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可卿聞言點(diǎn)頭，咯咯一笑。

    馮妤等她爹上早朝的空檔，一大早就著人帶路。

    她倒要去看看，哪個(gè)不要臉的老嫗，丈夫還沒死呢，就攀龍附鳳到她家了。非得給她捅出去，叫那女人的丈夫和孩子看看，街坊四鄰也都看看。

    青陽家小院的柴扉被拍響，屋外傳來不緊不慢地呼喊。

    “弟媳，弟媳?！?/br>
    蘭汀抬頭看了一眼，聽出來是璧兒二伯母的聲音，把她請(qǐng)了進(jìn)來。

    “二嫂今天怎么有空？”

    “我在街上置辦點(diǎn)東西，順便來看看你們?！鼻嚓柤业亩眿D負(fù)責(zé)整個(gè)家里的中饋，不過往常倒不需要她親自出門。

    “你別忙了，弟媳。”二伯母喝了口粗茶不太喜歡，皺了皺眉放了回去，拉著蘭汀的手笑瞇瞇問，“上次的事，璧兒?jiǎn)柫藳]？”

    蘭汀不太習(xí)慣她這般親熱的態(tài)度，掙了開：“璧兒?jiǎn)栠^，他老師說不合規(guī)矩?！?/br>
    “怎么就不合規(guī)矩？”二伯母的笑意扭曲起來，聲音尖銳，“我兒這都考過了童生，你家璧兒都沒這個(gè)能耐，你們莫不是沒問?！?/br>
    “嫂嫂，你這說的什么話？我們?yōu)楹我鲋e？”蘭汀無奈，她又不能違背璧兒的意愿，將璧兒十二歲就考過了童生這件事抖出去。

    “為什么？自然是見不得我兒好。”二伯母冷哼一聲，蔑了蘭汀一眼。

    蘭汀拉住要罵人的葉可卿，安撫了兩下，自個(gè)兒冷臉回應(yīng)：“嫂嫂，若是你要這樣說，那您自個(gè)兒去找官學(xué)問吧?！?/br>
    二伯母指著蘭汀的鼻子，咬牙切齒地威脅她：“你……好哇你，好你個(gè)蘭汀，我這就回去稟告母親，你等著，我治不了你有人治你。”

    見弟媳婦不理睬自己，二伯母甩了甩袖子起身離開，走時(shí)把院子的柴門摔得抖落下來幾層灰。

    葉可卿拉著蘭姨的手晃了晃：“姨姨，不氣不氣，沒必要跟這種人置氣?！?/br>
    蘭姨摸了摸葉可卿的頭，笑了笑：“我沒事?！?/br>
    “姨姨，為何你們不讓哥哥的祖母知道他已經(jīng)考上了童生，這樣不就少許多麻煩了嗎？”

    葉可卿困惑了許久，今日終于有機(jī)會(huì)問出來。

    蘭姨的手頓了片刻，輕輕嘆息一聲，低頭對(duì)葉可卿解釋：“璧兒讀書頗有天賦，一向被老夫人看重，常常將青陽昭與他對(duì)比，那個(gè)孩子便漸漸把璧兒當(dāng)作敵人對(duì)待，更是走了岔路，想害我家璧兒?！?/br>
    “什么？想害他？”葉可卿的眉頭一皺。

    “是，有一年酷暑，全家都在午憩，璧兒卻落水了，等大家發(fā)現(xiàn)的時(shí)候奄奄一息，差點(diǎn)就沒命了。”蘭姨說到這里，目露艱澀，手心捂住胸口，顯得有些無助。

    “是青陽‘釗’做的？”葉可卿頓了頓，詫異問，“他當(dāng)時(shí)多大？”

