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然，究竟是駱九天不欲相交、還是為了避嫌刻意為之，他們已然不得而知了。

    總的來說，賢王府內(nèi)部傳訊出去的幾率最大。

    云曦料到試探j(luò)ian細恐怕不易，已然做好了三五日往賢王府跑的準備……可管家出現(xiàn)得太巧了。

    他欲引陸青帆前往書房就有些古怪，后來被陸青帆指使送云曦二人來駱九天的院子、他竟也沒反對？！

    聽陸青帆說，他上一次來賢王府的時候管家還不是這般服帖的嘴臉，除了心有旁騖、云曦不作他想。

    等主仆二人從桌子底下站起來，云曦手里多了幾樣?xùn)|西。

    她給了青果一個眼神，青果故作驚慌地沖到門邊去：“管家伯伯，小姐喊您呢！”

    管家心頭一凜，忙不迭站起身來：“云仵作喊我作甚？”

    “哎呀，您快來看看吧！”青果可容不得管家拒絕，一把攥住他的胳膊就把人往屋子里拉。

    管家心下不喜，幾次試圖掙脫后心下暗暗心驚：這小丫頭看著瘦瘦小小、怎得力氣這般大？他半分掙不開，愣是被小姑娘拖進房中！

    管家一眼瞟見云曦在茶幾上放置的幾樣?xùn)|西，忍不住眼皮一跳。

    “云仵作，在下始終以禮相待，你們這般將在下呼來喝去、還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tǒng)？！”管家佯怒道。

    這次青果倒是放得干脆，無辜地眨眨眼，仿佛在說“我沒用力啊”。

    “管家，這幾樣?xùn)|西是駱先生原本放在屋內(nèi)的么？”云曦觀察入微、管家神情的細微變化她皆注意到了。

    “啊，這我不大清楚……”管家故作鎮(zhèn)定地道：“我不是灑掃的丫鬟，要是多、少物件，怕是得找她們對峙一二?！?/br>
    云曦料到管家會推卸，笑著道：“也好，敢問管家，灑掃丫鬟每日何時來、何時走？我們不妨等一等?！?/br>
    等？！他哪有功夫陪云曦耗著！

    “灑掃丫鬟巳時和申時才會來，如今巳時剛過，難道我還要陪云仵作耗到申時不成？！”

    管家拱手硬聲道：“府中事務(wù)繁多，云仵作自便吧！”

    說完，管家終于露出了高傲不屑的真面目，轉(zhuǎn)身就要走。

    “噗，”云曦沒忍住，輕嗤一聲。

    管家被這一笑惹怒，臉色驟沉，腳步一頓怒聲道：“你笑甚？”

    “我笑管家啊?！?/br>
    云曦彎了彎唇瓣，漂亮的眸子銳光盡顯，輕聲道：“不是瞧不起駱先生么，怎得將他院內(nèi)灑掃丫鬟進出的時辰記得如此清楚？”

    “而且是脫口而出、磕巴都不打呢！”青果火上澆油地幫腔。

    管家臉色驟然一變。

    糟了，露餡兒了。

    “讓我猜猜，管家故意將什么物件混進去了……”

    云曦瑩白的手緩緩落在茶幾的幾樣物件上，先劃過嶄新的文房四寶、隨后是一個古怪的玉佩、兩只快要癟的花骨朵、鎮(zhèn)紙……

    從第一個滑到最后一個，云曦再度落在文房四寶上，篤定地道：“原來是這個?！?/br>
    她望著管家驟然驚變的臉色，篤定自己猜對了。

    “駱九天那日本想提前出門，爾等為了計劃順利，你故意前來拖延了小半刻鐘，保證駱九天如往常的時辰一般出門好將他截殺，可對？”

    管家眉眼逐漸變得可怖，已然對云曦起了殺心，沉聲道：“你究竟是誰？！”

