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那就是人頭！六七個人頭被抓著頭發(fā)提在他們的手里，人頭晃蕩在半空，鮮血滴滴答答的像線流淌到地面上，淹紅了黃土。

    察覺到mama許久沒動靜，蕭晴雪動了動身體，卻被mama死勁按住了。

    “阿娘？”

    蕭洛蘭好像應(yīng)聲了，又好像沒應(yīng)聲，只覺得渾身血液都冷的凝固了，眼前有些模糊。

    “怎么哭了？被嚇到了？”

    周緒近前，想用指腹擦掉蕭夫人柔滑臉頰上的淚珠，看到自己手上還有血，只能無奈放下了。

    “莫怕，他們都死了?！?/br>
    蕭洛蘭望著周宗主，發(fā)現(xiàn)他眼睛里有一絲笑意，眼珠黑的嚇人。

    第17章

    “噗咳咳咳，咳咳，你，你說什么？！”竇耀明的聲音因?yàn)榭謶烛嚨匕胃撸逝值纳碥|豁然站了起來，小小的眼睛瞪的老大，手里拿著的茶杯摔碎了一地，這次他可顧不上還換什么衣服了，直接就沖出了門外，因?yàn)樘?，他差點(diǎn)被門檻絆倒摔了一跤。

    老師爺連忙扶住明府，發(fā)現(xiàn)明府的手抖的不成樣子。

    “師，師爺，節(jié)度使大人真的遇襲了？”竇耀明越說越絕望，這是什么事！這算什么事！他前腳給節(jié)度使大人送了一輛馬車，后腳節(jié)度使就在自己管轄內(nèi)的官道遇襲了！

    “快備馬！”竇耀明高聲呼喊，跑出大門，接過家仆的馬本想一鼓作氣上去，腿腳卻使不上勁，被家仆半推半抱的坐到了馬上，竇耀明使勁抽了一下馬屁股，馬匹跟在一個雷氏騎從后面狂奔。

    師爺追在明府身后，連忙糾集了一些家仆和衙役追上前方的明府。

    好不容易趕到目地的，竇耀明累的去了半條命，等看見坐在樹蔭下的節(jié)度使大人，連滾帶爬的跑向他。

    四周土地上都是干涸的鮮血，暗沉的紅色和原本的黃土色和在一起，竇耀明撲通一聲跪在節(jié)度使大人面前，牙齒咯咯打顫：“下官，下官無能，竟讓大人您在蒼縣遇襲，不知賊人現(xiàn)在何處，我定嚴(yán)加審問出幕后真兇，處以極刑?！?/br>
    周緒見到竇耀明，將他的頭往左邊一扳：“行了，你去看刺客吧?！?/br>
    “竇縣令，請。”雷豹將人帶到路邊林里，竇耀明只粗略一看，十幾具尸體橫七八豎的躺在地上，有七/八名還被割了頭。

    竇耀明腿一軟，好險扶住樹干。

    他以前就聽說節(jié)度使大人喜歡砍人腦袋，突厥北侵南下的時候，節(jié)度使大人帶兵和那些突厥人打仗，每次勝了之后就會在被俘虜?shù)臄耻娒媲爸┯^，不拘任何時間地點(diǎn)，總會邀請一些人觀賞。

    早年時期，這位節(jié)度使大人酷烈狠辣的手段讓幽州所有世家都噤若寒蟬，只能匍匐在他的陰影下瑟瑟發(fā)抖。

    “竇縣令，刺客一共十七人，每人著黑衣，面部用黑巾覆蓋，配備大刀弓箭，曾以身體覆蓋枯枝落葉埋伏在林間，進(jìn)攻時不畏死，手心俱是老繭，體格健壯，疑常年打熬筋骨，年齡俱在二十左右，齒后藏有毒藥，一但被我們貼身靠近，這些刺客就吞毒藥自盡，所以我懷疑他們是某家豢養(yǎng)的死士?！崩妆獙⒆约河^察到的說出來，言語不帶半分情緒。

