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好巧,你怎么也是上上之品啊
大概良政也想清楚了,聽二皇子瞎指揮,抓賊的工作是得不到實質(zhì)性進展的。于是他老老實實找受害者談話取證,以期至少拿到一張女賊的畫像。然而此賊極狡詐,作案時雖然興起了什么都能脫,就是蒙著臉。又是深夜,又是中了迷香,又是意亂情迷難以自持,多數(shù)人都無法說出賊人的形貌特征。良政近日犧牲極大,重拾舊業(yè),把在家吃空餉養(yǎng)花種菜精進廚藝的快樂時光都花在了走訪上,除了被哭了一胸口的眼淚鼻涕,竟然一無所獲。 最終他還是來在二皇子座前。畢竟這人好像心理和身體素質(zhì)都不錯(被硬上弓之后還能吵著要喝補湯),且思維清奇(事后說女賊人其實挺好的,就是沒有審美),說不定能給出什么線索。 燕偈正邊吃果子邊翻書:“良公來了,請坐?!?/br> 良政禮道:“殿下,身體好些了嗎?” 二皇子忠誠的幕僚秋隆在一旁站著。主要是因為他沒有別的地方可去:叁皇子那里此時正在滿皇宮亂竄練鐵人叁項,王府的武庫都快被翻遍了: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鞭锏錘抓,镋棍槊棒,拐子流星,硬說沒有一樣趁手的。就是為了和那女賊決斗。秋隆想著就心梗:人臣的命運就是這樣,一輩子總要遇到幾個人渣主子,當初就不該出仕。他抬手擦了一下眼角莫須有的淚,鬧賊這事促起了他去官的心思。他決定了,等抓到那惡賊他就稱病回老家,往后接替他爹鄉(xiāng)耆的位置。 那廂燕偈微笑道:“好許多了,多謝良公掛念。” 良政見他還有心思看書,精神顯然恢復(fù)了,便將自己來意說明。燕偈沉吟片刻,答道:“我從她口吻中推測,她年紀應(yīng)比我大些,但她蒙著面紗,實難看清長相。不過……她提起過對品鑒陽具的心得,條分縷析,言之有物,倒像個世家女子?!?/br> 秋隆默然:你們世家的人會出來偷人的jingye嗎。 良政思忖片刻后道:“殿下意思是,應(yīng)從城中世家大戶查起嗎?!?/br> 燕偈擺了擺手中的書本:“這也只是我的猜測。驟然去查訪人家,倘若傳出閑言碎語來,豈不是污人清白?!彼o披肩的外衣,一閃神突然念起:“說起世家大戶,韋家為什么沒有來報案?我記得與我同輩的兩位公子都尚未娶親?!?/br> 言外之意就是連男人都覺得韋家那兩個人可能挺大的。 秋隆進京前對可能攀得上的貴人都調(diào)研了一遍,韋家向來叁河境內(nèi)都是聞名的。所說的兩位公子,一名韋參,一名韋勘,都是風(fēng)流俊逸的人物。即使如燕偈所形容的,那女賊不看臉(原話是:“她虧大了!”),見了這兩位人物,怎么都該親身一試。那么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受害了,卻隱而不報。 良政也想到了這一點,卻陡地目光凌然:“有理……若如此,該去問問。別是藏匿了女賊,或與那女賊有舊?!?/br> 燕偈一聽,心里不知為何竟不安起來。他吃了一口梨,忖道:萬一其中一個姓韋的,或者兩個姓韋的,和那女賊發(fā)展成了戀愛關(guān)系,那他招募女賊為己效力的計劃不就泡湯了。 這兩人各有心事。只有秋隆擁有比較正常的思維:就不能是人家遇到這樣的禍事,萬箭穿心還緩不過來,不肯報官嗎。 韋參微笑點頭:“是,我是與小糧小姐春宵一度了。” 燕偈的果叉落在盤子里。他第一次聽到主動性這么強的口供。 