    這世上怎會有人根據(jù)物件新舊準確推論出他當(dāng)日的行止？

    是妖怪不成？！

    第121章 不是硬骨頭

    云曦自然不是“妖怪”，她不過是擅長分析痕跡罷了。

    駱九天雖是一介武夫，但時常練字休養(yǎng)生息。萬物相通，武學(xué)和習(xí)字也有異曲同工之妙。

    云曦看得出那字跡的腕力極佳，可見駱先生也在用練字鍛煉腕力的穩(wěn)定。

    時常練字的人，書桌上卻放著一份壓根不曾磨損的文房四寶，云曦覺得可疑就編了一套說辭詐管家，不想倒是歪打正著了。

    “我也想問問管家，你究竟是何人？潛伏在賢王府?dāng)?shù)年可是為了行刺太子？”云曦步步緊逼：“你跟雙刀門有什么關(guān)系、跟北莽是否有勾結(jié)？！”

    接連四問、直指管家誅心之行。

    管家知曉自己暴露，目眥欲裂地握緊了拳頭、通身殺氣逼人，腦海里已經(jīng)謀算著殺云曦主仆滅口能有幾分成算。

    他冷聲反斥：“你算什么東西，我行事用得著跟一介白衣仵作解釋？！”

    云曦心頭一凜，沒想到管家一言不合已然準備滅口。

    她正想繼續(xù)拖延時間，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悄然落在管家身后。

    是陸青帆來了！他身后還跟著怒火沖天的賢王殿下。

    “若本王命你回答呢？！”

    賢王殿下高貴的容顏如天神一般，獨屬于上位者的威壓驟然釋放，管家腿腳一軟、險些跪下了。

    “賢、賢王殿下……”

    賢王見自己余威猶在，終于在陸青帆面前挽回了幾分顏面。

    方才他抵死不信多年倚重的管家竟會勾結(jié)外賊叛亂，直到陸青帆講了鄂城城主的管家蟄伏數(shù)年殺人的事，讓賢王心里產(chǎn)生了動搖。

    若管家一直隱藏了真實身份呢？若他要的也是未來某日的致命一擊呢……

    他不敢賭自己的性命，也不能賭大明江山的數(shù)年基業(yè)。

    “回答她。”賢王冷聲喝問。

    管家古怪一笑、動了動嘴，陸青帆大喝一聲“不好！”沖上前就卸掉了管家的下巴。

    氣勢洶洶的管家在陸青帆手下沒走過一招，卻也還是已經(jīng)遲了……管家的嘴角流下鮮血，猙獰無聲地動了動嘴：休想。

    休想從他口中得知計劃的半個字。

    “云曦！”陸青帆吼道。

    云曦已經(jīng)過來了，她把小瓷瓶里的藥一股腦倒進了管家的嘴里，手里的銀針“咻咻”落在管家脖頸幾處大xue。

    “人得放平，我要施針?！痹脐卣f完陸青帆就把管家放展，還順手撕開了管家的衣裳。

    只見云曦動作極快，一邊用針沾了瓷瓶里的藥汁一邊落針灸xue。

    片刻后，管家脖頸處就有些古怪的顏色，云曦立刻道：“陸大人，扶起來逼毒！”