    這批死士大多數(shù)被他們用弓箭射殺，后續(xù)刺客連連退敗，等他們雷氏精銳騎從與他們貼身搏殺的時候，這時候勝負(fù)已經(jīng)很明顯了。

    雖說這次刺客已經(jīng)被他們?nèi)繗⒘?，但是刺客死的這么干凈利索，直接毒發(fā)身亡，沒有留下活口拷問到有用的信息，還是讓雷氏騎從們感到憋屈，有時候殺的興起，習(xí)慣上來了，便砍了幾個腦袋。

    沒想到被馬車?yán)锏氖挿蛉丝匆娏?，她好像受了不小的刺激?/br>
    雷虎在一旁憋話憋的心里難受死了，他是砍腦袋砍的最多的一個，現(xiàn)在他愈發(fā)憋悶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煩惱的抓了抓頭發(fā)，哎，他真不是故意的，與突厥人打仗，他們喜歡用人頭記戰(zhàn)功，砍的腦袋越多，戰(zhàn)功越大，升的越高，下次不能再犯錯了，他揪著頭發(fā)想著。

    竇耀明聽著騎從的話，對雷豹擠出一個笑容：“謝謝這位郎君的提點(diǎn)，不知您怎么稱呼？”

    “雷豹?！崩妆鸬?。

    竇耀明又道：“足下可是雷氏風(fēng)雷營的？”竇耀明記得節(jié)度使大人的親衛(wèi)一般由附族雷氏和一個外族的附族以及軍中親信擔(dān)任，此人自稱雷豹，大概率是雷氏風(fēng)雷營的精銳了。

    “是?！崩妆獙Σ桓烧?jīng)事的竇縣令無語：“竇縣令，您還是快干事吧?！?/br>
    竇耀明：“雷郎君說的是?！彼D(zhuǎn)過頭，看向老師爺：“師爺，剛剛可記下了？”

    “都記著呢，你們把刺客尸體保護(hù)好，我派衙役將他們送回縣城給仵作檢驗(yàn)?！崩蠋煚斢袟l不紊的對家奴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备]耀明站立難安。

    老師爺蹲身檢查了一下，發(fā)現(xiàn)好多刺客的胸骨和腿骨都碎掉了，暗自吸氣，這些雷氏騎從爆發(fā)出來的戰(zhàn)力可真恐怖。

    趙青山用小陶罐煮著茶水，在草地上盤腿而坐，手上的折扇輕輕扇著，不遠(yuǎn)處幾個受傷的騎從在互相包扎上藥，沒有受傷的在周圍分批巡邏。

    等水開了以后，趙青山將水倒進(jìn)茶杯里放在小木托上，遞給身邊的主公。

    周緒也不嫌燙，直接用手拿著了，放在一旁等茶水變涼。

    趙青山順著主公的目光看去，蕭夫人乘坐的馬車停在樹蔭下，占風(fēng)鐸在風(fēng)中清響，透過馬車的窗牗可以看到蕭小娘子在用團(tuán)扇輕輕扇著什么，臉色焦急。

    “蕭夫人被嚇到了？”趙青山搖著折扇說道：“養(yǎng)在深宅里的大家貴婦突然看到尸體肯定會受驚的，等會讓芳云煮些安神藥給她喝喝壓壓驚?！?/br>
    沒聽到應(yīng)聲，趙青山奇怪的看向主公：“主公。”

    周緒回神：“什么？”

    趙青山只得把自己的話又說了一遍。

    周緒點(diǎn)頭道：“是我疏忽了，沒想到雷虎他們嚇到蕭夫人了，此后應(yīng)該注意一點(diǎn)?！?/br>
    “說起來，我已經(jīng)好幾年沒見過這么正大光明的刺殺了，還是一群死士，也不知道是誰派出的？”趙青山繼續(xù)說道。

