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飛鵬不由自主地捏了捏鼻子。

    趙向晚：“捏鼻子一般是為了掩飾內(nèi)心的混亂?！?/br>
    何明玉在一旁看得清楚分明，抬手拍了朱飛鵬胳膊一下：“趙向晚的本事你沒領(lǐng)教過嗎？敢不信！”

    朱飛鵬這才反應(yīng)過來，趕緊正色道：“沒，沒，沒，我信?！闭f完一拍大腿：“好哇~他們竟然敢集體說謊？敬酒不吃吃罰酒！”

    整個重案組為了這起案件忙得連軸轉(zhuǎn)，沒想到酒店經(jīng)理、員工全都在說謊，何明玉心頭火起：“哼！竟然想隱瞞真相，酒店肯定有問題！”

    趙向晚看了何明玉一眼，輕輕點頭：“我剛才整理酒店近半年入住人員名單的時候，發(fā)現(xiàn)不少是熟客，都是年青女性。酒店門口掛著推出鐘點房業(yè)務(wù)的廣告燈牌，你留意到了嗎？”

    聽到這里，何明玉還有什么不明白？她咬了咬牙：“暗娼？好，回頭和掃黃組打個招呼，好好整頓整頓這家酒店！”

    朱飛鵬也是有經(jīng)驗的刑警，一點就通。他搓了搓手，神情間有些按捺不住的興奮：“集體說謊？我讓他們好看！”

    門口傳來動靜，趙向晚抬起一根手指，比在唇邊，沖何明玉、朱飛鵬使了個眼神。

    兩人微微點頭，默契地閉上嘴。不管翁萍芳每周約會的情人是一個還是多個，最要緊的還是找出她死之前見過的男人。至于送功勞給掃黃組？等破案了之后再說吧。

    房門被推開，衛(wèi)經(jīng)理拿著大哥大走進來。

    他滿面陪笑，態(tài)度變得殷勤無比，和剛才的態(tài)度判若兩人：“三位警官有什么要問的，只管問，我保證配合。只是希望……能夠保密，不要把我們酒店出了人命案這件事透露給記者知道?！?/br>
    朱飛鵬、何明玉同時看著趙向晚。

    雖然趙向晚只是實習(xí)，雖然她只有十八歲，但不知道為什么自有一股沉靜、篤定的氣質(zhì)，讓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趙向晚抬眸看向衛(wèi)經(jīng)理，面上似笑非笑：“早配合，何至于。”

    她既沒有承諾保密，也沒有一口回絕，這讓衛(wèi)經(jīng)理心里有些打鼓，趕緊對站在走廊等待警方問話的員工大聲說：“你們要配合警察破案，不許再有隱瞞！有什么說什么，知道什么說什么，提供重要線索的員工，這個月多發(fā)10%的獎金?！?/br>
    酒店員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有些猶豫。

    【經(jīng)理不是才訓(xùn)過話，不讓我們吐露任何顧客信息嗎？】

    【真的假的？提供線索能有獎金？】

    【不會是在警察面前裝裝樣子吧？到底要不要說？】

    趙向晚看一眼值班表，簡潔有力地點名：“有事說事，不許有絲毫隱瞞?！?/br>
    趙向晚的表情嚴肅、眼神犀利，酒店員工心中惴惴，再加上領(lǐng)導(dǎo)發(fā)了話，自然不再有任何隱瞞。

    “翁萍芳平時都是星期六過來住一晚上，不過五月、八月份和過年的時候來得比較少。每次過來只帶個小包，不帶換洗衣服?！?/br>
    “都是翁萍芳拿身份證開房，那個男人從不在前臺登記，不過……我們悄悄留意過，是個打扮得很精致的中年男人。”

    “是一個，一直就是那一個。我打掃房間的時候在走廊碰到過幾回，戴著帽子、衣領(lǐng)子豎起來看不太清楚臉，應(yīng)該年紀不小，氣派得很?！?/br>
    “翁萍芳經(jīng)常來，大家都混了個眼熟。雖然平時冷著臉不理睬人，但我們幾個也好奇的嘛，都想知道和她約會的男人是誰。要是正經(jīng)人，誰會這么長時間只在酒店碰頭的？肯定是地下情嘛。保潔的崔姐碰到過那個男人，我也見到過他幾回。四十多歲吧，高個子，手長腳長，打扮得體，很愛干凈?！?/br>
    “那人一看就是個當官的。哦，對了，有一回我去二樓送餐的時候正碰到翁萍芳開門迎他進門，上來就是一個擁抱，那親密勁兒，嘖嘖嘖。”

