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里罵了一句，守在走廊故意吸引范雅君的注意，真是個心機男！

    作者有話說：

    厲順美后期會出現(xiàn)，她沒事。

    新生活、新篇章，陶南風身邊會出現(xiàn)新的朋友與敵人。范至誠是一個重要的角色，所以這里花了一些筆墨來描寫他的過往，后面會以陶南風的事業(yè)線為主。

    第106章 甲方

    雖然陶南風在心中腹誹, 但依然一絲不茍地介紹著項目內容，簡單幾句便讓范至誠迅速了解眼前狀況。

    范至誠輕聲道：“謝謝。你的介紹既專業(yè)又清晰?！?/br>
    陶南風垂下眼簾，扯了扯嘴角, 沒有回應他的感謝。

    范至誠感覺自己碰到一堵墻壁, 明明對方態(tài)度大方、禮貌，但自帶一股疏離，旁人根本觸碰不到她真實的內心。

    這種的陶南風讓范至誠來了興趣。因為容貌太盛，從來只有他冷落、拒絕別人，還真沒有人會給他冷臉。就算是那位一直迫害他的場長, 私底下不知道有多么殷勤熱情。

    范至誠坐直身子，沒有再和陶南風說話, 認真聆聽范雅君與陶守信等人的談話, 習慣性地拿出速寫本，右手鉛筆在紙上唰唰地勾畫著什么。

    陶南風眼睛的余光看到他幾筆便勾出一個人，并在旁邊畫個對話框, 在里面寫上關鍵詞。

    ——竟然是以連環(huán)畫的形式做會議記錄。

    不得不說, 范至誠真是個人才。

    陶南風內心哼了一聲, 人才又怎樣？品德不行, 一切白瞎。

    厲順美對他有恩, 他卻能夠在考上研究生之后對恩人不知會一聲便偷偷溜走, 在她找上門之后避而不見, 哪怕他說是想與不堪的過往劃下一道分界限, 陶南風依然無法理解。

    至少, 他應該對厲順美有所交代。

    如果不愛, 那就不要接受她的照顧、保護與關心。

    沒有愛至少還有責任感。就算沒有領證、沒有同房, 但村里、農場里都把他們視為夫妻。厲順美的父母、哥哥因為女兒嫁了個這么漂亮的知青而感覺臉上有光彩, 對范至誠關懷備至。

    一家人都對范至誠尊重且愛護。

    可是范至誠不辭而別, 仿佛這一切都是浮云。一個人對他壞，他記恨、努力逃離；一群人對他好，他卻半點沒有放在心上。

    說得好聽，這人冷情；說得不好聽，他就是個白眼狼。

    “走！時間緊，我們現(xiàn)在就去毛巾廠看現(xiàn)場，邊走邊聊吧?！狈堆啪酒鹕?，會議室所有人都跟上。

    一行人坐上設計院開來的車，往位于江北的江城毛巾廠而去。

    毛巾廠的職工宿舍條件之差，陶南風深有體會。

    蕭愛云的大姐蕭愛雪與廠里的工人結婚，可是沒有分配宿舍，只得暫時住在娘家老宿舍，一家七口人擠在老宿舍樓里。

    院后村的王良海之所以賣自己房子，也是因為在毛巾廠上班的大兒子王恭松要結婚單位沒房子，私下里買職工房需要兩百塊錢。

    的確應該建新宿舍樓的，不然那么多年青姑娘、小伙，結了婚住哪里？這一回之所以被市里重視，指定為示范工程，就是因為廠里職工聯(lián)名上書，還在市政府門口吵鬧的結果。

    路上范雅君說：“要說呢，愛哭的孩子有奶吃。這回毛巾廠工人們一鬧，市里了解過情況之后非常重視，勒令毛巾廠基建科在半年之內建起五棟職工宿舍樓，設計院全力配合，水泥、鋼筋、磚、沙全部特批供應。

    就是有一點，市政府拔的這塊地位于毛巾廠和同德里之間，同德里是百年前的老建筑群，老居民很多，這次施工肯定會對周邊建筑造成干擾。這也就給我們設計提出了更高的要求?！?/br>
    陶南風聽到這里，忍不住接了一句：“同德里？”

    范雅君轉過頭看向她：“你了解這個地方？”

    陶南風不敢托大，謙虛地說道：“暑假要完成我爸布置的速寫作業(yè)，我一直在同德里附近晃，對里分這個獨具江城特色的建筑群有些了解?！?/br>
    范雅君哈哈一笑：“莫非陶教授未卜先知，先派你去打探情況？”

