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枕眠
“你整日足不出戶,怎么什么都知道?難道今日是我會錯意,你是讓亓官盯著我了?”她故意癟嘴。 “剛才殷湯來過,找我商量點(diǎn)事?!崩铛㈩佊帜闷鸸P,蘸上顏料,將仙鶴的雙足勾畫出來,“經(jīng)過這幾日徹查,確實(shí)發(fā)現(xiàn)這幾個死者有不軌行徑?!?/br> “哼,他是聽說兇手落網(wǎng),才來找你商量對策的吧。” 李酡顏說:“商幫內(nèi)部出了丑事,一旦公之于眾,那他這個總頭也難辭其咎,有可能會被郡里直接罷免?!?/br> 這就合情合理了,“我隨便猜猜,如果錯了,你再更正?!?/br> 李酡顏點(diǎn)頭,“縣太爺請說。” “這四個人是否一起做過買賣婦女的勾當(dāng)?” 李酡顏微微含笑,“怎么知道的?” “很簡單,死者都在家中不約而同私藏女子不讓外人知曉,我猜測應(yīng)該是買來的。” “你接著說。” “國丹齋的王翦家中有賢妻,為夫妻和睦,藏起來正常。但陳栩妻子回了娘家,他又在別院,為何也這樣藏著掖著。” -“由此可見,這些女子的身份應(yīng)該不簡單。后來傾城無意間撞見到陳栩生家中有個鄉(xiāng)野村婦,我才一下明白?!?/br> 李酡顏接道:“這些女子應(yīng)該都已嫁做人妻,如果讓人看到,會引來不必要的非議。” “對!”買賣婦女不僅有損名譽(yù),而且是大罪,“由此又牽連出這個婦女復(fù)仇計(jì)劃?!?/br> 李酡顏明白她的意思,“如果這些婦女是被買賣來的,應(yīng)該心有抱怨,不會如此溫和順從,還給王翦打掃畫樓?!?/br> 屠云掐了一個響指,真是與她的想法不謀而合。 “她們之所以順從,其實(shí)是為了降低對方警惕,然后伺機(jī)殺人?!?/br> 她嘆氣,“這是一個早就做好的殺人局,先是蹲守在水煙坊,等待目標(biāo)四人出現(xiàn),然后投其所好,將婦女買賣出去。殺了人之后并不馬上離開,而是門戶大開,營造兇手已經(jīng)逃跑的假象。實(shí)則是躲起來,之后再神不知鬼不覺坐轎離開案發(fā)現(xiàn)場?!?/br> 李酡顏笑,說:“知道獵戶狩獵嗎?” “嗯?” “冬天的時候,獵戶殺了狼之后不會立刻上去,而是埋伏在周圍,確定狼群都撤退,沒有了危險再出去?!?/br> 她嘆道:“早知道就把你帶著,興許我就能早點(diǎn)破案了。” 李酡顏忍俊不禁,“你帶我一個跛子,只會拖后腿?!?/br> 畫好了,屠云湊過去一看,碧綠的群山中白鶴一身雪亮,不染纖塵,“你這么喜歡飛禽走獸,怎么不見養(yǎng)個小動物?” “想,但沒精力?!彼降匦π?。 天逐漸黢黑,屠云在李酡顏房中吃了飯,不談案子的兩人心照不宣都閉上嘴,空氣中彌漫著曖昧和尷尬之氣。 一不小心,兩人同時夾了一塊雞rou,屠云先下手為強(qiáng),把雞rou夾起來,扔到嘴里。 李酡顏溫靜一笑,什么都沒說。 磨蹭半響,屠云終于厚著臉皮說:“縣衙現(xiàn)在人滿為患,公子的床可否舍我一半?” 李酡顏強(qiáng)裝淡然,耳尖粉紅,“縣太爺想住就住吧?!?/br> 屠云暗喜,等亓官把菜收走,便迅速脫鞋上床,躺到里面。 李酡顏的臉在燭光中一點(diǎn)點(diǎn)透紅,慢吞吞褪去衣袍,與她肩挨肩躺平。 吹燈之后,漆黑的床帳中呼吸聲格外清晰,心跳聲亦是。 她故意問道:“公子不成親,可不能后悔。” “嗯”他肯定點(diǎn)頭。 “我...” 李酡顏扭頭,握住她的手,“是我有眼無珠,竟然一直沒發(fā)現(xiàn)?!?/br> 虧他和屠云在山上同床共枕這么多天,竟然一點(diǎn)也沒往那處想,現(xiàn)在想想真是愚蠢至極。 “也不怪你,我都以男子身份生活十年了,有時候連自己都忘了?!?/br> “為何?”一個女子何故要這樣,當(dāng)初在山上她用木棍潦草捆綁手臂,現(xiàn)在回想仍覺得可怕。 