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遂耐著性子哄了她很久，才讓她收住眼淚，他使出了殺手锏：“只要你不哭，我什么都答應你行吧？”

    “你說的。”

    “嗯。”

    周念洗了洗鼻子，抱著膝蓋盯著他，眼睛還是紅的：“那比如說——要是我畫畫的時候，讓你擺出一個很可笑的姿勢呢，你擺嗎？”

    “擺。”

    他回答得沒有任何猶豫，“你讓我怎么擺，我就怎么擺?！?/br>
    周念終于愿意破涕為笑。

    這時候，蹲在她面前的鶴遂，突然抬手捧著她的半張臉。他的指溫微涼，眸光深邃深情，低聲道：“念念想怎么畫都可以，我都配合?！?/br>
    這是鶴遂最寵慣周念的時候，自愿剝?nèi)ズ輩柶つ?，展露最柔軟的?nèi)心。

    在她面前，他乖得像只被馴順的狼，會滿足她的各種需求。

    多么美好。

    但也只是停留在這個時候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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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病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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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中旬, 周念收到法院的通知，三天后，讓她作為證人出庭作證。

    數(shù)月前肖護持刀故意傷人的案子。

    冉銀得知這件事后, 不知道具體情況, 就不同意周念出庭作證。

    夜色如水, 周念站在院子里，看著腳下那幾株要死不活的萬年青, 平靜地說：“我不需要你同意?！?/br>
    冉銀站在她身后：“現(xiàn)在外面怎么說你的，你還不明白嗎？你非要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去給那個混混作證？”

    外面那場黃謠風暴還在卷，從沒停過。

    現(xiàn)在的周念在那些人眼里，也成為了和鶴遂一樣的存在，一個不知檢點的女孩子，作為他們女兒的完美反面教材。

    周念蹲下來, 撥弄著萬年青的葉子：“外面為什么會那樣說我，你不是很清楚嗎？你不是很得意這樣的結(jié)果嗎？”

    自從那天起, 她再也沒有叫過冉銀一句mama。

    在她心里, 她已經(jīng)沒有mama了。

    冉銀：“我都是為了你好, 七斤?！?/br>
    周念：“……”

    又來了，又是為了她好。

    周念不想再聽，沉默了會兒, 突然說：“你去自首吧?！?/br>
    冉銀立馬聽懂了。

    似乎是沒想到周念會突然這樣說，她被激怒了, 拿出手機來摁了110遞到周念面前：“來！你報警吧, 你報警去給警察說, 你看警察會不會信你！”

    周念低眼, 看著110三個數(shù)字發(fā)呆。

    她伸手，手指準備落在撥號鍵上。

    懸而未決。

    時間在流逝, 分分秒秒消散間，冉銀眼里的把握更勝一籌，反觀周念，唯唯諾諾地不敢摁下?lián)芴栨I。

    冉銀甚至挑釁：“怎么？不敢打報警電話?！?/br>
    周念蹲著的雙腳發(fā)麻。

    她沒說話。

    冉銀是量她不敢，又說：“周盡商的價值就是那一千六百萬。你要為了這么個人去報警，七斤，你才是真的不孝?！?/br>
    不孝。

    那什么又是孝？

    一味地服從聽話，做到她口中的懂事聽話，就是孝嗎？

    周念咬了咬唇，然后鬼使神差地伸手，按下了撥號鍵。

    冉銀瞳孔一縮。

    在110電話被接通以前，冉銀迅速掛掉電話，質(zhì)問周念：“你真想看你親媽去坐牢是吧？”

    周念安靜了三秒，說：“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我畫的不好時，都會被你懲罰繼續(xù)畫。然而現(xiàn)在你做錯了事，殺了人，卻想逃之夭夭嗎?！?/br>
    冉銀沉默了。