    一車人都笑了起來，氣氛漸漸融洽。

    范至誠卻沒有笑，他總算知道為什么陶守信非突然讓他處理好厲順美的事，原來是陶南風在同德里瞎晃悠，碰上了厲順美。

    陶南風真是愛管閑事！范至誠心里默默地罵了她一句。

    黃家發(fā)這個時候插了一句話：“范至誠是老江北人，好像就住在那附近吧？”

    范至誠見躲不過，只得回應道：“是的，我就住在同德里13號樓?！?/br>
    范雅君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里是江城美術出版社的老宿舍樓，你父親是……”

    一交流，了解到范至誠父親是連環(huán)畫畫家，設計院的李工恍然大悟道：“難怪你的線描人物畫得那么好，原來是從小學的?！?/br>
    到了毛巾廠下車，陶守信特地將女兒拉到一旁交代：“多看、多記、少說話?！?/br>
    陶南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br>
    她原本不是個愛說話的人，但在農場帶著大家蓋房子，習慣了發(fā)號施令，當上基建科科長之后，也習慣了主導基建項目，大家圍著她轉。

    現(xiàn)在轉換角色，成為團隊最底層，陶南風一時半會沒適應過來。

    來到毛巾廠的時候正是飯點，空氣中浮動著nongnong的飯菜香味。

    設計院這一行七人一到，基建科的人想請大家吃飯，卻被范雅君拒絕：“我們只談工作，不吃飯。上次我們要的設計任務書做好了沒有？給我。我再帶兩位教授走走現(xiàn)場，熟悉一下環(huán)境。”

    基建科的劉科長搔了搔腦袋：“看現(xiàn)場嘛，隨便看。就是那個設計任務書……還沒做好?！?/br>
    范雅君明確表達不滿：“市里、廠里一直在催我們設計院，可是你們連設計任務書都沒做，我們連具體的設計要求都不清楚，怎么設計！”

    劉科長雙手一攤：“我們毛巾廠的情況你也知道，住房少、職工多，只要是房子，你就是搞成學校集體宿舍那樣的他們也喜歡，哪里有什么要求。你們設計院經驗豐富，反正就是職工宿舍，你們想怎么設計、就怎么設計，要啥子設計任務書喲~”

    廠里的基建科同志大都來自基層，文化程度不高，對這些書面的規(guī)范流程并不熟悉，寫不出來設計任務書也很正常。

    范雅君沒奈何，對劉科長說：“你們總要隨便寫一個設計要求吧？多大面積、多大規(guī)模、使用人數(shù)多少、多少層……不然我們眼前一片黑，怎么設計？”

    劉科長模樣粗豪，態(tài)度隨意，哈哈一笑道：“我們毛巾廠一共一千一百二十名職工，現(xiàn)分配有宿舍的只有兩百三十名，其余都住集體宿舍，六人間。

    現(xiàn)在市里撥款、批地蓋職工宿舍，真是天大的好事，廠里職工個個翹首以待。要我說啊，你們就看那塊地能做多少，盡量做，在規(guī)劃允許的范圍內把那塊地用足就成?！?/br>
    他想了想，再補充了一句：“當然，也要在市里允許的費用之內。”

    得，這甲方要求看著簡單，但卻給設計院提出了大難題。

    用足土地，盡可能多做房子，以滿足目前沒有住房的八百多名職工的需求。八百多名！開什么玩笑。

    范雅君知道和劉科長溝通不會有什么結果，只得對陶守信、黃家發(fā)說：“兩位教授，那我們去看看現(xiàn)場吧？”

    她看著知性，走路的速度卻不慢，有一絲職場女性獨有的利落勁。

    陶南風跟在她后面走著，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捧著鋁制長方形飯盒從食堂走出來的職工與這群人正遇上，看到帶隊的劉科長，都圍了過來。

    有人問：“劉科長，這是不是市里派來幫我們蓋職工宿舍的？”

    劉科長得意洋洋地介紹著：“這可是建筑設計院的高級工程師，還有江城建筑大學的教授們，他們是來幫我們設計宿舍樓的。你們有什么要求，就跟他們說吧……”

    聽到劉科長的這個介紹，職工們一下子都興奮起來。

    “啊，都是高級知識分子，懂得一定比我們多?！?/br>
    “咱們這一回豁出去到市里鬧，沒想到效果這么好。趕緊嘀，有要求就提！”

