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明 第41節(jié)
鐘霄被衛(wèi)順成一席話嚇得大氣都不敢出,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牙齒輕輕打著顫,這一聽見傅寧辭開口,忙不迭道,“星君,您說?!?/br> “你也不用緊張?!备祵庌o道,“等她情緒穩(wěn)定一些,如果可能的話,我們會想辦法去找她的家人??傊嚷闊┠阋欢螘r間?!?/br> 鐘霄咽了口唾沫。自從上次他們走時讓把已經(jīng)訂了的法器全部退款,就這一周的時間,符咒都比平時少賣了一成。 鐘霄自己心里也知道,旁支制的符并不比別家好,賣高價不過是靠著嫡系的名聲在。忽然就不做了,未來勢必會有影響。本來還想著等風聲過了,再另想辦法,結(jié)果忽然就來了這么一出,冷汗嚇出了一身,心里那點不情不愿的郁悶倒是給沖散了。摸摸自己的項上人頭,覺得少賺點錢也不是多大問題,和這堆“瘟神”搞好關(guān)系才是真的。 鐘霄眼珠一轉(zhuǎn),拍著胸脯保證道,“星君這話就見外了。怎么能說是麻煩呢,你安心把人留在這里,有什么事我立刻和您匯報,能為星君分憂也是鐘家的榮幸。” 衛(wèi)順成咯嘣咬了口蘋果,冷笑一聲,沒說話。傅寧辭頭疼地看了他一眼,扭過頭對鐘霄笑了笑,“那就這樣吧,辛苦了。” 快到年底,事情本來就多,這樣一出差又是幾天的時間。安頓好了林雅,大家也就沒有再耽擱。楚晴本來還是有些不放心,林雅曾經(jīng)在信中求救,卻被鐘斯毅知道的事,焉知和鐘霄沒有關(guān)系?但的確也找不到更好的處理辦法。 最后只能給林雅留了自己的電話和兩張防身的符,幾人便連夜開回了北局,連著寫了一下午的情況說明,又把傅寧辭和容煬送到了機場。 “你別送了,就到這吧。我們自己上去就行?!彼麄冊谕\噲鱿铝塑?,見楚晴也跟著下來,傅寧辭道。 “那行。”楚晴點頭,“我們回局里去把鐘家善后的事情處理了,還有些年終報告沒看,那就下周楓江見了。” 傅寧辭正把行李往外拿,聞言奇怪道,“你們下周要來楓江?” “你沒收到通知嗎?若恒姐回來了?!?/br> 容煬原本正接傅寧辭手里的包,聞言動作一滯,聽楚晴繼續(xù)道,“讓我們下周全都到南局開會呢。” 傅寧辭聽楚晴說了,才去翻手機,果然看見總局局長辦公室發(fā)的信息。忙著登機也沒管,落了地,出了航站樓才給蘇姚姚打電話過去。 蘇姚姚那頭也正忙著處理案子,說是前幾天又有人入魔了,不過不算嚴重,情況現(xiàn)在也基本控制下來,讓他也不用過去。直接回家就行,明天再去局里。 傅寧辭于是對司機說了小區(qū)的地址,又問她,“若恒姐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今年到南局開會,不是應(yīng)該在總局嗎?” “不知道啊?!碧K姚姚說,“你沒看出來信息是統(tǒng)一發(fā)的?都只收到那幾個字,我閱讀理解能力又不比你好。我倒是又問了總局那邊,說她還沒回去的,只是傳了密信讓通知我們開會......對了,你明天記得把報告之類的都再審一遍,要是若恒姐到了臨時要choucha,出了漏子咱們多難看。” “知道了。”傅寧辭手指在旁邊容煬手背上無意識地劃著,又問她,“祿存記憶的事你是不是通知總局了,是不是為了這件事來的?” 蘇姚姚沉默了一會兒,想了想道,“是說了,但應(yīng)該不止這件事,否則這陣仗也太大了。不僅北局的要來,聽說也讓顏今回來了......??!我知道了。” “什么?” “若恒姐是不是要宣布把總局局長的位置給你?” “怎么可能?!盼我點好吧你,起碼再等十年再說?!惫者^一個街角已經(jīng)看見了小區(qū)大門,兩人下了車往家走。 傅寧辭心里倒是清楚那個位置遲早要他去接,盡管不知道理由,但杜若恒看重的確遠遠超過其它星君。 蘇姚姚打趣他,“就是在盼你好啊,茍富貴勿相忘。” “不忘,我要是真接了,立刻把位置傳給你?!比轃_了門,傅寧辭跟著進去,往沙發(fā)上一癱,才覺得奔波一周,總算是放松下來。 那頭蘇姚姚還嘟嘟嚷嚷地罵他恩將仇報。 “行了,先這樣吧。我不聽你瞎猜,反正下周開會就知道了?!