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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三千深情 第30節(jié)

    直到那些害過他父母的人,一個一個,下馬的下馬,下獄的下獄,雖然明面上看不出來,但處處都透著虞明清的痕跡,明顯是他的手筆。

    那時開始,才有人發(fā)現(xiàn),這位從前□□,相信正義的虞家少爺,如今手段竟然這樣狠辣又縝密。

    那些人害死虞家夫妻,毀了虞明清的從政之路,以為這樣就能高枕無憂,便沒再針對虞明清一個剛成年的孩子,免得動作太明顯,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

    卻萬萬沒想到,他們絕了虞明清的從政可能,卻只是解除封印,放出了一頭野獸。

    野獸捕捉獵物,都要大膽心細,心思縝密,且出招見血。

    一心政途的虞明清是個清正守法的好人,可從商的虞明清卻比向來被罵無jian不商的商人們更多一分狠辣,每天都在法律邊緣瘋狂試探,偏偏又抓不住他的把柄。

    時至今日,已經(jīng)無人敢對虞明清不敬,甚至連他和江折意的事,也開始有人說江折意眼光好。

    曾經(jīng)那些得罪過他的人,都不用他親自出手,便有人幫他收拾了,放棄的放棄,流放的流放,又為他的名聲添了一筆。

    至于心里有沒有人暗暗罵,虞明清明明已經(jīng)不需要江折意,卻還和對方攪和在一起是不是有病,那就無從得知了。

    車禍后第四天。

    一大早,虞明清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

    “虞先生您好,我是江先生的律師,江先生臨終前曾委托我處理他的財產(chǎn),其中有一部分和您相關(guān),如果可以的話,麻煩您抽空來一趟律所辦理一下手續(xù)?!?/br>
    下午,把自己收拾好,好歹看不出狼狽的虞明清出了門。

    半個小時后,車子到達指定律所。

    等到進去后,虞明清在會客廳的沙發(fā)上看到了一個并不意外的人。

    江淮鶴見他到來,眼里沒有半點意外,只淡淡說了句,“來了?!?/br>
    隨即他轉(zhuǎn)頭對律師道:“人到齊了,開始吧?!?/br>
    虞明清在他對面坐下來,律師將自己擬訂好的合同交給兩人。

    “這上面都是江先生的財產(chǎn)羅列,兩位可以先確認一下?!?/br>
    沒人動。

    律師專門為有錢人工作,有錢人中為了財產(chǎn)爭得你死我活,當(dāng)著他的面打起來的也不是少數(shù),像眼前兩人這樣,仿佛對遺產(chǎn)絲毫不感興趣的人,也是少見。

    “既然兩位都認為沒問題,那就看合同吧。”

    律師坐了下來,“江先生臨終前,將……”

    “他什么時候立的遺囑?”

    從來這兒后,一言不發(fā)的虞明清,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律師頓了頓道:“八年前立的遺囑,之后都是在原來的遺囑上進行修改?!?/br>
    虞明清低頭,視線落在自己面前那份財產(chǎn)清單和合同上。

    眉目平靜,看不出半點喜怒。

    “最近一次修改是什么時候?”

    他問了個律師沒有準備的問題,大約是沒想到他會問這一句。

    “……是三天前?!?/br>
    江折意去世那天。

    “早上?”虞明清神色冷淡,無法窺探他的想法。

    “是?!甭蓭燑c頭。

    虞明清:“車禍發(fā)生后?”

    律師擦了擦額頭的汗。

    虞明清問得咄咄逼人,明明他沒說謊,可對上虞明清,總有種莫名的心虛感。

    “最終遺囑什么內(nèi)容?”虞明清終于收回他咄咄逼人的氣勢。

    律師微微松了口氣,繼續(xù)給他們介紹合同里的內(nèi)容。

    “江先生將所有不動產(chǎn),包括房子,房子里的東西,車子,珠寶首飾黃金……都按價值平均分給他戶口本上的家人?!?/br>
    虞明清面不改色。

    哪怕按遺囑上說,他和江折意住過的房子,睡過的床,甚至院子里種的花,都不屬于他,而是擁有了新的主人,虞明清仿佛也不在意。

    “至于其他包括存款股票基金分紅……等資產(chǎn),都留給虞明清先生?!甭蓭熣f完了遺囑的另一部分。

    江折意把所有屬于他的、他使用過、和他有關(guān)的實物都從虞明清身邊帶走了,只留給他一堆冷冰冰的數(shù)字。

    會客廳內(nèi)陷入了寂靜,律師心里也暗自打鼓,生怕眼前這兩個人剛剛還好好的,下一秒就打起來。

    畢竟江折意死了,卻把他的大半資產(chǎn)都留給了生前的一個情人,甚至都不是伴侶,而他真正的家人,只能得到一些價值有限的不動產(chǎn)。

    換了他,他肯定不愿意。

    短暫的沉默過后。

    “簽?zāi)睦??”虞明清沉聲道?/br>
    ?。?/br>
    律師一愣。

    “簽字,簽?zāi)睦??”虞明清又問了一遍?/br>
    律師這才反應(yīng)過來,一邊心說這么干脆嗎?一邊忙給他指了位置。

    轉(zhuǎn)念一想也是,又不是什么負債繼承,面對這么多白撿的財產(chǎn),他當(dāng)然也愿意要。

    律師是這兩年才從前輩手中接手這份委托的,他對江折意和虞明清的了解只在明面上,并不深,自然也不知道兩人之間復(fù)雜又諱莫如深的糾葛。

    簽完字后,虞明清丟下一句,“之后我會讓我的律師來接手后續(xù)。”

