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思科請他入座，開門見山道：“李總，您那個無線電話的項目，打算報價多少錢？”

    “哈哈，狄總，我這個技術(shù)是不轉(zhuǎn)讓的，您要是相中了無線電話，咱們就合作建廠，我以技術(shù)入股?！?/br>
    狄思科被他氣笑了，直截了當?shù)溃骸盁o線電話的這項技術(shù)并不是獨家的，不但在日本已經(jīng)大規(guī)模普及了，國內(nèi)也早有公司在做。”

    他想著這個項目畢竟是李建華引薦的，不能讓人家白忙一場。

    騰飛若要引進的話，盡量從他的公司進口。

    他們已經(jīng)找到了技術(shù)源頭，其實從日本直接引進還更方便一些。

    “國內(nèi)有公司在做了？”李建華詫異問。

    “嗯。”狄思科將那家公司名報給他，“您可以去查查?！?/br>
    李建華灌了一口茶，蹙眉沉思了起來。

    他在美國呆了十多年，因為學歷不高，又語言不通，最初只能在餐館刷盤子洗菜。

    后來他下苦功夫?qū)W會了英語，又趕上傳呼機和移動電話在美國興起，他辭掉餐館的工作，當了五年推銷員。

    算是攢下了第一桶金。

    這份推銷員的工作，原本可以繼續(xù)做下去的，可是他偶然聽一位日本客戶介紹過phs以后，心里一下子就火熱了起來。

    他覺得在日本能火的產(chǎn)品，在國內(nèi)也一樣能火。

    日本那些商人賺了多少錢，他是有數(shù)的，要是能將這項技術(shù)引入國內(nèi)，也許這就是徹底改變他命運的決定！

    于是他在美國注冊了一家技術(shù)進出口公司，將自己包裝成一名成功的美籍華裔商人，再去日本洽談合作，承諾幫他們將這項技術(shù)出口到其他國家。

    他衣著打扮氣派，又整天有豪車接送，托信息不暢的福，很快就成功拿到了那家日本公司的授權(quán)。

    只要帶著這項技術(shù)回國，找一個資金雄厚的投資人，就可以開辦一家中美合資公司，在國內(nèi)發(fā)展phs項目。

    到時候就該輪到他大賺特賺了。

    然而，他衣錦還鄉(xiāng)回到北京以后，尋找合伙人的過程卻并不順利。

    他出國之前就是工人家庭的窮小子，在國內(nèi)沒有這方面的人脈。

    后來他按照在日本的套路，租了一輛最新型的奔馳，每天出入高檔酒店和餐廳，偶遇了不少有錢人，有些人聽他介紹這個項目的時候，還是很感興趣的，可是等他再電話聯(lián)系時，幾乎所有人都拒絕了。

    他并不知道是那輛最新型的奔馳讓他露了陷，國內(nèi)的豪車搞饑餓營銷，新車都要至少提前三個月預定。那輛租來的車連郭美鳳都騙不了，更何況是那些精明的商人。

    狄思科觀察著他不斷變換的表情，委婉地說：“李總，騰飛是一家國有企業(yè)，如果與外商合資的話，審查會比較嚴格。最好的合作方式，其實是技術(shù)轉(zhuǎn)讓。”

    李建華是他家的鄰居，這個phs項目又是他推薦給公司的，一旦被人發(fā)現(xiàn)騰飛跟這種只有一兩個員工的皮包公司合資了，那狄思科真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

    李建華沉思片刻，問：“狄總想怎么辦？”

    “騰飛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從外面引進技術(shù)，不但要有價格優(yōu)惠，還要保證有正規(guī)的售后，只要李總能保證這兩點，騰飛就愿意與李總合作?！?/br>
    要是冒然上門跟日方接觸，騰飛沒準兒會被人狠狠宰一刀。

    李建華這人有點旁門左道的功夫，既然能拿到日方的授權(quán)，未必不能拿到一個優(yōu)惠價格。

    不如讓他去試試。

    其實美國商人的牌子，在日本還是有點用處的。

    *

    正如狄思科預料的那般，李建華出了國門以后，簡直如魚得水。

    他飛去日本呆了半個月，等到騰飛那個“喜植迎港島回歸紀念林”活動結(jié)束時，他才重新返回北京，給騰飛報了一個很實惠的價格。

    比蘇工托人打聽的價格便宜很多。

    不過，李建華報價的時候，同時提出了一個要求。

    他將在國內(nèi)設立分公司，到時候會從日本進口小靈通基站，希望騰飛可以從他這里采購基站。

    騰飛當然不能一口答應，只說需要考慮。

    對于phs的引進，萬錦是最著急的，恨不得一天往狄思科這里跑八趟。

    狄思科干脆將李建華的聯(lián)系方式給他，讓他負責與對方溝通。

    他也就能將更多注意力放在閨女身上了。

    他家狄嘀嘀馬上就要參加京津冀少年兒童鋼琴大賽的決賽。

    最近正在廢寢忘食地練習。

    狄思科對鋼琴什么的不太懂，他覺得狄嘀嘀在初賽上彈得挺好的，既連貫又有感情。

    在他心里，他閨女的演奏已經(jīng)是第一了。

    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狄思科還是懂的。

    看他閨女一天天奔著第一名使勁，作為拖后腿第一的爸爸，狄思科又開始給閨女洗腦了。

    “大閨女，你以后不指望彈鋼琴賺錢吃飯，這就是興趣愛好，只要你從這個興趣中收獲了快樂，那咱就算賺了。得不得獎無所謂，藝術(shù)是高雅的，咱的目的可不能太功利??！”