    “至于模樣嘛……”

    “他遮擋得很嚴實，我只看到過他一雙眼睛。眼睛長長的，眼角向上挑，看人的時候總覺得很威嚴，我都不敢多看?！?/br>
    “我看到過他的額頭，寬寬的，一看就是個聰明人?！?/br>
    “嘴唇有點薄，不說話的時候經(jīng)常抿著，看著不太好接近?！?/br>
    服務(wù)員你一言我一語，可惜都是零碎的五官描述，拼不成完整人像。

    趙向晚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何明玉嘆了一口氣：“沒人看過那個人的整張臉，就憑這些支離破碎的描述，就算是最厲害的畫像師也畫不出來啊?！?/br>
    朱飛鵬攤開手，感覺有些棘手：“別提了，咱們省廳都沒有畫像師這個職位呢。去年許隊去魯省開會交流，看到他們省廳成立了刑事技術(shù)中心，有專人從事刑事畫像工作，對輔助破案很有幫助，回來之后就向領(lǐng)導(dǎo)匯報，希望咱們局里也招個畫像師，可是局里沒有同意，說咱們省的公安大學(xué)沒有開設(shè)刑事畫像專業(yè)，這類人才稀缺?！?/br>
    趙向晚三人帶著調(diào)查結(jié)果回到局里。

    聽完他們的匯報，許嵩嶺眉毛擰成了一條線：“個子高，眼睛狹長、眼角上挑、有威嚴感，額頭寬、嘴唇薄……沒有特別突出的面部特征，怎么找人？”

    重案組正在頭痛，專管刑事案件的彭康副局長喜氣洋洋地走進辦公室：“老許，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許嵩嶺：“什么好消息？”

    彭康哈哈一笑：“你不是老跟我說，要局里招一個刑事畫像師嗎？我現(xiàn)在就給你們重案一組配一個！”

    瞌睡碰到枕頭，許嵩嶺太過驚喜，沒有細品為什么是給重案一組配而不是面向全局，一把握住彭康的手，激動地上下?lián)u晃著：“太好了！太好了！我們正愁怎么找到翁萍芳的情夫，彭局你這真是及時雨啊?！?/br>
    彭康大力將手抽回，咳嗽一聲：“那個……對方有個條件?！?/br>
    許嵩嶺現(xiàn)在只求這個畫像師馬上就位，毫不在意地說：“不管是什么條件，只要他肯來，我都同意。”

    第21章 畫像

    ◎這個人我認識◎

    不知道為什么, 看到彭局這神秘的模樣，趙向晚有一種不詳?shù)念A(yù)感。

    果然，彭局看了過來：“趙向晚, 這個畫師由你負責(zé)接洽溝通。”

    一屋子人異口同聲：“趙向晚負什么責(zé)？她只是過來實習(xí)?！?/br>
    彭局擺擺手：“莫緊張, 莫緊張, 不是什么壞事。這個畫像師比較特殊, 不占編制，不拿工資，不坐班，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跟著趙向晚。”

    許嵩嶺警惕地看著彭局：“沒編制、沒工資, 人家愿意干？天上不會掉餡餅，彭局你可不能貪小便宜。趙向晚只是個實習(xí)生, 她還得跟著朱飛鵬、何明玉慢慢學(xué)呢, 哪有時間帶別人？”

    彭局看他如此緊張趙向晚這個小徒弟，不由得笑了起來：“好了好了, 老許你莫擔(dān)心，這人你也認得的嘛, 又不是壞人?！?/br>
    “我認得？”許嵩嶺糊涂了, “哪一個？”

    彭局難得如此輕松，眨了眨眼睛：“容我先賣個關(guān)子，人就在我辦公室, 我給你領(lǐng)過來?！?/br>
    彭局邁著大步, 退出重案一組的大辦公室, 走廊傳來他那富有節(jié)奏感的腳步聲。

    朱飛鵬哀嚎一聲：“彭局怎么變調(diào)皮了？”

    何明玉心細、觀察力強, 打開窗戶呶了呶嘴：“看到?jīng)]？有人捐給局里三臺長江750側(cè)三輪警用摩托車、兩臺北京吉普212、兩臺最新款的長安微型面包車, 大大提升我們局里的警車配備水平, 彭局樂得合不攏嘴?！?/br>
    朱飛鵬后知后覺, 張大了嘴：“哪個富豪這么有錢？這么多車不便宜啊?！?/br>
    許嵩嶺走到窗邊看一眼停車場，嘴角漸漸上揚。

