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提提名字，沈卿還?是會有很?難受的反應(yīng)。

    “季言禮，”她?眼睛泛起水霧，抬頭看?尚靈，喉頭哽咽著，很?慢的，“他怕我?疼，所以不來見我?了對不對?！?/br>
    尚靈聽清沈卿在說什么的一瞬，愣怔了一下，再?接著感覺到手下人的軀體在很?輕地?抖著。

    同時尚靈看?到被?她?輕輕拍著的這個人揪著心口的衣服，開始大?顆大?顆地?掉淚。

    沈卿剛脫離危險不久，人臉色蒼白，虛弱，單薄。

    頭發(fā)沒有打理，就?這么胡亂地?搭在頰側(cè)，身上穿著藍(lán)白色條紋的病號服，攥著衣服的手指尖發(fā)白，張皇無?措地?掉著眼淚。

    大?概是長久的情緒擠壓終于壓垮了沈卿。

    這么幾年，她?從沒有這么哭過。

    尚靈伸手把沈卿抱在懷里，聲音微痛：“小卿?！?/br>
    “尚靈，我?不是故意的，但大?家好像都因為我?變得很?糟糕，”沈卿哭到說話都是斷斷續(xù)續(xù)的，“爸爸mama的案子到現(xiàn)在還?沒有解決......哥哥因為我?死了，我?也讓季言禮很?難受很?難受......”

    尚靈一下下地?撫著沈卿的頭發(fā)，她?想起剛剛在外間季言禮的話。

    “你很?好，小卿，你做了我?們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光是在雪山里呆八個小時，”尚靈聲音語音溫柔，玩笑著，“我?生存意志沒有你這么頑強(qiáng)，可能?早就?被?凍死了。”

    尚靈摸著沈卿的頭發(fā)：“無?論是你的爸媽，還?是誰，他們每個人都很?愛你，但你值得?！?/br>
    “季言禮他理解你，也不會怪你，”尚靈溫聲，“好好治病就?好，小卿，他很?愛你?！?/br>
    ......

    尚靈提著保溫盒從病房出來時，季言禮還?坐在挨著墻的座椅上。

    背靠著沈卿這間房的墻壁，很?安靜地?坐著。

    看?到尚靈出來，他微微偏頭出了聲：“東西吃了嗎？”

    “吃了三分之一，”尚靈搖了搖頭，“她?吃不下?！?/br>
    尚靈往前兩步，垂手站在季言禮一側(cè)，看?了他兩秒，輕嘆了口氣道：“小卿知道了。”

    坐在位子上的人臉上的神?情一直很?柔和，他盯著遠(yuǎn)處墻角的地?磚，表情沒太大?意外，嗯了下。

    她?那么聰明?，即使不是現(xiàn)在，再?過兩天也會想到的。

    尚靈還?想說什么，但想了想，好像也沒什么能?勸的。

    她?伸手指了下背后：“我?去把保溫桶給方姨，再?找下醫(yī)生?！?/br>
    季言禮點頭。

    尚靈轉(zhuǎn)身走了兩步，又看?回來：“你走嗎？”

    醫(yī)院走廊沒有取暖設(shè)備，要凌晨了，很?冷。

    坐在椅子上的人卻沒動?，淡聲：“我?再?陪她?一會兒?！?/br>
    尚靈其實有點疑惑：“小卿睡了。”

    季言禮輕笑著搖了搖頭，兩秒后，說道：“她?沒睡?！?/br>
    怕尚靈擔(dān)心，所以裝作睡了的樣子。

    她?現(xiàn)在一定很?難過。

    睡不著的。

    “我?陪她?一會兒?！奔狙远Y再?次看?過來，語調(diào)溫和，“你先去吧。”

