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號J*1-4
清晨五點半,陽光濛亮的時刻,不需鬧鐘的季潔睜開雙眼。她并不覺得這天有何不同,除了今天是星期六,不用上學之外。 她還是頑固的照常作息。 六點,出門晨跑,七點,回家淋浴。 這一個小時內(nèi)許嬸會過來一趟又離開,所以她返家時,屋里會出現(xiàn)報紙和早餐。 季潔曾經(jīng)跟許嬸打過一次照面,那個親切又不相信她帶霉運的大嬸,很熱情的看著她直喊「小meimei長得漂亮啊,就是太瘦啦,要多補補,我再去給你煎個蛋!」 就在許嬸煎好蛋,摸了她的頭要離開時,不慎在平坦玄關的柔軟地毯上絆了一下,這一絆,居然就掀起半片腳指甲,鮮血直冒。 那次許嬸見鬼一樣的逃出去以后,季潔就沒再見過許嬸。 她刻意避開許嬸來幫傭的時間,許嬸則是再也不敢不信邪,一打掃完做完飯菜就急忙離開,即使偶然碰見,兩人也當作沒看到,連招呼也不會打。 但這天七點,季潔慢跑回家,家門口停了一輛車,車旁倚著一個抽著菸,正在出神的年輕男人。 「梁隊。」 「嗨。」 梁淵沒像平常一樣,一看到未成年的她就立刻捻熄菸頭。他的臉色也很憔悴,鬍渣都冒了出來。 她想,恐怕是為了梁彥翔,一夜沒睡。 她沒問話,梁淵看著她也沒說話,一陣沉默。 梁淵凝視17歲女孩就算見到他也毫不動搖的冷靜面孔,她剛才顯然是去晨跑了,運動后的汗水從她染上一點點玫瑰色的肌膚上滾落,像清晨一朵最美花蕾上的精緻點綴。 這個少女,毫無疑問是既聰明而漂亮誘人的。 在工作上,他認同j的能力和冷靜預測,但現(xiàn)在,梁淵卻因為季潔這個女高中生對自己弟弟的不聞不問,覺得未免過份冷血而產(chǎn)生不理智的些許反感。 十分矛盾的情緒,在理智前引領他開口。 「j,你沒有什么想問我的?」 季潔垂下眼簾,看著散落一地的菸頭。 「如果是指梁彥翔,既然梁隊此刻人不在醫(yī)院而出現(xiàn)在這里,還抽了這么久的菸,表示他至少沒有生命危險,我不需多問。如果是另一方面,我想梁隊這么早親自找上門,恐怕是跟工作有關,而我還不知道那是什么樣的事情,當然也不知該如何問起,只好等梁隊自己說。」 梁淵滅掉菸頭,揉揉因為抽了太多菸提神而發(fā)疼的眉心。 「對,j,我是來交代工作的。c市今年年初的動物虐殺案,上週有了新進展,城郊山區(qū)有登山客迷路,發(fā)現(xiàn)一具被剝了皮的人類尸體,下刀手法和使用工具,都和年初的動物虐殺案相似。這案件尚未公開,但已正式被懷疑為連環(huán)虐殺案的前奏,高層本來要找梁彥翔協(xié)助破案,但他現(xiàn)在人在加護病房……所以,市長指定由你協(xié)助。局里也會派幾位臉嫩又不曾公開露面的年輕刑警從旁協(xié)助,他們將在適當時機用暗號與你聯(lián)系?!?/br> 梁淵說完話,鑽回車里取出一個資料袋。 「還有,作為實習成績及格的交換,這是你要的檔案?!?/br> 季潔接過牛皮紙袋,道謝后又問,「為什么線人必須要看起來年輕?」 「已查出死者是一名懷抱星夢的大學休學生,最后身影前一天出現(xiàn)于經(jīng)紀公司入口監(jiān)視器。根據(jù)之前梁彥翔和幾位專家共商的結果,嫌犯其一的身份,恐怕是演藝公司內(nèi)部高階經(jīng)紀人,我們會設法讓你混進不久后即將開拍的連續(xù)劇當臨時演員,從中接觸調查?!?/br> 「如果是這樣,我的客觀條件應該比梁彥翔更好,為什么一開始沒找我?」 季潔沒有惡意,只是陳述事實。 即使只是要當臨時演員,梁彥翔的相貌和身材儘管都超過平均標準很多,但不到172公分的身高,依然是他身為男性的致命硬傷。 「梁彥翔不同意讓你冒險。他擔心你遇上這個嫌犯,可能會……感情用事。」 她的眼瞳,不可察覺地微微一縮。 「這經(jīng)紀人,是女人?」 「嗯?!?/br> 「名字叫倪妮?」 梁淵不作聲,默認。 倪妮,曾是她父親季郁的得意門生,但,也是在考古隊滅門案之前,因控訴季教授對她性sao擾,憤而脫離考古隊,因而毀了季郁一生名譽的美人。 就在季教授連整個考古隊離奇死亡后,法庭調查發(fā)現(xiàn),倪妮的指控全部查無實證,但那時季郁人都死了,過期的清白來得毫無意義,反而讓倪妮因為與這個案件的相關性,而在報章雜志上曝光率激增,名氣隨著她過人的艷麗,一時水漲船高。 十二年前的滅門案,季潔唯一記得的事情也就只有當天這個名叫倪妮的女人來找過季郁,和季郁起了很大的爭執(zhí)。 