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meimei
第二次見面的時候是一周之后小區(qū)門外的便利店。 門口的桌椅前空無一人,大家都躲在里面吹空調(diào)。 他指尖夾著煙頭,坐在曬得發(fā)燙的凳子上,面前突然走過一個眼熟的人。但她低著頭看手機,根本沒注意到這邊。 他一愣,視線追隨她進去,想起來那把傘,低頭單手翻找,如愿翻出來那個已經(jīng)隨身帶了許多天的遮陽傘。 這么一會兒工夫她已經(jīng)出來了,手上拿著瓶冰可樂,重新打開傘往外走。 這回她注意到坐在太陽底下而顯得格外奇怪的人了,只是好奇多看了兩眼,沒有再攀談的打算。 字淵渟起身走近,手里遞出傘,“上次的傘,謝謝你?!?/br> 字淵渟看出來她眼中的茫然和陌生,有些意料之中的失望,不知道還有沒有繼續(xù)聊下去的必要——太過殷勤只會讓人警惕,畢竟那天讓他溫暖釋懷的短暫交鋒,或許也只是她不曾留意的施善。 但此時她好像已經(jīng)認出來了,“是你啊!” 她靠過來一步,但是視線落在他夾著煙的手指上,那邊還有細細煙氣緩緩上升,煙味彌散開,她也隨即停住腳步。 幾乎是下意識,字淵渟走到垃圾桶旁邊按滅燃了大半的香煙丟掉,重新走到她身邊,看著她把那把蕾絲花邊的小傘重新遞過來,“先打著吧,很曬的?!?/br> 他照做,聽到人輕輕笑了一聲,然后掀開傘邊抬頭看他,“有這么多煩心事嗎?怎么兩次見你心情都不怎么好呀?” 字淵渟還沒想好要怎么說,她已經(jīng)發(fā)散問起了別的:“你看著好高——不會一米九吧?” “差不多?!彼卮穑槃莸皖^看她。這次視角的轉(zhuǎn)變顯得她更嬌小,又或許是他的身形實在太高挑。短吊帶露出來的那一節(jié)細腰白得晃眼,最外是一件薄透的襯衫,下面穿著規(guī)規(guī)矩矩的拖地長牛仔褲,讓他想起來網(wǎng)上很火的詞匯:純欲。 傘緣遮不住她露齒的笑容,讓人情不自禁放松心情。冰涼的瓶身貼上他的胳膊,她笑道:“這次沒有雪糕了,但是還有可樂?!?/br> 吃點甜的,心情會變好。 大約是因為上次恰到好處施以援手,字淵渟對她本能地親近不設(shè)防,于是在咽下一口冰涼冒氣的可樂之后他才想到:她只買了一瓶,而他剛剛是看見她喝過一口的。 長時間將注意力放在前程上讓他根本無暇分心戀愛,但不可能沒有常識到覺得同喝一瓶飲料并不越界。他捏著瓶子的手收緊,臉頰都泛熱,低頭看過去,她卻一臉坦蕩,“怎么樣?快樂水的魔力?!?/br> 他抿了抿唇,看她沒什么別的反應(yīng),最終也沒說別的。 他們明明才第二次見面,對話不超過十句,甚至連名字都不知道,但字淵渟莫名就是對她很有好感,相處起來也很放松。 直到兩人停在同一道門前。 “你,是李教授女兒?”他率先開口,聲音里的質(zhì)疑很明顯。 “怎么了?不像嗎?” 字淵渟視線在她臉上長久地停留,顯然是找到了點相似的影子。 但是他知道李擇侃的女兒剛高中畢業(yè)呢。高中畢業(yè),大概率是沒有成年的。 尋常高中生大多稚嫩樸素,忙于學業(yè)不會搗鼓穿著,而她打扮得漂亮,甚至會帶一點淡淡的妝,所以字淵渟在此之前壓根沒想到她會是未成年。 他隨著這個認知清醒,手指收緊捏得可樂瓶響了一聲,那點兒差點冒頭的沖動被他硬生生忍下去。 - 在近半個月的時間里,字淵渟登門頻繁,也時常碰見李珂。 他最終是知道了她甚至沒滿十七,比自己整整小了六歲。 一旦打上了未成年的標簽就讓人束手束腳,他雖然并不覺得自己是什么見色起意,但不可否認恰到好處的時機和援手讓他不可控制地升起好感,但是在這關(guān)頭發(fā)現(xiàn)人家是個未成年,還是自己導(dǎo)師的女兒。 這實在是荒謬透了。 像是兜頭被淋了一盆冷水,他瞬間清醒。再怎么,也不可能…… “淵渟,你在聽嗎?”李擇侃很少看見他在這種時候發(fā)呆,面色不解。 “抱歉,剛剛沒聽見?!弊譁Y渟回過神來,把垂在膝蓋上的手里的杯子拿起來放到桌上,儼然是回神要好好聽的樣子,但是視線卻不可控制地在杯身掃了一眼。 奶黃的馬克杯,杯身有朵粉色鼓凸的郁金香,顏色搭配很亮眼,一看就是女孩子會喜歡的款式。況且進門的時候,這個杯子還在李珂手里,顯然是剛接好水準備自己喝的。 那時候李擇侃看見她,隨口說了句給客人也倒一杯,沒過多久她就拿了兩杯水過來,這只奶黃色的馬克杯推到了他面前。 按照她家這種不重樣的杯子購買風格,他幾乎能確定這個就是她剛剛手里的那只,雖然她也剛接好水,大概還沒喝,或許只是急著交差優(yōu)先給他們送來,但這也不妨礙他心里蕩起漣漪。 這幾次來幾乎回回能碰見她,每次短暫地交鋒,有時候她這種隱約過界的分寸感,實在太過犯規(guī)。 字淵渟沒繼續(xù)看,回答了李擇侃的幾個問題,聽見人問了句牛馬不相關(guān)的:“最近忙嗎?” “不忙。”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管帶公司,但下學期也才研二,談不上多忙。 李擇侃松了口氣,轉(zhuǎn)而又像是難以啟齒。“李珂報了個環(huán)境工程?!?/br> 錄取結(jié)果其實已經(jīng)出了一周了,他也早就知道了,有些疑惑李擇侃現(xiàn)在提起來是個什么意思。 李擇侃面色糾結(jié),好半天才像是組織好了語言,觍著臉說:“她初高中都在國外上的,那個數(shù)學跟國內(nèi)根本不是一個標準,前兩天給她看了幾道高叁題也是一竅不通,我比較擔心她到時候高數(shù)跟不上?!?/br> “你看看有空給她抓抓基礎(chǔ)、抱抱佛腳嗎?” 字淵渟視線移到奶黃色的馬克杯上,幾乎沒怎么猶豫,“可以?!?/br> 李擇侃沒想到他這么爽快,他甚至連價格什么都還沒談,但確實松了口氣,低頭又埋怨一句:“這丫頭倔,非選個學高數(shù)的,不知道是在給誰出難題?!?/br> 字淵渟聽他又約時間,定價格,全都應(yīng)好,心思顯然不在這上面。 他端起馬克杯,低頭喝了口水,壓了壓隱約的煩躁——是對自己的埋怨。他不該答應(yīng)的。他大概知道導(dǎo)師跟他開口的原因,但是導(dǎo)師沒人脈他是有的,只要他想,大可以介紹別的更合適的人過來。 他很確定自己目前淡掉的心思仍然每每會被她不經(jīng)意牽動,必須靠著強烈的道德感才能控制自己把她純?nèi)划斪饕粋€meimei而非同齡異性。 他根本沒把握這種他刻意逃避壓抑的心思在時常的獨處下能不能仍然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