    尚靈像是明?白了什么，沉默地?望著季言禮，隨后偏頭，看?了下緊閉的門板。

    片刻后，點了下頭，轉(zhuǎn)身往另一側(cè)的電梯間走去。

    正如季言禮所說，房間的人沒睡。

    在尚靈走出門的幾秒后，她?拉著被?子輕輕從床上坐了起來。

    房間里還?是很?昏，沒有開燈，只有淡淡月色。

    她?扭頭，望著遠(yuǎn)處半敞的窗簾看?了會兒，掀開被?子，下了床。

    單人病房很?大?，房門右側(cè)，緊貼著墻壁的地?方有一張長沙發(fā)。

    淡灰色的絨布沙發(fā)，走起來很?軟，很?舒服。

    沈卿慢吞吞地?攏了攏外套，走過去，坐在上面。

    沙發(fā)因為她?坐上來的動?作凹下去一塊，軟塌塌的，像是陷在奶油里。

    沈卿皺了皺眉，抓著衣服的兩襟把自己裹緊，輕輕欠身，小心地?換了幾個位置。

    不過最后，她?拿不定注意，還?是坐在了沙發(fā)最右側(cè)的扶手邊——這里最靠近她?的床頭。

    她?知道季言禮沒有走，現(xiàn)在應(yīng)該就?在外面的走廊坐著。

    和她?應(yīng)該只隔著身后的這堵墻。

    他應(yīng)該挑了離她?床頭最近的座椅。

    這樣會離她?近一些?。

    兩人一墻之隔，背靠著背，一個在房間內(nèi)，一個在房間外。

    沈卿想到這里，眼睛又有點濕，埋著頭往臂彎里趴了趴。

    她?唇輕輕蠕動?，在心里告訴自己。

    要快快好起來，不要讓外面那個人在她?的病房外無?望地?坐上一夜又一夜。

    第96章 10.19提前更

    沈卿在奧斯陸的醫(yī)院住了十天?, 被轉(zhuǎn)回了淮洲的療養(yǎng)院。

    這期間她和季言禮都沒有見面。

    沈卿知道季言禮會總來看她，在病房外，聽沈煜辭他們跟他講她的身體狀況, 但一次都沒有進(jìn)來過。

    事情剛發(fā)生不久, 她的情緒還不太穩(wěn)定。

    還需要再過一段時間。

    尚靈沒再回去上她那個破學(xué)，收拾行李搬進(jìn)了沈卿的療養(yǎng)病房。

    當(dāng)然, 在搬進(jìn)去的前一天?，再次接到季言禮的電話?。

    因為沈卿的事，他們最近經(jīng)?常見面，所以盡管電話?那端的男人并?沒有多說什么, 但尚靈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希望她幫忙, 好好照看她。

    在療養(yǎng)院住下的第二周，沈煜辭帶著東西?來了一趟。

    沈煜辭作為和?跟這對兄妹認(rèn)識多年的好友, 他覺得自己有責(zé)任, 把一些沈卿不知道的事告訴她。

    “時恒湫的病比我知道的還要早一些，大概三四年前, ”沈煜辭把手里的單子?放在身旁的桌子?上，“在知道他的父母想利用當(dāng)時剛出生的你逃難, 卻弄巧成拙，意外喪生的時候。”

    沈卿和?沈卿父母對時恒湫一家的感謝，跟時恒湫所知道的真相相違背。

    但他不能說。

    因為他喜歡上了他的meimei。

    他怕說了他和?沈卿會距離更遠(yuǎn)。

    所以他痛苦掙扎著, 事情在心里憋久了, 總會出現(xiàn)問題。

    “兩年前, 你父母去世那天?知道了這件事, 時恒湫和?他們起?了些爭執(zhí), 為了緩和?家庭關(guān)?系，那天?晚上才會選在清淮河附近吃飯。”

    也是那天?晚上去清淮河的路上, 沈卿的父母才會發(fā)生車禍。

    沈煜辭抬手摸了摸桌面上被風(fēng)卷起?的紙角：“他總會想如果當(dāng)時他沒跟你爸媽拌那兩句嘴，意外是不是就不會發(fā)生?！?/br>
    “精神類的疾病是會遺傳的，當(dāng)年時恒湫的母親有過幾年的產(chǎn)后?抑郁，不能肯定是不是有一遺傳的原因，但他心思沉，也不愛講話?，這些事情壓在他心里，翻來倒去就病了?！?/br>
    隨著沈煜辭的話?音落，他把翹起?的紙角撫平，抬了眼。

    沈卿坐在靠窗的沙發(fā)上，陽光從背后?灑進(jìn)來，暖暖的，掉落在她米白?色的毛衣。

    散落的頭發(fā)被掛在耳后?，她微微垂頭，一直很安靜，安靜地?聽沈煜辭講這些她并?不知道的事情。

    “所以不怪你，”沈煜辭看著她溫和?道，“事事都有因果，事事也都有它?本該有的軌跡，時恒湫的人生是他自己選擇的?！?/br>
    沈煜辭半垂眼簾，很輕地?笑著，語調(diào)里帶了安撫人的力量：“他一輩子?都沒辦法跟這些事和?解，現(xiàn)在是他給自己選的最好的結(jié)局?！?/br>
    初春的陽光好像是比冬天?里暖和?一些。

    沈卿眨了眨眼，喃喃開口：“是.....最好的結(jié)局嗎？”

    沈煜辭點?頭，很肯定的：“是的。”

    “他半年前立過遺囑，應(yīng)該再早之前他就有結(jié)束生命的想法，但你的事情還沒有塵埃落定，所以他在強(qiáng)行留住自己?！?/br>
    “現(xiàn)在你能得圓滿，他就也沒有什么掛念的了?！?/br>
    沈煜辭坐在沙發(fā)前的木椅上，比沈卿高出大半個頭，從他的角度能看到女孩兒半垂的頭，和?頭頂?shù)陌l(fā)旋。

    他知道眼前的這個女孩兒還在難過。

    她正在心里跟這個相處了二十幾年的哥哥做最后?的告別。

    沈卿仍舊低著頭，良久，虛啞的聲音，沒頭沒尾地?問了個：“他會幸福嗎？”

    重新開始的下一世，會幸福嗎？

    “不太清楚，”沈煜辭笑得很坦蕩，“但一定比這一世幸福得多?！?/br>
    這輩子?太煎熬了，他想早早結(jié)束，轉(zhuǎn)世投個胎，去下輩子?尋找幸福了。

    沈煜辭頂著陽光，探身摸了摸沈卿的頭：“小卿，我們都沒有資格讓他強(qiáng)行留下，痛苦的活著。”

    ......

    沈煜辭的那番話?解了沈卿最大的心結(jié)。

    但因為激素水平的變化，創(chuàng)傷性?應(yīng)激障礙這東西?也不可能一下子?好，要一點?點?，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