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好大一汪湖水，道路兩旁的房子漸漸規(guī)整，不時經(jīng)過新建的商鋪門面，街上很冷清，像哪兒的新城區(qū)，街邊一家嶄新的24小時自助銀行，一個人都沒有。

    但路邊有個電話亭。

    美微心里著急，大聲喊:“錢還要不要了？我說給就給，就現(xiàn)在！”

    光頭不說話，耗子也不敢插嘴。

    車子沒停。

    美微不管不顧了，“你們是不是蠢？為了三十萬給人賣命，我給你三百萬不敢要？哦不，是兩個三百萬，六百萬?！?/br>
    光頭：“閉嘴，誰他媽知道你說的真的假的。”

    美微：“旁邊就是銀行，我給家里說一聲，你現(xiàn)在就能取錢?！?/br>
    車速慢下來。

    耗子說：“山哥，六百萬啊，咱先拿到錢再說?！?/br>
    光頭抓了抓腦門，眉頭擰著很為難。

    美微說：“被我看到臉了，想殺我滅口？你們就不想想，殺了人往哪兒跑？就算沒被抓到，拿了三十萬夠花幾年？你們橫豎都要跑，是拿三十萬跑路，還是拿六百萬跑路？”

    耗子急了，又扒拉方向盤，“是啊，她說了先給錢，咱拿了錢再放人又不虧！”

    光頭：“滾你媽的，你剛不是還要上她？”

    耗子：“有錢啥女人找不到？”

    這是光頭的原話，大筆錢擺在面前，誰還記得女人。

    光頭：……

    光頭踩住剎車，然后倒車，車子停在那間24小時自助銀行門口。

    有救了。

    美微輕輕吐氣，“手機給我打電話。”

    “少他媽?；??！惫忸^冷哼一聲，使喚耗子，“你去給她繩子解開，去路邊那電話亭打?！?/br>
    耗子照做，拿了把刀，割開美微腿上的塑膠鎖扣。

    她轉(zhuǎn)身抬手，手上的繩子也解開了，扶著車身走下去，腿一軟差點沒站穩(wěn)。

    光頭坐駕駛座朝這邊罵：“老子讓你解繩子，沒說要你解她手上繩子，你咋比豬還蠢？”

    耗子揚一揚手上的刀，“放心，跑不了?！?/br>
    他用刀抵著美微的腰，二人走去電話亭。

    美微伸出手要錢，“硬幣。”

    耗子表情像要了老命，“沒錢?！?/br>
    公用電話亭是新裝的，紅色的亭子黃色的電話機，上面貼了張標(biāo)簽：可免費撥打三分鐘。

    美微心中慶幸，想都沒想，電話撥給郁誠，幾乎是立刻接通。

    這也許是她最后一次求生的機會。

    電話機除了數(shù)字鍵，就只有幾個簡單的按鈕，沒有免提，但有個音量鍵，耗子一只黑手摸上去，將那音量鍵按到底，聲音大到他能聽清。

    美微沒有一句廢話，五指握緊了話筒說：“哥，我看中一幅高更的畫，要三百萬?！?/br>
    高更的畫三百萬當(dāng)然買不到。

    她很久以前和郁誠說過不想要。

    這樣說，只是希望露出破綻，讓哥哥知道她有危險。

    “嗯?！庇粽\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情緒，疑問都沒有。

    她不知道郁誠有沒有聽懂背后的意思，心跳越來越快，很想對電話喊“哥哥救我?！?/br>
    可是她不敢，鋒利刀尖正抵住她的腰。

    美微生生將眼淚忍下去。

    郁誠的聲音溫和平靜，“出門在外這么些天，冷不冷？”

    昨天才見過，昨晚才分開，不過短短幾個小時，每一分鐘都無比漫長。

    她很想他。

    他為什么說她出門這么些天？他也想她是不是。

    她害怕這是最后一次和他說話。

    如果是，要說什么？

    說愛他，還是說她已原諒他。

    什么都不能說。

    她吸一口氣，仰起臉，眼淚從眼眶倒灌進鼻腔，又劃過喉嚨。

    那是一種guntang又苦澀的味道。

    天氣不大好，馬路對岸的湖水發(fā)黑，像墨汁一樣幽深，遠遠吹來一陣風(fēng)，卷著湖水的潮氣。

    美微冷得打顫，說：“起風(fēng)了，水邊涼。”

    “早上吃了嗎？”

    “吃不下?！?/br>
    那頭沉默。

    她也沒說話。

    耗子把刀往前抵了一寸，刀尖刺破衣裳，扎進她的皮膚，冰涼刺痛。

    美微倒吸一口涼氣，“哥，我現(xiàn)在就要錢?！?/br>
    郁誠：“行，卡號給過來，我給你轉(zhuǎn)賬?！?/br>
    那邊有文件翻閱的聲音，紙張很脆的窸窣聲，落筆簽字的沙沙聲。

    她再一次忍住眼淚，忍住洶涌的情緒。

    美微看向耗子，“銀行卡?！?/br>
    耗子沒猶豫，從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張農(nóng)村合作社的儲蓄卡，背后還歪歪扭扭寫著姓名，不知道是誰的。

    美微將卡號和名字都報過去。

    郁誠說：“先轉(zhuǎn)一筆，收到了嗎？”他沒掛電話，一直等著。

    “嗯?！泵牢⑦@邊答應(yīng)，盯著耗子，“查查看?！?/br>
    耗子褲兜里叮一聲響，他摸出手機看了眼短信，食指指著屏幕一個個數(shù)0，高興得眉毛飛起來，“到了到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