    蘭姨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那時(shí)候不過十歲，也正是念其年紀(jì)小，再加上他苦苦哀求，你青陽大叔心腸一軟，決心包庇了下來，讓璧兒宣稱是自己不慎落水。那時(shí)起，璧兒便對(duì)他爹頗有微詞，這也在所難免，也是那以后璧兒提出想住出去，我們這才搬到了這里。”

    葉可卿不禁咋舌，十歲她還在玩蛐蛐，那個(gè)青陽“釗”就敢動(dòng)手殺人了。

    況且，他將來可是狀元，葉可卿怎么也覺得不太像未來首輔的作風(fēng)，真是讓人費(fèi)解。

    “也就是說，哥哥怕老夫人繼續(xù)將他拿去與旁人比較，便開始藏拙？”葉可卿雖是問句，其實(shí)前因后果已經(jīng)理清了，不免有些唏噓。

    蘭姨點(diǎn)了點(diǎn)，夸孩子一般道：“卿卿真聰明。”

    葉可卿揚(yáng)起笑臉，拍了拍胸脯保證：“姨姨放心，我會(huì)幫哥哥保守秘密?！?/br>
    蘭姨捏了捏她的鼻子，被她的機(jī)靈模樣逗笑了：“好，卿卿真乖?！?/br>
    馮妤帶著人尋到了地，她在胸前叉著手示意絮兒。

    絮兒明白，這種事怎么能小姐出馬，笑著拍了拍胸脯：“您就在一旁看好了，我要那婦人下不來臺(tái)。”

    馮妤不耐煩，“你快些，完了我今日還要去官學(xué)?！?/br>
    柴門沒鎖。

    絮兒讓家仆一腳踹開來。

    門口的動(dòng)靜讓葉可卿和蘭姨都嚇了一跳，紛紛望了過去。

    罵人的話就在嘴邊，絮兒硬生生咽了回來，她揉了揉眼睛，看清了葉可卿和蘭汀。

    前幾日才見過！

    所以，所謂不要臉的老嫗是她家小姐心上人的母親！

    完蛋，這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

    第十三章 青陽遇害

    狗四見絮兒jiejie不說話，他指著屋里就罵：“就是那個(gè)不要臉的婦人，想勾……哎呀！”

    絮兒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一邊尷尬笑著對(duì)屋里人道歉：“不好意思，找錯(cuò)人了”，一邊招呼眾人退出來。

    她輕手輕腳地把門合上，冷汗直冒，還好今天她著的女裝，應(yīng)該沒把她認(rèn)出來。

    “絮兒jiejie，沒錯(cuò)，就是她啊，你怎么了？”狗四百思不得其解。

    “少廢話，我們差點(diǎn)闖了大禍。”絮兒腳步不停，瞪了他一眼。

    她在小姐疑問的眼神中，附耳說了幾句。

    馮妤的臉一會(huì)白一會(huì)紅，精彩極了，最后咬了咬牙道：“回家?！?/br>
    “不去官學(xué)了？”

    “還去什么官學(xué)？”

    都快跟心上人做兄妹了！

    二伯母前腳剛走，就見一群人氣勢(shì)洶洶地來了，她趕緊躲了起來。

    如今見人要走，她蹣跚追了出來，急急道：“公子請(qǐng)留步，請(qǐng)留步?！?/br>
    馮妤今日依舊著的男裝，叫人雌雄莫辨。

    她停下步子打量了這人一眼，并沒有理婦人。

    絮兒頤指氣使地問：“你誰?。繑r我家公子想干什么？”

    “公子可是官學(xué)的學(xué)生？可認(rèn)得青陽塵璧？”二伯母是個(gè)耳尖的，剛才大老遠(yuǎn)就聽著他們討論官學(xué)，這位公子一看就非富即貴，她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

    馮妤這才正眼看她，“認(rèn)識(shí)，怎么了？”

    “是這樣的，我是他的二嬸嬸，他的二哥哥也就是我兒子，今年考上了童生，我們就想托他去官學(xué)問問能不能也跟他去上學(xué)，可是他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問也沒問?！?/br>
    青陽家的二媳婦顛倒黑白倒是一把好手，她打心眼里就覺得青陽塵璧沒有問過，糊弄她呢。