后來的事,她就都不清楚了。 收起回憶,季潔謹慎開口。 「梁隊請放心,我沒什么好感情用事的?!?/br> 梁淵譏諷似的一笑。 「我相信你任何時候都不會感情用事,j。因為,你就連親眼直擊梁彥翔的車禍現(xiàn)場,都可以置身事外毫不關心。順道一提,梁彥翔確實搶救回來了,但他的昏迷指數(shù)目前是8,會不會醒、什么時候醒,都是未知數(shù)。」 梁淵走了,季潔關門,把自己反鎖在屋里。 是嗎?她對什么都毫不關心嗎? 閉上眼,才剛放松,腦中便悚然回憶起她昨夜睡著后,才聽見的那個聲音。 etome, mygirl. 而那晚之后,季潔夢中果然不再出現(xiàn)那個聲音。 當巧合變成機率,機率多到變成定律,她就必須說服自己相信,夢中的「那個聲音」,確實不是她的幻覺。 「祂」說, 來找我! 七月十日,季潔坐在經(jīng)紀公司提供的九人巴士上,與一車其他六人共赴拍攝現(xiàn)場的大型休間影城。 這便是c市警局從梁彥翔手上移交給她的任務。 事情要從年初的動物殘殺案說起。 其實在文明鼎盛卻人情冷漠的大都會c市,近十年來偶爾都會傳出虐殺動物的事件,但在梁淵升為c市警局要員之前,c市警局總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tài),隨便調查結案。 可是現(xiàn)在,家世良好的梁淵卻很重視這些,他的想法近似于心理變態(tài)者對人群而言都算是顆不定時炸彈,姑息只會養(yǎng)jian,除惡務盡,總得想辦法及早發(fā)現(xiàn)并拆除。 于是,在梁淵成為c市警局專案組隊長后,這些小事件就仔仔細細的被列檔觀察,果真扯出了意外案。 第一次,是隻被放血后剝皮的寵物兔,筋骨粘連的rou塊被扔在垃圾場,因野狗翻吃才曝光。 本來只引起動保團體一陣短暫撻伐,警方?jīng)]怎么注意,但事隔一周,被剖胸取心的野生熊尸曝光,再隔不到一周,又發(fā)現(xiàn)一頭老猿猴被破腦取腦髓的古怪事件,虐殺手法一次比一次更俐落,動物型態(tài)也一次比一次更接近人類。 至此,才引發(fā)警方懷疑,殘殺動物的兇手很可能是同一人──或至少同一批人,而且,兇手的手法一次比一次熟練,彷彿是為了更重要的目的,在預作準備。 事隔四個月,第一具被剝皮的女尸,沉默而血淋淋的證實了警方猜測。 原本被安排親查此案的線人梁彥翔,因一場意外車禍受傷,如今恢復情況不明,季潔默默接下調查工作,她對他的恢復狀況,隻字未問。 如今,季潔的身分純粹是個抱著追星夢的女學生,是c市的小型經(jīng)紀公司一名簽約小咖,接受「殺無赦」這部古裝劇的臨演合約,正和一群身分相同的臨演坐著九人巴士的公務車,前往山區(qū)影城的路上。 「殺無赦」的男女主角,正是c市最大經(jīng)紀公司──星聚──的搖錢樹,也是王牌經(jīng)紀人倪妮親自帶出來的明星,因為這部是年底主打的強檔戲,因此倪妮必定會全程陪同男女主角,跑完這次攝影期程。 季潔用了幾天時間蒐集資料,惡補她本來完全不熟悉的演藝圈概況,再用半天時間染燙頭發(fā),讓自己顯得像涉世未深但又懷抱星夢的普通高中女生。 偽裝成星夢少女的季潔,在翻閱「殺無赦」臨演合約的當下,心里的警鐘就敲響了。 合約第一條,配合劇組到影城取景,拍攝期程一個月,提供食宿,為防機密外洩,臨演在期限內(nèi)禁止私自出入影城。 合約第二條,不許在攝影區(qū)攜帶任何照相攝影器材,經(jīng)察覺視同違約論處。 合約第三條,影城內(nèi)所發(fā)生相關事件全都禁止向媒體透露,經(jīng)察覺視同違約論處。 至于違約懲罰條款是什么?季潔看到違約條款時,不免頓了一下。 違約懲處是:向洩密者及其所屬經(jīng)紀公司求償酬勞之一千倍。 她的酬勞是四萬元,所以她的違約罰款是四千萬;反之,其他臨演得到的合約應該也是同一份。 能夠簽到這份合約的臨時演員,一定是各經(jīng)紀公司精挑細選過的守口如瓶以及企圖心強烈,因為,真正對星夢抱有幻想的任何小演員們,不論合約是再怎么吃人不吐骨頭的不平等,只要機會就必會設法向上爬。 這些演員,一簽合約就不可能違約,自毀前程……所以,這段簽了保密協(xié)定的一個月山區(qū)影城住宿期,就成為一定程度上的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