要受過多少傷,才能有處變不驚的境界。 “我沒有父母,很早就跟著師父,他說男子在外比較方便,臟一點(diǎn),破一點(diǎn),反而安全。” 此話不無道理,李酡顏手臂從她身下鉆過去,心疼擁住她。 月光酥松,幔帳溫香,枕畔多一人,夜里好安眠。 兩人穩(wěn)穩(wěn)睡去,待窗欞外飄起暖光,屠云揉眼蘇醒,李酡顏望著她,道:“該起了?!?/br> 屠云迷迷瞪瞪看向窗外,天氣美好,該回去升堂了。 兩人穿好衣裳,屠云隨便將長發(fā)一挽,拿簪子插上,準(zhǔn)備起身。 一只手伸過來,將她按回凳子上,將木簪拔掉,用梳子從頭頂梳到發(fā)尾。 屠云從銅鏡中凝視李酡顏,稍顯神氣,“想不到還有公子伺候我的一天?!?/br> “縣太爺就偷著樂吧,我娘都沒有這待遇?!?/br> 她咯咯直笑,靈動的眉眼透著甜蜜。 梳好頭發(fā),李酡顏叫來亓官,“端水給縣太爺洗漱?!?/br> “哦”,亓官敢怒不敢言,怎么一轉(zhuǎn)頭,屠云也成了他主子似的。 屠云洗臉擦干,回眸笑吟吟望他。 李酡顏故意視而不見,從衣柜中拿出一件披風(fēng),“吃了再走吧。” “我倒想,但時間來不及,我還得回去換官服。” 李酡顏將披風(fēng)給她,“那??h太爺今日求仁得仁?!?/br> “借公子吉言?!?/br> 辰時,縣衙門前百姓紛紛圍觀,爭先恐后要一睹殺人犯是什么模樣。 屠云一襲官袍,威坐公堂,“帶犯人?!?/br> 出來的正是賣胭脂的女人,她雙腳拖著鎖鏈,一路帶響,跪在公堂。 “民婦崔萍兒,拜見大人?!?/br> “我問你,這幾人的死,是不是你一手策劃?” “是” 崔萍兒坦然認(rèn)罪,引得堂外議論紛紛,似乎都不敢相信,這么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竟然是殺人魔頭。 “堂外肅靜”屠云說:“你將作案經(jīng)過,詳細(xì)來說說?!?/br> “大人不是都已經(jīng)知道了嗎?” 殷施瑯怒喝,“讓你說你就說,廢什么話?!?/br> 崔萍兒蒼白一笑,“我先在水煙坊埋伏,等王翦來聽曲就故意接近示好,將新婚不久的婦人高價租給他,然后給他下軟骨散,讓他力氣盡失,再用刀生生剝下臉皮,親眼看著他流血而亡?!?/br> 崔萍兒說此話時出奇冷靜,神情興奮,公堂內(nèi)外的聽眾卻倒吸一口冷氣,仿佛親眼看到那個場景。 屠云問:“然后呢?” “我事先讓獵戶幫忙挖好了地道,等得手之后就用轎子把人抬到城外,然后順著地道又回到城里。” “其他的三女四男都是什么人?” 崔萍兒麻木地笑笑,“都是我花錢雇來的。” “你胡說。”殷施瑯不相信,將其人全部帶上堂,逐個問了一遍。 女人們堅(jiān)稱自己是被欺騙,事后知道真相也回不了頭,只能聽崔萍兒安排。 男人們則是裝傻充愣,大喊冤枉,“大人,我們只負(fù)責(zé)抬轎子和挖地道,其他一概不知?!?/br> 殷施瑯傻眼,問屠云:“怎么會這樣。” 屠云嘆息,“誰讓咱們牢房就這么大,串供太容易。不過也有可能是提前商量好了?!?/br> 屠云蹲到崔萍兒面前,“這樣一來,最多你一個人死,其他人還能留條性命?!?/br> 崔萍兒對她笑了一下,“大人不信,可以再查?!?/br> “查就查。”殷施瑯不信這就是答案,可又沒有眉目,只能問屠云:“怎么查?” 屠云笑了,回到公堂,“崔萍兒,你與死者無冤無仇,什么要痛下殺手?” “沒有原因?!?/br> 她說完,王翦的夫人突然從公堂外沖進(jìn)來,對著崔萍兒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你這個殺人犯,死不足惜?!?/br> 隨她怎么打罵,崔萍兒始終冰冷以對,而旁邊的人見崔萍兒挨打,對王夫人群起攻之。 公堂一團(tuán)亂,屠云暫且也找不到好的突破口,只得先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