    “所以？”馮妤好看的眉眼皺了起來。

    “公子你得替我主持公道啊！”婦人揩起了莫須有的眼淚。

    馮妤感覺聽了個(gè)笑話：“你想要我去問老師？”

    “求求你了公子?！眿D人雙手合十，低頭做小地哀求起來。

    “你以為人人都能進(jìn)官學(xué)？可笑。”馮妤不耐和她掰扯，冷笑一聲就要走。

    婦人著急，抓著馮妤的袖子唾沫橫飛：“怎么不能？我兒十七歲就考上了童生，憑什么青陽塵璧沒考過就能賴在官學(xué)？就因?yàn)樗郧奥敾?？難道你沒聽過小時(shí)了了，大未必佳嗎？”

    馮妤氣笑了：“無知婦人，你以為考過了童生便能進(jìn)官學(xué)？”

    “官學(xué)里最不缺的就是天才，里面大把的秀才，十七歲才考過童生也好意思顯擺?！瘪T妤頓了頓，目露譏諷，“再說了，虧你是青陽兄的二伯母，竟然不知道他十二歲就考上了你所謂的童生？”

    闃靜了片刻。

    婦人退后兩步，喊道：“不可能！絕不可能！”

    第十四章

    馮妤繼續(xù)面帶諷刺地?fù)u頭：“竟然敢說他小時(shí)了了，大未必佳，這是我今年聽過最好笑的笑話，真是可笑又愚昧的婦人?！?/br>
    馮妤等人已走遠(yuǎn)，婦人還杵在原地，似乎大受刺激，神色復(fù)雜，搖著頭一臉抗拒。

    “他一定是合起伙在騙我。”

    “一定是假的，假的，不然為什么要瞞著我們?！?/br>
    “我得回去告訴昭兒?！?/br>
    馮妤一等到爹下了朝，就上演了一出掛白綾的戲碼。

    她爹好整以暇地端了把椅子，就坐在她面前看她表演，她那醞釀好的情緒硬生生給攪沒了。

    “繼續(xù)，還沒看夠?！?/br>
    衡王喝了口上好的大紅袍，悠閑地等她。

    馮妤服軟地下了凳子，撒嬌般給爹捶起了腿，“爹……這件事你就依了女兒吧。”

    “哪件？”衡王無動(dòng)于衷。

    “就是那件，反正我才不要和青陽塵璧做兄妹?！瘪T妤嘟囔著嘴。

    衡王的聲音逐漸轉(zhuǎn)冷：“那做什么？”

    “……”馮妤咬著唇?jīng)]了聲，她爹明知故問叫她怎么回答。

    “你說說，這是第幾次了，上次說什么？你說你不想你的閨閣好友做你的姨娘，爹也依你了。爹處處依你，誰依爹爹我?。俊焙馔鯚o奈攤手訴苦，配上這話里的內(nèi)容，卻讓人覺得滿目荒唐。

    馮妤想反駁的話太多，此刻卻只能沉默。

    之前，她的好友薛明珠被爹爹看上，差點(diǎn)就被抬進(jìn)府做她的姨娘，還是她插手才阻止了這件事。

    她也知這事可一不可二。

    但是，如果他爹搶來了青陽塵璧的母親，按他的心性，她與他決計(jì)再無可能。

    馮妤狠了心，收起了嬉皮笑臉，“薛明珠換青陽塵璧她娘，如何？”

    衡王動(dòng)眸盯了她一瞬，起身拍了拍馮妤的肩膀，欣慰了幾分：“今日本王在沔池等她?！?/br>
    沔池是衡王別莊里的大浴池，地下有熱龍，是一處難得的溫泉泉眼。

    也是衡王行荒唐事常選的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