他說:“韋公子,你確定嗎。”他開始猜測韋參是受了莫大刺激,開始以謊話給自己鎮(zhèn)痛。 韋參還是微笑,名門出身的公子果然表情控制能力極強,每一絲面部肌rou都透露出得體。他說:“哦,不好意思,我說錯了一點?!?/br> 燕偈松了一口氣,準備拍他肩膀:“沒關(guān)系,本王被她那個之后,也久久無法接受……”(無法接受自己只有中上水平) 韋參危坐不動,以和女賊差不多的手速電光一閃地拍走了燕偈的手。燕偈愣愣研究為什么自己的手會痛的時候,韋參繼續(xù)春風(fēng)一笑:“我與小糧行事是在白天,不是晚上?!?/br> 這讓燕偈更加震驚了。女賊這一反常行為更加強了他的懷疑:女賊啊女賊,沒有淪陷于本王的強烈攻勢(還沒有正式開始),竟然先和別的男人白日宣yin,情好日密。等下,韋參這廝好像連她的名字都知道了! 燕偈有些失落,但還是記錄下他的供詞:“她的名字是小良?溫良恭儉讓的良嗎?” 韋參搖頭:“不,是彈盡糧絕的糧?!彼谧约旱恼菩膶懥艘槐?,目光溫柔:“下次一定要教她寫字?!?/br> 燕偈已經(jīng)驚訝不動了,心想:你們倆到底熟到了什么程度……他只能嘆氣,撐著額頭低眼看看紙面,檢查是否有什么疏漏,卻在一念之間又想起了那個讓他極為在意的問題:“韋公子,本王還有一個問題?!?/br> “殿下請說,在下一定知無不言?!?/br> “她,有沒有,給你評級?!毖噘恃凵窬季级⒅氨热缦孪?,中中,上上,之類的?!?/br> 韋參安靜片刻,然后微笑呷了一口茶:“有。在下不才,忝列上上之品?!?/br> 燕偈:“……?!彼枰俸纫煌刖刃臏?。 其實韋參并非真的得到了小糧的上品認證。他只是事后整理小糧留下的胡亂涂抹的稿紙,從一堆扭扭爬的象形文字里頑強地還原出了她的九品雞經(jīng)。雖然上上之品的標準還是空缺的,但能捅別人一刀,何樂而不為呢。 韋參調(diào)整為同情的目光:“那么殿下……” 燕偈不愧是自封的國之棟梁,很快又鯉魚打挺,言笑晏晏:“她與本王盡歡一夜,留宿至天明才依依不忍無奈離開。她親自說見得本王那物,但覺自己紅光滿面,不由流下淚來,口稱:‘世上竟有這樣神物,我算是來著了’。” 韋參攥緊拳頭,還是笑道:“是嗎?天下真有這樣的巧事,小糧對我,也是這樣說的。” 燕偈爽朗地同笑:“是嗎?真的好巧,怎么會這樣呢,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他手里已經(jīng)快把筆折斷了:這竊弄威福的無恥小人,以后本王上位了第一個抄你們家。 再說回叁皇子那廂,身邊仆從都被他遠遠甩開,他從小時候爬樹開始練起的輕功終于有了成效。他忙活了一整天,從頭到腳出了叁趟汗,此時全身披掛,背著拿著夾著勾著十八般兵器,寂寞地坐在自己的王府屋頂上看著夕陽逐漸西下。他還是少年,就怕有人輕易地破壞他的信任,不來赴約。 離天徹底黑下去還有兩刻。他決定趕往大殿的屋脊。那里的屋脊比較寬,坐著等人不硌屁股。 他從房上慢慢爬下去,這種情景可不能讓女賊看到,不然太跌份了。他甫一落地,眾人歡呼,隨即他說:“牽馬來,我去宮里?!庇忠鹆艘魂噾K叫。 無論如何,叁皇子的心意無法改變。即使這種腳踩紫禁之巔與一個小賊比試的怪事,按宗法應(yīng)該把他剮一千次再下油鍋炸。但皇帝本人還在精舍清修,樂得見山門外亂紛紛,要是只打落幾塊琉璃瓦,起不了什么風(fēng)浪。只要大哥還沒到京,燕伉就能再追求一次自己的俠客夢。 燕伉騎馬狂奔時,只覺街道格外空蕩。