    “對對對，科長都說讓我們提要求，那就趕緊說呀?！?/br>
    大家紛紛嚷嚷地議論完，一下子都擠上前，恨不得沖到范雅君等人面前。

    “我們想住帶廁所、廚房的房子！”

    “我們也想和領導干部一樣，有個大大的客廳。這樣家里來客人就不用擠到臥房里去，床都快被親戚坐垮了。”

    “對的對的，聽說現(xiàn)在城里都流行什么兩房一廳，我們也想要?！?/br>
    “……”

    范雅君被吵得腦仁疼，抬起雙手大聲道：“同志們，不要吵！你們這樣子你一言我一語的我根本聽不清楚?！?/br>
    她眼睛的余光看到陶南風掏出小本本，飛快地在本子上記錄著什么，顯然是想認真收集居民的意見。

    范雅君搖搖頭，繼續(xù)說道：“這樣，大家把這些要求都反應到基建科，由劉科長整理之后交給設計院，我們一定會充分考慮大家的意見，建造出讓大家滿意的房子。”

    一句話，將大家的焦點轉向劉科長。

    好不容易沖出重圍，范雅君整理了一下儀容，嘆了一口氣：“唉，和這樣的甲方打交道真是頭痛。問他要求，他說沒什么要求怎么樣都好?？墒堑饶汩_始設計之后，他那邊就冒出無數(shù)想法來。”

    黃家發(fā)點點頭：“所以，設計任務書很重要，至少讓他們白紙黑字把條件、要求說清楚，到時好溝通?！?/br>
    范至誠暗自將這些記在心上。

    陶南風的基建經驗豐富，她在農場做建筑設計之前會親自調研。農場小學開建之前，她便帶著基建科的人找小學生溝通交流，充分聽取用戶意見之后再從專業(yè)視角出發(fā)進行設計。

    設計院的cao作流程似乎與她以前的做法不太一樣？她一邊在本本上整理著剛才聽到的意見，一邊在腦中思索著。

    范雅君剛才就留意到陶南風和別人不一樣，這個漂亮女孩對于毛巾廠職工提住房要求這件事接受得非常自然，一點為難的模樣都沒有。不僅認真聽，還用心記，態(tài)度非常端正。

    范雅君問她：“你在記什么？有什么收獲？”

    陶南風沒想到她會詢問自己，看一眼自己的父親，陶守信點了點頭。陶南風將筆記本遞到范雅君面前，認真地匯報著。

    “就是記了些職工們提的要求。左邊這個圈圈里，記的是職工的特征，性別、年齡、工種這些，右邊這個劃線的部分，是他們的訴求。面積大小、分配比例、房間多少、戶型設計等。

    至于收獲……按照毛巾廠職工的住房需求大致可以三類，一類是未婚男女，希望多建單身宿舍，不要再住以前的六人間，最好是雙人間；二類是結婚無孩戶，希望建帶廁所、廚房的套間，最好面積大一點；三類是有孩子的職工家庭，希望多做臥室，合理功能分區(qū)?！?/br>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陶南風這一番話，充分體現(xiàn)出她的專業(yè)素養(yǎng)。

    “行啊，陶南風，不愧是設計作品得過全國銀獎的人，總結到位！”范雅君笑著將筆記本還給她，再看向一直若有所思的范至誠：“你怎么想？”

    范至誠剛才被職工們的熱情嚇到，工人圍過來的時候他退后了幾步，刻意保持著距離。

    他知道自己的底子。他沒讀完高中，基礎知識不牢，之所以被教授們看中，無非是他的手繪水平高，對建筑藝術有濃厚的興趣。

    但真要和陶南風比，他的專業(yè)水平遠遠不如。

    聽到范雅君發(fā)問，范至誠避重就輕地回答：“百樣米養(yǎng)百樣人，不同的人對住房要求不一樣。我們設計師只有一雙手，很難滿足所有人的要求。我個人認為，范總剛才讓劉科長匯總意見的想法非常好，這樣我們設計者才能更為精準地滿足住戶需求?！?/br>
    范雅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她不反感年輕人有野心，也愿意給這個漂亮得出奇的年輕人更多的機會。

    “研究生果然眼界不一樣，兩位教授的學生都很優(yōu)秀。陶南風細心平易，范至誠目標明確，你倆要是能夠通力合作，一定能夠做出完美的設計作品?！?/br>
    聽到范雅君這四平八穩(wěn)的評價，陶南風沒有說話，抿了抿唇，眸光暗沉。

    到達現(xiàn)場，所有人都在踏勘。

    陶守信與黃家發(fā)與范雅君沿著邊界走了一圈，邊走邊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