备祵庌o眼睛瞥見二樓容煬正把行李往自己臥室拿,一個激靈,沒心思再聊了,趕緊利落地掛了電話,站起身叫他,“容煬!” “怎么了?”容煬回過頭,側(cè)身看著欄桿看他。 傅寧辭猶豫了片刻,撓撓頭道:“你覺不覺得你房間太小了?” 晚餐是讓門口的餐廳送的簡餐過來。 傅寧辭在脫口而出以后,發(fā)現(xiàn)那個問題實在是蠢得驚人,趁著容煬那似乎沒聽清,干脆跑上去把他手里的箱子拿了,就近往地上一放,“先吃飯吧?!庇滞现讼铝藰恰?/br> 等餐的過程,傅寧辭一直在想這話到底要怎么說,要不要說。 他整個人中間被擰成了兩半,想著兩人話都說開了,旁邊坐的就是他男朋友,睡一個房間不是天經(jīng)地義嗎,容煬沒反應(yīng)過來,自己提一句不行?反正在鐘家都睡過一張床了。心里又有個聲音罵他,可安分點兒吧,四年沒見,重逢一個月,確認關(guān)系才一周,來日方長,火急火燎地干什么...... 他一直到飯吃完,餐桌都整理了,還沒把話說出來。 倒是容煬貌似不經(jīng)意地問他,南局開會是怎么回事? “那個啊?!备祵庌o此刻心思根本不在上面,隨口道,“就是若恒姐說要來南局開會,前段時間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估計是有事要說,陣仗還弄挺大,所有星君都得來......” “所有嗎?” 傅寧辭點點頭道,“其實也就六個,祿存一直沒找到。你也別有負擔,都見過四個了,若恒姐也挺和氣的?!?/br> 容煬皺起眉,他想自己的猜測恐怕是對的,杜若恒也許真的發(fā)現(xiàn)了什么。 他其實聽到了傅寧辭剛剛的話,假裝沒聽清,是因為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一面愛著他,又每天都在提醒自己,他們中間還夾雜著太多的隱瞞,欺騙......還有越來越短的時間。 傅寧辭在糾結(jié)中快把自己擰成一根麻花了,一抬頭,正對上了容煬的目光。 他能感覺到那是帶著愛意的,可里面還有別的東西,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卻令他幾乎惶恐起來。 我好像要失去他了。 傅寧辭再次冒出這個念頭,哪怕容煬在對視之后很快地垂下了眼,這樣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 他心里那根弦啪地斷了,猛地探身抓住了容煬的手。 容煬有些詫異地看他,也許是要問怎么了? 但傅寧辭在他開口前,堵住了他的嘴。 我不能放開他,他得是我的。 傅寧辭毫無章法地吻他,將冰冷的手,從他衣服下擺探了進去。 容煬中途其實遲疑了一瞬,但在下一秒,傅寧辭貼著他的耳畔,說我愛你,我想要你...... 是怎樣上到二樓去的,自己也說不清,反正一刻都沒有放開過對方。 衣物從沙發(fā),樓梯,到臥室的地磚,散得到處都是,糾纏在一起,他們也一樣。 最后連傅寧辭的表都被脫下來,掉在了床邊。 容煬借著從窗簾縫隙透進來的月光看傅寧辭陷在柔軟枕頭里的臉,這是他肖想了三千年的容顏。 他的手沿著他背后的蝴蝶骨劃過一直到了腰窩,又將一個吻落在了他的胸膛。 “沒事?!备祵庌o專注地看著他,低聲說,“反正是你,怎樣都沒有關(guān)系?!?/br> 然后他勉強支起來一點,再次吻住了容煬的唇...... 到底是什么時候結(jié)束的,傅寧辭自己也不知道。 連日奔波所帶來的勞累,在**過后終于徹底壓制不住,他覺得渾身的骨頭都痛,但心理卻是歡愉的。 容煬以為他睡著了,將手指從他的臉上慢慢劃過。眉骨,鼻梁,一直到嘴唇。 傅寧辭忽然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嗯?” “你應(yīng)該知道,靈的生命是很長的,可能是永恒,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會活多久。”傅寧辭頓了頓,聲音極輕而堅定地說,“但是你放心,等你……等你轉(zhuǎn)世了,我會去找你的。我不管你的一輩子到底有多長,但是我這一生中,絕不會負你?!?/br> 容煬沒有回答,很久以后,才很輕地吻了吻他被汗水沾濕的頭發(fā),“乖,睡吧?!?