿接受茉莉夸贊自己的朋友。

    她換了一副口吻，回到之前認(rèn)真的樣子：“茉莉，我們還是最好的朋友嗎？”

    茉莉像聽到了什么笑話，她調(diào)笑道：“當(dāng)然，永遠(yuǎn)?！?/br>
    日子好像回到了往常，有時候被人唾棄有時候又被人輕撫，皮安也帶著她的孩子回來了，那片碎瓦礫在正午時分開始發(fā)燙，皮安銜來一塊破麻布罩在亂石堆上，午后，她和孩子們就安逸地伏在底下睡懶覺。

    茉莉不喜歡皮安，也不喜歡她的兩個裝傻賣呆的小孩。每當(dāng)茉莉看到皮安蜷伏在人們的手心下，露出一副享受自在的樣子，她都覺得：這個貍花婊子，真賤，還有那個白裙子女人，昨天才摸過我，今天就來摸這些臟家伙，也不怕得滿手貓癬哭天喊地呢。

    茉莉?qū)γ總€人類的氣息都有著清晰的感知。

    她知道那個無精打采每五天才出一次門的女人身上被一種擴散陰郁的蟲子寄生了，那蟲子每天都在啃食她的腦子和心臟，導(dǎo)致她全身的器官對外界的一切內(nèi)在的自己充滿排斥和不安，她的心跳在夜里發(fā)燥，她的腦子在白天扭曲，她被風(fēng)吹起的衣袖里裝著骨頭的具象和永遠(yuǎn)代謝不干凈的藥物。

    那個女人對茉莉不感興趣，她見過、啊、講起來真麻煩、姑且就稱那女人為繪吧，繪曾經(jīng)對偶然乍現(xiàn)的布奇展現(xiàn)出強烈的興趣，繪丟完垃圾，像根枯木支撐在那兒找布奇的影子?？墒遣计娌⒉毁p臉，布奇總是溜得很快，她對所有人類都不信任，或者說她對自己不自信，她認(rèn)為人類都討厭她。

    繪看著拐角處消失的布奇，細(xì)瘦的指節(jié)撰緊又松開，而后雙手抱住自己駝著背弓著腰回去了。

    她知道那個滿身煙味一頭油發(fā)男人身上流露著陰鷙的氣息，茉莉每次見了他都會快快逃走。那個青春洋溢的高中生在穿著校服長發(fā)披散的女孩面前輕輕抱起茉莉，對身旁的女孩說：“看啊，它真可愛，是不是從哪家跑出來的?！迸⒌氖种篙p輕插入茉莉頸間蓬松的白毛，回道：“是，好可愛好可愛?！避岳蛭⒉[著眼，她聞到了說不清道不明的、纏結(jié)成絲線的氣息縈繞在他們手上。

    說了點人類，再來說說布奇。布奇自從回來后，找茉莉的頻率似乎變低了點兒，茉莉常常百無聊賴地待至深夜，想到今天的小布奇應(yīng)該又不會過來了，喵道：“算了，明天還是上街去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