    然而，狄嘀嘀卻說出了一句讓她爹大為震驚的話，“藝術(shù)是高雅的，但我參加的是比賽，參加比賽就要得第一名！跟乒乓球比賽、籃球比賽、足球比賽一樣，參加比賽就要贏??！”

    狄思科用全新的眼光看向他閨女，“這話是誰跟你說的??？是你自己想的嗎？”

    狄嘀嘀一臉奇怪地回望過去，“這不是你說的嘛，你上次去參加籃球比賽的時候，mama讓你別太認真，友誼第一比賽第二，你說賽場上就是要贏！不贏沒意思！”

    狄思科：“……”

    這是他說過的話嗎？

    “可是我們那次也只得了第二名，其實第二名也不錯啊，你看我得了第二名也沒少塊rou，照樣過日子?！?/br>
    狄思科真怕他閨女太有勝負欲，萬一拿個大零蛋回來，那可太打擊孩子了。

    于童瞧他那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就來氣，將人從琴房拉出來，小聲說：“你別總唱衰狄嘀嘀了?！?/br>
    “我不是怕她太膨脹嘛。”

    “膨脹什么啊，老師和我奶奶都說咱狄嘀嘀有天賦，而且她四歲就學鋼琴，一天都沒間斷過練習。既有天賦又努力，只是參加一個地區(qū)少兒比賽而已，拿第一名不是很正常的嗎？”

    老師早就想讓狄嘀嘀參加比賽，于童不想給女兒太大壓力，才一直拖著。

    今年的京津冀比賽只是讓她去試試水而已，之后還有更高規(guī)格的比賽呢。

    一個地區(qū)性的比賽，就把二狗子緊張成這樣，那以后還得了？

    狄思科：“……”

    于童不忍心看他那副張著嘴的傻樣兒，偏過頭說：“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場地了，只要狄嘀嘀拿了第一名，就給她舉辦一場獨奏會。”

    狄思科：“……”

    艾瑪，這娘倆實在太膨脹了。

    尤其是他媳婦，還怪有野心的，連獨奏會都準備好了。

    ……

    狄嘀嘀去參加比賽那天，狄思科還得參加“象征性”長跑，并沒加入給她加油助威的隊伍。

    小選手本人一點也不緊張，臨出門還叮囑道：“爸爸，你幫我和弟弟，還有mama、奶奶、舅奶、四伯、小姑全都簽上名字??！”

    “簽名哪有代簽的！”

    “哎呀，我還想讓自己的名字出現(xiàn)在港島的大樓上呢！”

    “行了，我肯定幫你們都簽上名。”狄思科怕耽誤她比賽，滿口答應著。

    等他抵達萬人長跑的集合地點，正跟相熟的人寒暄呢，包里的電話又響了，接起來一聽又是狄嘀嘀。

    “爸爸，你幫我簽名了嗎？”

    “……”狄思科還沒簽，但他擔心小選手一直惦記這事，只好說，“簽了簽了，全家的名字都簽上去了?！?/br>
    狄嘀嘀一點沒有參加比賽的自覺，還跟她爹閑聊呢，“哎，不知道咱們能不能看到條幅掛在港島的樣子。”

    “那還不簡單，你安心參加比賽，回頭爸爸帶你去港島看看，還能去海洋公園玩。”

    狄嘀嘀繼續(xù)閑聊：“比迪士尼好玩嗎？”

    她跟弟弟只在去法國的時候去過兩次迪士尼，至今念念不忘。

    “那得等你實地去玩過才知道啊，我覺得好玩?！?/br>
    狄思科好不容易將人打發(fā)了，放下電話就去找那個萬人簽名的條幅。

    將他們?nèi)胰说拿侄紝懮先チ恕?/br>
    “狄總，你怎么作弊呀！每人只能寫一個名字！”曾琴見他寫了那么多名字，忍不住調(diào)侃。

    “我家其他人都有事來不了，我?guī)兔Υ灥?，”狄思科拍了拍包里的電話，“我家大閨女今天去參加比賽了，特意打電話囑咐我?guī)退灻??！?/br>
    曾琴問：“孩子那么小就去比賽了？成績怎么樣??？”

    “還行吧，初賽和復賽都過了，今天是決賽，能進決賽我就心滿意足了，得不得獎都行?！?/br>
    他可不敢跟選手本人一樣說大話。

    然而，事實證明，狄嘀嘀可不是說大話，人家還是很有實力的。

    當天晚上就帶回來一塊金牌牌和一張獲獎證書。

    狄嘀嘀拿著那塊金牌到處顯擺，第一時間給還在劇組的郭美鳳，以及還在深圳的王錚安報了喜。

    狄思科尋思孩子拿這塊獎牌不容易，愿意顯擺就讓她顯擺吧。

    不過，狄嘀嘀只給這兩人打了電話，其他親戚留給奶奶去顯擺了。

    她將那塊金牌塞進弟弟手里說：“金牌送你了，以后我還是jiejie！”

    畫畫得了第一名以后就總想當哥哥的狄嘀嗒：“……”

    旁觀的狄思科也沉默了。

    隔了好半晌才跟媳婦吐槽：“咱閨女這勝負欲可真是，不知道隨了誰！”

    “……”于童直勾勾地看著他問，“你說呢？我可沒有能寫滿兩張紙的獲獎履歷?！?/br>
    *

    狄嘀嘀拿了第一名以后，又一鼓作氣在音樂廳里舉辦了一場獨奏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