    逼毒這事兒陸青帆熟。

    不需云曦多言，他雙掌撐著管家后背，一股霸道的內(nèi)勁驅(qū)入、管家被催動著吐出數(shù)口鮮血，臉上血色盡褪、但眉宇間那股死氣卻散了。

    云曦和陸青帆默契地在轉(zhuǎn)瞬間就救回了邁入鬼門關(guān)的管家。

    賢王站在一旁瞠目結(jié)舌，見管家死不了了，這才趕緊合上嘴，免得讓旁人瞧了去，以為他沒見過世面似得。

    “殿下，管家性命無礙，可以繼續(xù)訊問?！标懬喾F面無私的話讓賢王不禁怔了怔。

    終于知道陸青帆為何能凌厲的破案了：這逼供的兇殘程度哪里是嫌犯料想得到的；再加一個醫(yī)毒雙絕的小仵作……真真無往不利。

    “你、你等真真欺人太甚！”管家憤恨自己沒死成，氣得無力捶地。

    “那也是你們太沒用了，每次只知道用兌澤丸?！鼻喙财沧臁?/br>
    她家小姐也沒閑著好吧。

    自打鄂城管家姜尉當(dāng)著眾人的面服兌澤丸自盡后，小姐就專門針對兌澤丸的解毒法子研究了許久，今兒可算派上了用場。

    管家沒想到自己不過是個試藥的，這比被陸青帆和云曦聯(lián)手救下還難受百倍。

    賢王輕咳一聲，“茅文海，事已至此，你早些招了、也能得個全尸?！?/br>
    管家茅文海冷嗤一聲，索性閉上了眼。

    “你！不識好歹！”賢王怒極反笑：“好、好！不愧是我賢王府出去的管家。本王倒是要看看，落到陸青帆手里，你的骨頭能有多硬！”

    說罷，賢王丟下一句“人交給你了”，便怒氣沖沖拂袖離開。

    陸青帆：“……”

    云曦眨眨眼，“大人，賢王殿下是夸你厲害呢。”

    “多謝他了?！标懬喾ばou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隨即將茅文海五花大綁、拎上走人。

    來王府是三人、回去卻是四人。

    從賢王府坐馬車一路秘密趕回刑部，三人帶回賢王府管家茅文海的消息愣是沒讓走漏一點兒風(fēng)聲。

    陸青帆徑直將人帶去了刑部地牢，云曦主仆則去找冉大人和任師爺。

    敲門進屋后，云曦這才發(fā)現(xiàn)冉大人和任師爺之間的氣氛……怎么說呢，有點蜜里調(diào)油的意思。

    敏銳的小姑娘四下看了看，詫異地道：“師爺，您和冉大人冰釋前嫌了？”

    “小丫頭說啥呢？我跟任師爺一直好著呢。”冉杓不忿地反駁了一句，隨即沖云曦招手：“來來，給你瞧個東西?！?/br>
    云曦和青果對視一眼，訕訕地吐了吐舌頭，快步走到桌邊。

    冉杓拿出了兩份口供，是糖糕鋪子老板和房津的。

    “他們確實見過駱九天，據(jù)說駱九天跟方蓮兒還搭過幾次話?！比借颊f完，眼底浮現(xiàn)出幾分疑惑：“只是不知二人究竟交情深不深?！?/br>
    “當(dāng)是不深。方蓮兒死了那么多日，也不見駱九天有甚動靜?！比螏煚斄⒖谭駴Q了冉杓的猜測：“那般干脆利索的死法，駱九天若見了，豈不是替他敲響了警鐘?！?/br>
    “未必……”云曦將口供放下，把今日在賢王府的事情悉數(shù)說了。

    “駱先生應(yīng)該是聽說了方蓮兒的案子，那日想提前過去查探一二，但是管家茅文海等人已經(jīng)計劃了截殺駱九天，時辰上不能出岔子。”

    駱九天早去半刻鐘，知曉了方蓮兒的事便真會令其提高警惕，屆時駱九天未必還會按計劃去糖糕鋪子。

    為了順利行事，茅文海順勢打翻了駱九天的文房四寶拖延時間，讓駱九天還是按照之前的時辰出門了。

    這也解釋了為何茅文海打死不講讓駱九天提前出門的事……他是怕后面的截殺計劃暴露。

    任丹青和冉杓聽完了賢王府這一遭事，皆忍不住唏噓。

    “再單獨問問糖糕鋪子的老板?！痹脐剌p聲道：“駱先生沒有旁的愛好，難得喜吃兩口糖糕，當(dāng)是跟方蓮兒有些饕餮的情誼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