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晚霞很紅，火燒云掛了滿空。

    字淵渟走過cao場的時候停了一下，落日的余暉下，球場上迸出了好熱鬧一陣的歡呼。

    大概是兩個學院之間的足球比賽，字淵渟看不清記牌器，也看不清到底是哪個學院贏了，但是他看見滑跪的一個球員仰面朝天，嘴巴張得很大，脖頸拱出一個彎曲的弧線，也很紅。

    他沒多看，沉靜地走到女生宿舍樓下，隨后拿出手機發(fā)消息。

    沒過多久他看見李珂走出來，然后牽著她的手去吃晚飯。

    他想今天也應該就到此為止了，即使他曾經跟她說過今天是他的生日，但她應該不會記得。

    “出去玩嗎？”鮜續(xù)zhàng擳噈至リ： y ushuwen.

    字淵渟愣了一下，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顯然很想再跟她多待一會兒，“好?！?/br>
    他已經很久沒坐過地鐵，晚上的人很多，他們站在一側門邊，他抓著座椅和門后的兩處把手，把她困在懷里，盡量讓她站得穩(wěn)，她卻一直往他懷里撲。

    他也漸漸局促。

    她顯然是不知道這種簡單的觸碰對于一個很喜歡她的年輕男人來說有多難熬。

    好在目的地終于在這種甜蜜的煎熬中抵達。

    高中和大一大二的時候，他很多次在這站下過車，后來就很少了。以至于他真正踏進奧體中心才能確認他們真的是來看球賽的。

    “怎么突然想來看球賽？”字淵渟垂眼看她。

    他們正走出地鐵站，出站口灌進好大一股風，她縮了縮脖子，沒回他，不知道是不是沒聽見，只是說：“好冷?！?/br>
    十一月的戶外足球，當然夠冷。

    李珂睜大眼睛，看著場內穿著短褲短袖的運動員，“他們不冷嗎？”

    “他們等會動起來就不冷了?！彼戳搜蹐鰞龋鋵嵰呀浐芫脹]看過球賽，當然也很久沒踢過球。這種耗費時間的娛樂對他早就成了奢侈品。

    李珂咂舌，看著大屏開始計時。

    她不怎么看得懂足球，只知道看著球員滿場地追球也實在熱血。

    “你喜歡哪支球隊？”

    “我知道是曼聯(lián)，我問現(xiàn)在這兩支，你更支持哪一個？”

    “為什么吹哨？犯規(guī)了嗎？”

    “什么是點球？”

    “是進球了嗎？”

    中場休息的時候字淵渟看她新奇地看著旁邊場區(qū)唱歌人浪，頭一次心思根本不在比賽上，手撈起來蓋在她膝蓋上快要掉下去的應援圍巾放好，又摸上她的臉，鼻頭都凍得冰涼。“冷不冷？”

    “沒關系，還好?！?/br>
    字淵渟沒說別的話，把她摟進懷里，能感受到她細微的顫抖。他想給她捂手，但是自己一直在出虛汗，風一吹，手心冰涼，不比她好多少。

    他送她到樓下的時候難得主動把她拉進了角落，她安安靜靜配合的不得了，他很激動，又要很克制。

    等喘息著放開她的時候，他聽見人問：“今天吃過蛋糕了嗎？”

    他頓住，她了悟，從包里拿出來一小盒保護得很好的小蛋糕，然后插上蠟燭。

    打火機響聲很清脆，然后蠟燭燃起來。“簡單來下吧，我給你唱生日歌，你許個愿。”

    她又問：“你準備好了嗎？蠟液要滴下來了?！?/br>
    他喉嚨一滾，“嗯”出來一聲。

    隨后他在壓低了聲音的生日歌里閉上眼睛。他雙手合十，腦子里卻什么念頭也沒有，一片空白。

    直到歌聲停下來，他才回神，然后順勢放下手睜開眼，看著她拈起蠟燭放到包裝袋里，再拆出勺子挖出來遞到他嘴邊，“要吃一口的?！?/br>
    他低頭吃下去，然后說：“你吃?！?/br>
    李珂沒有客氣，同樣的勺子塞進嘴里，然后彎著眼睛，“味道還可以?！?/br>
    字淵渟看了她兩眼，視線垂下去，伸手替她把蛋糕收起來，“你帶回去吃吧?！?/br>
    李珂點點頭，看著他低頭慢慢動作，突然說了一句：“你好香。爽膚水用的什么？我很喜歡這個味道?！?/br>
    他指尖頓了一下，“不記得牌子，是個雛菊味的好像?！?/br>
    他把蛋糕重新塞進她的包里，掛在一邊的樹枝上，隨后壓下來，很用力地親她。

    李珂的唇瓣被他磨得有些麻，輾轉的時候他的鼻尖用力抵上她的，她不得不很用力地吸氣。

    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卻一秒鐘都不愿意放開，手墊在她腦袋后面，微微躬身，卻很用力地用身體壓住她。

    她手指抓著他肩膀的衣服用力到泛白，直到他好不容易放開，她呼吸有些急，只是說：“你稍微輕點，壓住我鼻子了，喘不過氣?！?/br>
    字淵渟還是不說話，低著頭看了她好一會兒，摟著她的腰往自己身上一推，她撲過來的時候壓得兩個人身前的暖氣往上沖，他伸手在她背后輕輕順氣。