    周緒拿過他手里的折扇給茶水扇風(fēng)：“無非就是被我砍了頭的幽州世家人或者是和我有仇的官員?！?/br>
    “這次來的刺客就十幾人，除了死的時候干脆了些，倒像小打小鬧玩似的?！敝芫w嗤笑一聲：“我追進(jìn)去還以為能釣一條大魚，沒想到那么點(diǎn)人就想埋伏我，也不知是幕后之人太自信了，還是看不起我?！?/br>
    等茶水涼的差不多了，周緒隨意喚道：“雷山?！?/br>
    雷山上前拱手：“宗主。”

    周緒解下腰間的一塊烏木手牌扔給雷山：“你騎馬將我遇襲受傷之事告知太煬郡太守，此事不必遮掩，路過太煬都尉轄區(qū)，如果都尉詢問的話，也如實(shí)回稟?！?/br>
    雷山低頭應(yīng)道：“唯！”翻身上馬，疾馳而去，消失在了黃土道上，雷豹站起身望著雷山的背影，有些不是滋味，雷虎倒沒覺得有什么，反正都是雷氏族人，宗主讓哪個干活不都差不多。

    趙青山望著毫發(fā)無傷的宗主，笑道：“主公這是在釣魚？”

    “如果可以釣到就好了?！敝芫w讓四周騎從離遠(yuǎn)些，說道：“我看這次刺殺人數(shù)雖然少了些，但那些死士說死就死，不像小家族里養(yǎng)出來的，應(yīng)該是大家族的。”

    “茶水溫的差不多了，我給蕭夫人送去。”

    趙青山望著主公走遠(yuǎn)，有些猜不透，主公性格雖說粗獷了些，但其實(shí)粗中有細(xì)，他是真的沒有發(fā)現(xiàn)雷虎雷豹手里拿著戰(zhàn)利品嗎，蕭夫人受驚有沒有在他預(yù)料之中呢？

    趙青山躺在草地上，作為一個謀士，他要比其他人想的更多，觀察的更多，揣摩到自家主公的心思，可這次他是真的不清楚了。

    主公是真的沒發(fā)現(xiàn)還是有意為之？

    思來想去，應(yīng)該是沒發(fā)現(xiàn)吧，當(dāng)時雷虎雷豹他們站在主公后方，主公身后又沒長眼。

    遠(yuǎn)處青山悠悠，白云揚(yáng)揚(yáng)，風(fēng)吹鈴響。

    “蕭夫人。”

    蕭晴雪打開車門，見是周宗主，手里還拿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茶水。

    “蕭小娘子，蕭夫人無礙吧？”周緒關(guān)切問道。

    蕭晴雪聲音不復(fù)以前的活潑：“阿娘她受驚了，在休息?！?/br>
    “我可否進(jìn)去看看？”

    蕭晴雪還沒回答，就聽到了mama焦急的呼喚。

    “晴雪！”

    蕭晴雪提裙轉(zhuǎn)身跑到后塌上的mama身邊：“我在這?！?/br>
    周緒進(jìn)了馬車，先讓芳云去煮些安神藥，自己把茶托放下來，坐在一旁不遠(yuǎn)處。

    “阿娘，我在這里?！笔捛缪┌胍蕾嗽趍ama的懷里，蕭洛蘭臉色蒼白，緊緊的抱住女兒：“晴雪，不要離開mama身邊。”外面世界太危險了，蕭洛蘭從女兒口中知道古代亂世很可怕，但也僅僅限于知道，只是腦海里有這個概念，當(dāng)真實(shí)的血淋淋的事情發(fā)生的時候，她還是受到了極大的沖擊。

    “我永遠(yuǎn)在這里?！笔捛缪┪兆ama冰冷的手，眼淚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她只知道外面有人襲擊她們，等她從mama懷里起來的時候，那些尸體已經(jīng)被拖走了，只留下一大灘血跡，mama應(yīng)該是看到一些了吧。