馬蹄聲與風(fēng)聲中他聽不清其他人聲,直到后背傳來一個女人聲音:“公子載我一程?!?/br> 放在平時,燕伉早就鬼叫一聲自己滾下馬去了。他雖有勇武之名,又偏信鬼神。此時他咽了口吐沫:“女俠,幸會?!比艄侨硕皇且豢|幽魂,京中能有這樣輕功的,除了她應(yīng)沒有別人了。 小糧站在他空出的鞍橋上,如在平地。她低頭看了燕伉一眼,才意識到這似乎是自己今夜的rou搏對象。不穿衣服的那種。 小糧也禮貌說:“殿下,幸會。”她用指尖去試他背著的長刀,鋒利異常:“這些都是用來對付我的?” 燕伉臉紅了。刀兵相逼始終不是正人君子所為,何況帶著這么多兵器更露了他的怯。他說:“不是,是讓你隨便挑一件來和我比試的!” 小糧訝然說:“為什么拿這些比試?!彼芾斫饣视H貴胄有些怪癖,但玩這些有點超出她的想象。 “空手,空手也行。”燕伉一咬牙。 小糧平和道:“我一直都是空手。殿下放心,不會疼的?!彼矒岬匕窗此募绨颉K加X得自己近日耐心許多,凈是在安慰處男別怕。 燕伉只是脖子一涼,毛骨悚然。 最后還是小糧幫燕伉把身上的兵器和戰(zhàn)甲卸了,然后揪著他的脖領(lǐng)飛上了皇宮大殿的正脊。她幫他站穩(wěn),便后退兩步,在月光下微微笑道:“殿下,想先來什么。”事實上,第一次不用施放迷香,她也有點不知道應(yīng)該干什么。 燕伉只覺得高處不勝寒,風(fēng)大得很。但她站在風(fēng)中,面紗飛動,雙眼只是笑意,更加高深莫測了。 他捏拳,努力岔開步子,擺出搏斗的架勢,顫聲說:“來吧!” 小糧點頭,抬起業(yè)務(wù)純熟的雙手,微笑道:“好?!?/br> 秋隆收到叁皇子帶著百十斤的武器從家里跑了的消息(也不知道為什么馬能跑得動),立即二話不說拉上還在醞釀抄家計劃的二皇子趕往大殿。 燕偈也意識到弟弟比自己更能做出一些完全不在譜上的驚天大事。他沉重道:“時榮,拜托你了?!?/br> 秋隆一驚。聽這語氣,他以為燕偈要自裁,以身殉國。他不由問:“殿下,所托何事???” 燕偈說:“麻煩你讓我踩一腳,我好爬上去?!彼麄円黄鹂粗秸蛊鸫a八丈高的大殿。 最后他們只能用喊話的方式讓那兩個人覺悟,例如不要抵抗啦,抗拒從嚴啦,我要加薪啦,之類的。燕偈喊著喊著,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凌空飛起。他偏過頭一看,秋隆也一臉驚愕地起飛了。 小糧帶他們在屋脊上排排站好。她客氣道:“你們在下面說的什么,我聽不清?!?/br> 燕伉親眼看著女俠一手一個把二哥和先生揪上來,心里早就服了。他嘆道:“我愿賭服輸?!?/br> 小糧茫然:“我沒和你賭什么?!彼郎蕚涿撗嘭难澴?,卻注意到另外兩人在下面又喊又跳的,好奇使然,就把他們帶上來問問清楚。 燕偈沉著走出一步。清輝之下,他好歹有了份貴公子的冷峻感。他道:“小糧,我有話要跟你說?!?/br> 小糧愣了一下,但還是點點頭:“請講?!?/br> 燕偈繼續(xù)走近:“你——”他目光如冰,嫻熟弓馬的手伸向她,“你是不是跟韋——” 小糧沒聽到完整的問句。因為二皇子走過來的時候腳一滑身子一歪失去重心跌下了八丈高的大殿。 叁皇子反應(yīng)迅速,大哭著也跟著撲了下去。 秋隆眼前一片紛亂。越是這種時候,他打小就能同時處理多項事務(wù)的大腦越是運轉(zhuǎn)飛速。他火速地,起草了一篇二皇子大喪祭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