    說罷,起身就要離開。

    律師看了看虞明清,又看了看正在悠悠喝水的江淮鶴,總覺得這場遺產(chǎn)分配的勝負者反了。

    否則怎么會接受了大部分財產(chǎn)的虞明清像個狼狽逃離的失敗者,而只得到不動產(chǎn),且還要和家人均分的江淮鶴像個高傲的勝利者?

    律師一時心里摸不清頭腦,不過面上沒表現(xiàn)出來。

    “虞董。”江淮鶴出聲叫住他。

    虞明清腳步一頓。

    “景苑應(yīng)該還有一些屬于你的東西,趁著今天還有時間,不如就去一趟,免得以后我讓人收拾房子的時候不小心把你的東西給扔了?!?/br>
    ……

    “知道了?!?/br>
    眼見虞明清已經(jīng)走到門口,江淮鶴聲音里沒了剛才的隨意,反而有幾分認真道:“現(xiàn)在天熱,小意說他不想見到自己腐壞的樣子……昨天早上,他已經(jīng)火化完畢?!?/br>
    虞明清的手扶上了門框,緊扣著門框的手還在輕微顫抖。

    修長的西裝褲下,包裹著的那雙長腿本該那樣有力。

    他卻有種自己連這道門都走不過去的感覺。

    江淮鶴沒看他,頓了頓繼續(xù)道:“三天后,是小意的葬禮,你要是愿意,也可以來送送他。”

    過去幾年,虞明清從未上過江家的大門,如今第一次去,竟然是去參加江折意的葬禮?

    虞明清心里忽然生出一股荒唐感,覺得世間緣分都可怕又荒謬。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松開扶著門框的手,一言不發(fā)地離開了這里。

    他的身影看不出半點問題,明明這幾天他幾乎沒怎么睡,飯也沒吃幾口,卻依然不失那份風(fēng)姿和氣度。

    無人能從他平靜的表面,看出他內(nèi)里的深淵與洶涌。

    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幾人眼前,江淮鶴也沒能從虞明清那里得到任何關(guān)于江折意葬禮的回應(yīng)。

    既沒說去,也沒說不去。

    就好像什么也沒聽到,什么也不知道。

    *

    虞明清坐上車,頭也不抬地吩咐:“回景苑?!?/br>
    司機想到他是來聽遺囑的,想必也見到了江淮鶴,那去景苑應(yīng)該是提前打過招呼的。

    果不其然,車子開到那里,沒再被攔下,而是被順利放行。

    只是到了那棟別墅,卻見里面已經(jīng)有人守著了。

    是江淮鶴的人。

    “虞先生,江先生說,您可以帶走屬于您自己的東西?!?/br>
    以江家的能力,想要知道這別墅里哪些是屬于虞明清的,哪些是江折意的,并不難。

    重新走進這里,踩在腳下的地上,虞明清有些許恍惚。

    曾經(jīng)的他來得不情不愿,滿心憤恨,既恨江折意,更恨自己。

    那時候的他哪里能想到,這里竟然也有他想來不能來,想回不能回,想留不能留的一天。

    房子還是之前的模樣,這很正常,畢竟距離他還住在這里的時候也不過幾天時間。

    可就是這短短幾天,卻仿佛經(jīng)歷了天地變換,滄海桑田。

    明明都是同樣的環(huán)境,無論是院子里的枇杷樹,秋千,還是小花園里盛開的小茉莉和三角梅,都和之前沒有絲毫變化。

    走在這里,虞明清卻再也找不回曾經(jīng)的感覺。

    江淮鶴的助理遠遠站在他身后,提醒道:“虞先生,您收拾東西需要幫忙的話,可以隨時叫我們?!?/br>
    “不需要?!彪S口丟下一句,虞明清便進了屋,并且在他們進來前,將門關(guān)上。

    他站在大客廳里,微微閉眼,感受著房子里熟悉的氣息。

    他試圖在這些氣息里尋找什么,品味什么,留住什么,可最終都是枉然。

    他只能貪戀地呼吸著這里的空氣,這一片曾經(jīng)被他和江折意共同呼吸過的空氣。

    客廳里有江折意沒吃完的零食,有被他不小心丟在地上的抱枕,有他喝了半杯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