    蕭晴雪擦了擦眼淚，使勁抱住mama，mama那時候肯定很害怕吧。

    蕭洛蘭把女兒抱在懷里，忽的看見不遠(yuǎn)處的周宗主，下意識回憶起了開門的一幕，臉色愈發(fā)蒼白，嘴唇微顫。

    她不是對周宗主有意見…她只是一時之間接受不了。

    周緒將溫?zé)岬牟杷旁谲涢脚缘牟鑾咨希骸笆挿蛉?，喝些熱水吧?！?/br>
    蕭晴雪從mama懷里起來，把茶杯遞到mama嘴邊：“阿娘，喝水?！?/br>
    蕭洛蘭摸了一下女兒的頭發(fā)，心里感動，一小杯熱水下肚，渾身的冷意似乎被驅(qū)走了，她對擔(dān)憂的女兒露出一個笑容：“我好多了。”

    而后又對周宗主道謝：“謝謝周宗主。”只不過這次目光偏移，并沒有看他。

    “此事是我之過?！敝芫w言語關(guān)切又帶著歉意：“讓蕭夫人您受驚了?！?/br>
    蕭洛蘭抬起頭，眸光仍帶著驚惶害怕，聽到周宗主帶著歉意的話，她還是說道：“這怎么能怪您呢？”當(dāng)時開門周宗主也是好意看她們有沒有受傷，后面還將地上的那些尸體移開了，又送來熱水，危險來臨的時候也是周宗主下令騎從保護(hù)她們的。

    “您不必這么想?！笔捖逄m努力寬慰著遭遇刺殺的周宗主：“都是那些人干的壞事?！?/br>
    周緒望著蕭夫人，她淺色的唇被熱水氤紅，明明還處于害怕之中，卻還在認(rèn)真笨拙的安慰他。

    腦海里忽的想起車門打開，蕭夫人在驚懼中流下的一滴淚，濃密的長睫顫顫，眼眶微紅，玉容失色，無助又害怕。

    周緒摸著下巴，暗想自己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因?yàn)榭粗菢拥氖挿蛉耍尤桓d奮了！

    第18章

    芳云端來一碗藥汁，用湯匙攪拌了一下，見已經(jīng)不燙了，才說道：“主子，這是安神湯，青山先生教奴熬制的，您喝下壓壓驚。”

    蕭晴雪卷起紗簾，讓馬車空間里的藥味散去一點(diǎn)，而后回到mama身邊，望著黑乎乎的藥汁，從暗格里拿出裝有幾種不同口味的果脯小盤放在小桌上：“娘，我去倒些茶水給你漱口。”

    蕭洛蘭坐在軟榻上，拉住女兒的手：“別，你就和mama在一起，我就是頭有點(diǎn)暈，休息一會已經(jīng)好多了?！闭f完端起碗，閉著眼睛一口氣喝完了，蕭洛蘭的眉頭瞬間皺了起來。

    蕭晴雪連忙把杏脯塞到mama嘴邊里，問道：“還苦不苦啦？”

    蕭洛蘭看到女兒關(guān)心的眼神，歪頭可愛的模樣，喉嚨間再多的苦意都化作了甜蜜：“不苦了?！?/br>
    她很慶幸女兒沒有看見那可怕的一幕。

    “再多吃幾個?！笔捛缪┳趍ama身邊抱著她的胳膊，周宗主進(jìn)來沒多久就出去了，蕭晴雪聽到他和mama說很抱歉讓她們受到了驚嚇，臨走的時候還讓騎從送了不少藥材過來，不由感嘆古代高/官也不容易做啊，走在路上好好的，還要被刺殺。

    蕭洛蘭分別塞了兩塊桃脯給了女兒和芳云一人一塊，小姑娘跟著她們也受到了不少驚嚇，而且還忙前忙后的煎藥，也很辛苦了。

    芳云愣愣的望著蕭夫人，嘴里的桃脯酸酸甜甜的。

    蕭洛蘭擔(dān)心女兒和芳云夜里會夢魘著了，便說道：“等會你們兩人也喝一碗安神湯，知道嗎？”

    蕭晴雪聞著刺鼻的藥味，很不想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