/br> 傅寧辭收緊了抱著他腰的手臂,又低低地說了一句我愛你,終于心滿意足地繼續(xù)睡了過去。 半夢半醒見,他察覺容煬的手似乎顫抖了一瞬,但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去看容煬的臉,所以自然也不會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多么悲傷的神情。 容煬一直沒有睡著,睜著眼,看窗簾縫隙透進來的微弱月光。他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也有一句同樣的話,然后,那便成了一切悲劇的開端。 —白骨枯·完— ※※※※※※※※※※※※※※※※※※※※ 好啦,又結(jié)束一卷,接下來我們進第三卷 ,幻夢碎。 第63章 夜風吹過,陽臺邊傳來極其細微的一聲響,容煬睜開了眼睛。 玻璃上,露水慢慢匯聚著,成了一條蛇的形狀。 傅寧辭還熟睡著,容煬在他眉間落下一個親吻,輕輕挪開了傅寧辭搭在他腰間的手,指間在傅寧辭的手背上畫了道符。在衣柜里隨便找了衣物換上,推開隔壁的門從窗戶口跳了出去。 容煬落到地面,四下看了看,一條墨綠色的小蛇,無聲無息地游動到他面前。 蛇首沖容煬點了點,便向前游去。 這片別墅區(qū)住戶本來就不多,凌晨兩點,更是空無一人。 寒風從樹木間穿過,像刀鋒一樣,刮過容煬露在外面的皮膚,間或,遠處傳來一兩聲鳥啼。 容煬目不斜視地跟著那條蛇從水榭邊繞過,池塘的對面本來有個涼亭,現(xiàn)在卻變成了空地。但若細細留意,會發(fā)現(xiàn)那里的霧氣似乎要比別的地方重上一些。 那條引路的小蛇,到了那兒便不見了。容煬徑自從霧氣中走進去,涼亭又出現(xiàn)在了眼前。 舒赫正在亭中等待,見到容煬,立時便跪了下去,“先生,我辦事不力,求先生責罰。” “先起來吧?!?/br> 容煬在亭邊坐下,蛇族畏寒,舒赫四面都貼了符,整個涼亭里密不透風,溫暖如春,還生了一堆小小的火。 舒赫仍然跪著,低頭又說了一遍,“求先生責罰?!?/br> “怎么責罰你?殺了嗎?”容煬伸著手,看火光在指間跳躍,“好了,事情我已經(jīng)知道了,起來吧,別讓我再說第三次。” 舒赫這才站起來,容煬朝他攤開一只手,“拿來我看看?!?/br> 只見舒赫從袖中拿出一小段三寸來長,透明的東西,彎腰,雙手恭敬地遞到容煬手里,正是一段龍脈。 然而龍脈本該是晶瑩剔透的,這段龍脈里卻夾雜著淡黑色的雜質(zhì),表面還有深深淺淺的裂痕。 “上次被星君發(fā)現(xiàn)行蹤,若非先生及時提點,只怕就要誤了先生大事,實在是屬下的錯?!笔婧沾故椎溃斑@段龍脈,我去時已經(jīng)聽不到龍吟了,取出來的龍脈,也與以前的有些不同,不知是不是屬下......” “不是你的錯?!比轃Z氣一絲波動也無,那天下山時,天邊那條殘缺的龍影出現(xiàn),他便明白這段龍脈出了問題,“鐘宅凝聚過太多的鬼魂,陰氣太重,龍脈被腐蝕了?!?/br> “那該如何是好?”舒赫一直擔心是自己不得要領(lǐng),所以損毀了龍脈,如今聽容煬這樣說,也并沒有安心一些。他雖然不知道容煬取龍脈是要做什么,但是花了這么多年,總有他的原因在。 容煬將那段龍脈拿在手里翻來覆去看了看,語氣倒沒什么波動,“我也不知道,會有什么影響現(xiàn)在還不好說。其余的呢?” “我隨身都帶著。”舒赫拿出一個長方形的木匣子,里面還并排放著十多條龍脈,都是這些年四處收集的。 容煬將它們?nèi)〕鰜?,連著手里這根一起向上一拋,這些龍脈便按照某種順序規(guī)律地懸浮在空中,成了一個透明長鏈的形狀,只是中間還有一段空白。鐘家取出的那一段,雖然也連上去了,但總能看出有些不一樣。 容煬目光落在上面,半晌又沉默地收回視線。舒赫單從他的表情,也看不出問題到底有多嚴重。 “還差一段了。”那段圓環(huán)慢慢落在容煬手里,他垂下眼看了看缺口的大小,“不管怎樣,先找齊再說。剩下這一段找得怎么樣了?” “還沒有?!笔婧沼行┗炭值負u了搖頭,垂首又要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