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鶴霄看著她一副沖勁滿滿要打?仗的表情，很?配合地點點頭，盡量也把這當(dāng)成一件嚴(yán)肅的正事。

    “...好的?！?/br>
    *

    跟想象中不同，周末的家庭聚會，姑媽們臨時調(diào)整了安排。

    一大清早，季檬在睡夢中被電話吵醒，迷迷糊糊接起來，聽到大姑的聲音：“檬檬，起床了嗎？”

    季檬有氣無力地應(yīng)了聲：“沒。”

    電話里，大姑先念叨幾句她睡懶覺的問題，才切入正題：“鶴霄這周末兩?天都沒有工作?安排嗎？”

    季檬沉默了，然后，鎮(zhèn)靜地說：“他在洗澡，我一會兒問問?！?/br>
    大姑嘖嘖兩?聲：“檬檬，你結(jié)婚之后好歹收斂點。看看人家鶴霄，這么早起，你肯定還一個人躺在床上睡得?像個豬一樣。小心時間長了被嫌棄啊?！?/br>
    “......”

    季檬打?了個哈欠，敷衍了幾句，把電話掛斷。

    發(fā)微信問了沈鶴霄，他這兩?天什?么安排。

    對面很?快就回?復(fù)：【明天下午需要去?一趟實驗室?！?/br>
    季檬把這消息轉(zhuǎn)達(dá)給大姑，得?知了關(guān)于?家庭聚會的新安排。

    原來，大姑的老同事退休之后去?蘇城周邊的小縣城開了家農(nóng)家樂，獨門獨院，晚上能在院子里搭帳篷睡覺。

    想著反正是周末，姑媽們想一家人包場過去?，燒烤、露營、爬山，玩它個一天一夜。

    真是退了又閑不住的中老年群體...

    于?是，早上十點，季檬在平臺發(fā)了動態(tài)，通知今晚停播一天，被沈鶴霄載著，開車前往小縣城。

    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季檬把座椅調(diào)低，身?上蓋了條毯子，睡得?不省人事。

    睡醒，車就已經(jīng)開到了鄉(xiāng)下，在一條凹凸不平的土路上晃晃悠悠開著。

    季檬半瞇著眼，將座椅調(diào)直，吐槽的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沙?。骸拔沂钦娌焕斫鉃槭?么他們這輩人總是喜歡去?農(nóng)家樂，我小時候就經(jīng)常被帶著去?這種地方，環(huán)境又差、菜又難吃。”

    她從包里拿住幾樣化妝品，認(rèn)命般嘆了聲氣：“下次我姑父再發(fā)微信問你，你一定要說加班沒空！”

    沈鶴霄目視前方認(rèn)真開車，避免一個不注意就開進(jìn)泥坑里，或者撞到不知從哪竄出來的野狗。

    他心不在焉地應(yīng)了聲“好”。

    **

    終于?到了傳說中的農(nóng)家樂，院子里的一切都很?原始。

    臟兮兮的燒烤架、走來走去?的雞鴨鵝、施了農(nóng)家肥的小菜地、難以描述的氣味...

    季檬已經(jīng)開始崩潰了，但?更崩潰的還在后面。

    她補(bǔ)了個妝，剛拉開車門，天上就砸下來一坨鳥屎，正中她的左肩。

    “.......”

    還好，不是頭頂；還好，她穿了件防曬衣外套。

    季檬嘟囔了句臟話，坐回?副駕駛，很?嫌棄地把防曬衣脫下來。

    她看向身?邊的男人，深呼吸，“沈老師，你車?yán)镉蟹艅e的衣服嗎，長袖的？”

    沈鶴霄剛才沒看見那一幕，視線移向她手里揉成團(tuán)的防曬衣，“這件怎么了？”

    季檬關(guān)上車門，狠狠地說：“被鳥屎砸了。我真是服了，這種概率的事也能被我撞上，不過也不難理解，你車就停在樹底下，估計明天走得?時候，車頂已經(jīng)沒眼看了?！?/br>
    她嘀嘀咕咕：“最近是不是水逆啊...怎么老是跟鳥屎過不去??！?/br>
    沈鶴霄透過天窗掃了眼頭頂?shù)臉?，又看著季檬極為難看的表情，默了兩?秒，不合時宜地低笑一聲。

    車?yán)锞蛢?個人，周圍也不算吵。

    季檬聽到那聲笑，迅速轉(zhuǎn)過頭：“？”

    看到他微微上揚(yáng)的唇角，她差點忍不住一拳砸過去?：“我都這么倒霉了，你還冷笑??！”

    “...不是冷笑?！鄙蝥Q霄緊抿了下唇，“后備箱里有件西裝外套，黑色的，可以嗎？”

    季檬仍然沒好氣，把揉成團(tuán)的防曬衣塞到一邊，“可以?！?/br>
    她里面穿的短袖，不想露出兩?條胳膊喂蟲子。

    兩?人剛開門下車，幾位揮舞著彩色絲巾的姑媽就笑瞇瞇地過來了。

    “干嘛呢，車?yán)镉薪鹱影。恢辈幌萝??！?/br>
    季檬靈光一動，說：“打?情罵俏?！?/br>
    姑媽們：“......”