    也不知道這樣的沉默持續(xù)了多久，冉銀突然轉(zhuǎn)腳從廚房里走去，出來時手里拿著一把菜刀。

    周念眼里閃過晃眼白光。

    她驚愕地站起來，不知道冉銀要做什么。

    冉銀拿著刀，說：“我告訴你，七斤，你想我去自首，可以。你甚至想我去死，也可以。但是前提是我必須看到你出人頭地，看到你成為赫赫有名的大畫家，那到時候我做什么都可以。你不用擔心mama會騙你，我會證明給你看——”

    那把菜刀高高舉起。

    “啊——！??！”周念尖叫出聲。

    隨著她尖叫聲一并落下的，是菜刀，是冉銀的一根手指。

    ……

    ……

    三天后，周念還是作為證人出庭了。

    法庭上。

    周念被公訴人問話時，條理清楚地陳訴了那晚看到的完整事發(fā)經(jīng)過——看見肖護一身是血地從巷子里跑出來，后面跟了好幾個人。

    以肖護為首的被告一共八個人。

    肖護爸爸很有錢，給肖護請來了很有名的刑事律師。

    可惜證據(jù)確鑿，再有名的律師也打不過這一仗。

    肖護最終判了四年零八個月，其他幾人也都依照情況判了刑。

    宣判結(jié)束后，周念正好和肖護對上視線，她這才注意到肖護的臉，肖護的有臉上有一個深坑，看上去疤疤癩癩，有點像被硫酸腐蝕后的皮膚。

    那就是鶴遂咬出來的傷口。

    猝不及防地看見，周念被嚇得不輕。

    肖護惡狠狠地盯著周念，目光里射出寒光，周念連忙轉(zhuǎn)開視線。

    她很害怕，但她不后悔出庭作證。

    她覺得，鶴遂值得一個公道和清白。

    鶴遂此時就在旁觀席上，他的目光始終在她身上，她在給他作證時，他收起了那副萬事不掛心的慵懶樣，聽得格外專注。

    他知道，這是她在為他勇敢。

    兩人從法院出來。

    法院是在縣城里，他們需要坐大巴車回鎮(zhèn)子上。

    車程一個多小時。

    周念帶了遮陽傘，鶴遂很自然地接過，替她撐著。

    去車站的路上，路過一家小商店，鶴遂看見綠毛怪包裝的跳跳糖。他停下來，買了幾包散的。

    青蘋果口味的。

    周念瞧見了：“這不是我之前給你買過的那種嗎？”

    鶴遂淡淡嗯一聲。

    “你現(xiàn)在還買來吃??？”她覺得很稀奇。

    “還不錯。”自從那次在醫(yī)院吃過她買的跳跳糖后，他看見了就總想買，然后倒一包在嘴巴里，感受一整個春天在嘴巴里炸開的感覺。

    車站很簡單，不算大的一個售票廳，里面沒有制冷設備，熱得像個蒸籠。

    售票的窗口只有兩個，里面坐著的是臉色灰敗、動作遲緩的中年婦女。

    鶴遂到窗口前，頭微微耷著對著里面的人說：“兩張到花楹的票?！?/br>
    售票的女人低著頭看手機，慢吞吞地撕了兩張票遞出來：“兩張十八?！?/br>
    鶴遂掏了錢遞過去，然后順便問：“這里有到火車站的車么？”

    一直低頭看著手機的女人抬眼，掃鶴遂一眼，然后視線就再沒移開過。她索性把手機熄屏，臉上浮現(xiàn)笑容：“小伙子，你去哪個火車站？”

    “有幾個火車站?！?/br>
    女人笑著說：“一個南站，一個北站?！?/br>
    鶴遂：“這里買票都能去？”

    女人：“當然可以啦?！?/br>
    鶴遂淡淡嗯一聲：“謝謝?！?/br>
    他站著沒動。

    女人依舊直勾勾盯著他。

    鶴遂又等了幾秒，才提醒：“你還沒找我錢?！?/br>
    “哦哦，不好意思哈哈哈。”

    女人這才回過神來，從裝錢的抽屜里翻出兩張一塊的，從窗口的洞里遞出來。在鶴遂垂眼接錢的時候，女人不停給對面女人使眼色，仿佛在說“快看有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