    她抱著他的腰也根本沒什么反抗的意思，安安靜靜地平復著呼吸。

    好半天，她在他懷里輕輕動了動，摸出來唇膏，“親干了?！?/br>
    她涂完自己的又抬頭，伸出手指摸他的嘴唇，然后笑：“低頭?！?/br>
    字淵渟看她盯著自己的嘴唇不太熟練地涂唇膏，稍微劃出來一點，又用手指抹掉?！懊蛞幻??！?/br>
    他抿唇，唇上有些輕微的油膩感。

    她看了兩眼，跟他說：“我明天早課，得回去了?！?/br>
    她頓了一下，很快地伸出手往他手腕上套上一個貔貅的手串，又說：“生日快樂，字淵渟?！?/br>
    一個純金的貔貅，能花掉她兩個月的生活費。

    字淵渟微微彎唇，沒有發(fā)出聲音，摟住她在她頭頂上輕輕回應：“我今天很開心?！?

    字淵渟一度以為真的結束了。

    可是真的放不下。

    她把他從黑名單里解放出來的第一天他就知道了，因為他每天都一遍一遍地窺伺她的生活，點進她的頭像無數次。

    她說，買賣不成仁義在嘛，我們還有共友，不要弄得那么難看，以后就像朋友那樣相處吧。

    怎么可能。

    他看到她朋友圈里不再隱藏的動態(tài)，看到某天下午她炫耀自己在微博中了一個小獎。

    有心人總能挖出來更多的消息。

    他搜出來那個博主，找到那天的微博，在寥寥的中獎名單里一個個點進主頁看過去，終于鎖定了目標。

    她的分享欲一直旺盛，微博像是她的樹洞，沒有幾個粉絲，什么好的壞的不方便發(fā)在朋友圈的，都往這里發(fā)。

    有的時候是在吐槽室友，有的時候是在說他沒有參與過的戀情，甚至是陌生人跟她短暫的聊天。

    他往下翻，看到一條字數很少的微博，評論卻很多——她的微博基本沒什么點贊或者評論。他點進去，發(fā)現(xiàn)底下都是她自己的評論。全是一些他們戀愛時期的日常記錄。

    【今天學校里有演員，卡車很多，走路的時候旁邊開過來一輛，他繞到我后面捂住了我的口鼻。怎么說呢，好細心?！?/br>
    【今天答辯u盤都沒帶，空講，還好都是認識的老師！明老師太好了！我有感而發(fā)，跟他說：明老師真的特別好，愛笑，很溫柔！我永遠愛明老師！然后他好半天沒說話。哈哈！原來是個醋精！】

    【笑死。他最近講話語氣詞用得太多太可愛了，他的學弟說他談了戀愛人話都不會講了?！?/br>
    【頰邊長了個痘痘，他靠過來說我才發(fā)現(xiàn)你還有酒窩。我說那是痘痘的陰影。靚女無語?！?/br>
    【看他剝蝦剔殼挑最嫩的給我有點好笑，怎么跟養(yǎng)女兒似的。】

    【太乖了，太好欺負了。有時候覺得性格軟到單調，有的時候又覺得挺可愛的?！?/br>
    【有點不忍心了?！?/br>
    太多太多，整整兩百多樓。

    她都知道。她都記得-

    泳池并沒有幾個人。

    字淵渟視線都不用轉，打眼就看到那邊正在往深水區(qū)試探的兩個人。他想起來李珂如今的態(tài)度和接下來的計劃，心里微微有些打鼓。

    他不知道該怎么追她這樣的女生，更沒試過這種……堪稱低劣的追人方式。

    他莫名覺得有些燥，甚至心跳都快了很多，篤篤發(fā)緊。

    他把護目鏡拉下來，縱身跳進水里。

    五月還并沒有很暖。至少水池還很涼，瞬間包裹的溫度驟降讓他縮了一下身體。

    他悶進水里往對岸游，觸到池壁的瓷磚，旋身往回。

    這種熱身大概沒有什么作用，不然他冒出水面的時候為什么手還在抖？

    他的喉嚨有些發(fā)干，看著那邊的兩個女孩子，視線久久收不回來。

    “忍不住了？要追回來？”

    像是這才意識到這里還有另外一個人，字淵渟視線終于轉回來一會兒，不置可否。

    聞千秋牙酸，“你跟程連第串通好的？”

    字淵渟錯開他的視線，眼睫垂下去，看著漾著清波的水面，“嗯?！?/br>
    聞千秋像是有些好笑，“不撞南墻不回頭是吧?！?/br>
    字淵渟皺眉，“你別把她想那么壞?！?/br>
    她根本不壞。

    “我真是搞不懂，她給你下了什么迷魂藥了？她沒玩兒你嗎？沒無縫銜接嗎？”

    字淵渟沉默一瞬，“她只是……頑皮?！?/br>
    “是，你了解她?！甭勄飸械么罾硭?，拉下眼鏡悶進水里。

    字淵渟看了眼因為他的動作而晃蕩得厲害的水波，視線再次轉回那邊抱著的兩個人身上。

    她的臉緊緊貼著另外一個女孩子，臉上有點迷茫，卻顯然很依賴，小臂被她自己環(huán)過來的另一只手捏得下陷泛紅。

    “我好像也不太了解她?！?/br>
    很輕的一聲，漾進了面前的波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