    沈鶴霄唇角又很?淺地?fù)P了下，去?后備箱幫她拿西裝外套。

    這外套對于?季檬來說，有些過于?大了...

    兩?只袖子都完全遮住手，衣服下擺到她膝蓋上面的位置，像裙子一樣，搭配她仙氣飄飄的半身?長裙，顯得?十分不協(xié)調(diào)。

    季檬正準(zhǔn)備往屋檐下走，突然想起什?么，又轉(zhuǎn)回?頭，在眾目睽睽之下，裝作?自然地牽起沈鶴霄的手：“熱死啦，我們?nèi)?那邊坐吧?！?/br>
    沈鶴霄耳根微紅，被她牽著走遠(yuǎn)。

    手背燙傷雖然不嚴(yán)重，但?被她出了汗的掌心握住，火辣辣的刺痛感愈發(fā)強(qiáng)烈。

    但?他不想抽開手，反而，下意識握緊了些。

    ......

    午餐隨便吃了點玉米窩頭配腌菜，季檬完全沒食欲，幾位姑媽反而吃得?津津有味，一遍遍感慨著都是純天然的綠色食物。

    剛吃完，一群人就開始忙活著搭燒烤架，洗菜、切rou、串rou，準(zhǔn)備晚上的戶外燒烤活動。

    當(dāng)然，季檬是懶得?過去?幫忙的，拉著沈鶴霄，百無聊賴地躺在菜地前的竹制躺椅上。

    她還問老板要來一條電風(fēng)扇，一邊吹小風(fēng)，一邊看著滿地走來走去?的家禽發(fā)呆。

    這小院子信號不好，流量卡到爆炸。

    離開了網(wǎng)絡(luò)的季檬，就像失去?水的小雨，十多分鐘之內(nèi)，把手機(jī)熄屏又點亮，打?開微信又退出，rou眼可見的無聊。

    沈鶴霄坐在她身?邊的椅子上，挺直著背，表情專注地翻開腿上一本?專業(yè)書籍——他從車上拿下來的。

    季檬在第?n次確認(rèn)幾乎沒有網(wǎng)絡(luò)之后，把目光移向身?邊的男人。

    “你在看什?么書?！?/br>
    沈鶴霄抬了下眼，簡單概括：“天體物理的專著?！?/br>
    “......”

    季檬又嘆了聲氣：“你還有別的書嗎?！?/br>
    她補(bǔ)充：“跟專業(yè)無關(guān)的。”

    沈鶴霄：“沒有?！?/br>
    唉。

    季檬站起身?，披著他的黑外套，活動活動筋骨，在偌大的院子里溜達(dá)一圈。

    路過燒烤架，所有人都忙忙叨叨的，一個眼神?都沒分給她。

    季檬想，短時間之內(nèi)，大概是沒有“表演”的必要了，因為他們看不見。

    最后，她終于?在院子角落找到一本?發(fā)黃的破書，《數(shù)獨游戲合集》，積了滿滿的灰塵，比上次那本?《如何讓老公寵你一輩子》還要舊。

    季檬捂住鼻子抖了抖灰，又問老板要來一只鉛筆，回?到剛才的躺椅上，翻到一頁沒有做過的。

    努力了半個多小時，她大概明白?，為什?么這本?書的主人做到上一頁就不做了，就把書扔了。

    因為這本?數(shù)獨的難度是循序漸進(jìn)的，越往后越難，剩下的都是地獄級難度！而且，后面沒有附參考答案...

    季檬累了。

    在合上書尋找別的樂趣之前，她想起，身?邊還坐著一理工科的大學(xué)教授。

    季檬突然起了好奇心，想看看高智商的沈鶴霄能不能做出地獄級難度的數(shù)獨題。

    她笑瞇瞇叫他一聲：“沈老師?！?/br>
    沈鶴霄：“嗯？”

    季檬眨了下眼，把書遞到他腿上，蓋住那本?密密麻麻英文字的專業(yè)書。

    “做不出來，你試試看？”

    沈鶴霄低頭掃了眼，片刻后，拿起她遞過來的鉛筆。

    季檬興致勃勃地盯著，坐直身?子，雙手托腮。

    沈鶴霄眼神?專注，看著腿上那本?書，每過一會兒，就隨意填幾個數(shù)字。

    很?快，他把書遞回?去?，很?輕松的語氣：“好了。”

    季檬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一把扯過書，橫著豎著看了很?多遍。

    每行每列每個方塊里數(shù)字都不一樣，做得?是對的。

    這還不到五分鐘吧！

    智商被恨恨碾壓，季檬看向他，很?夸張地?fù)u搖頭，由衷感嘆：“你太厲害了吧！我做了半個多小時都沒做出來！”

    沈鶴霄和她對視，看見她眨巴著星星眼，滿臉崇拜地看著自己。

    那一瞬間，他突然覺得?很?有成就感...

    只因為做出了一篇數(shù)獨題...

    幾年前，他在國?外頂級的期刊上成功發(fā)表文章，或是研究成果獲獎，后來重點課題順利立項的時候，都沒有這么明顯的成就感。

    沈鶴霄想了下，把她手里的數(shù)獨書重新拿回?來，認(rèn)真地說：“我還可以...再多做幾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