    朱飛鵬看了一眼他：“許隊，你笑什么？”

    許嵩嶺搖搖頭，打了個哈哈。

    趙向晚沒有笑，眉毛皺了起來。

    朱飛鵬留意到她若有所思的模樣，追問道：“你皺眉做什么？是不是已經(jīng)猜到了？”

    趙向晚搖搖頭，嘆了一口氣。

    見大家都一臉“我知道是誰，就是不告訴你”的模樣，朱飛鵬抓心撓肝地難受，不停地問：“喂喂喂，是不是朋友？為什么不告訴我？”

    看著朱飛鵬在辦公室里揪頭發(fā)、轉(zhuǎn)圈圈，其他幾個都笑了起來。

    笑聲里，一個聲音在門口響起：“知道我要來，大家這么開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zhuǎn)向來人。

    胖乎乎的身材、笑容可掬的臉，穿著領(lǐng)口鑲狐貍毛的玄色暗花緞面棉襖，正是季錦茂。

    季錦茂的身后，站著季昭。

    他的皮膚非常白，是一種細瓷般的白，瑩潤而細膩。鴉羽般的睫毛之下，一雙眼眸如墨玉一般。這樣一個漂亮得出奇的男人，旁人如果不說，真無法將他與自閉癥掛上鉤。

    四季大酒店事件之后，季錦茂來送過一面錦旗，對重案一組辦公室比較熟悉，他一副自來熟的模樣，笑著走進來，握著許嵩嶺的手：“許隊，又來麻煩你們了?！?/br>
    許嵩嶺剛剛看到捐贈給局里的車，便大致猜到是季錦茂，他這么大手筆，多半是想把季昭塞到警隊來。

    季昭是超寫實派畫家，這么一個請都請不來的人，上趕著到重案組來當個畫像師，難怪彭局樂成那樣！越想越歡喜，許嵩嶺滿面堆笑，回握住季錦茂的手，爽朗一笑：“不麻煩，不麻煩?！?/br>
    季昭沒有說話，眉眼間依然保持著高冷姿態(tài)，跟在季錦茂身后，緩步而入。

    彭局笑著介紹：“來來來，我給大家介紹我們局里的新同事，季昭。未來他將正式進駐重案組，協(xié)助你們完成畫像工作。趙向晚，以后季昭就由你負責(zé)溝通交流了?！?/br>
    彭局發(fā)了話，趙向晚上前一步，敬禮：“是！”

    彭局很滿意趙向晚的態(tài)度，對季錦茂說：“好了，我已經(jīng)完成任務(wù)，剩下的你讓季昭和他們對接工作?！?/br>
    說完，彭局背著手愉快離開。

    警隊用車不再緊張，畫像師也有了著落，還不用給編制和工資，完美。

    季錦茂沖著重案組的所有人拱手。

    “外國心理學(xué)專家漢克斯建議讓季昭多和陌生人接觸，我倒是想放手呢，可又害怕再出現(xiàn)上次酒店的事故，左思右想，哪里還有比公安局更安全的地方？在座的各位都是正義之光，做的是懲惡揚善的大善事，一定能理解我這個老父親的心吧。

    我現(xiàn)在活著一天，就能夠關(guān)照他一天?？墒俏铱傆须x開人世的一天，到時候季昭怎么辦呢？拜托各位多多關(guān)照，教教他怎么和人打交道，學(xué)會認清好人壞人，我在這里謝謝你們了！”

    季錦茂拿出跑江湖、拜碼頭的做派，團團作揖。

    星市首富，明星企業(yè)家，上市公司總裁，如此放低身段，又是捐車又是作揖，為的只不過是讓兒子接觸社會——這樣的慈父姿態(tài)，讓許嵩嶺動容。

    他上前扶住季錦茂的胳膊：“放心吧，季總。你既然把季昭交給我們，那我們就接著。只是……警隊生活艱苦，不知道季昭吃不吃得起這個苦？”

    季錦茂笑得像只狐貍：“警隊有什么困難只管跟我說，這回我捐車的時候就和彭局說好了，其中一臺北京吉普、一臺微型面包車由重案一組使用。另外，我派了兩個廚師到警隊食堂幫忙，保管改善大家的伙食?！?/br>
    所有人都歡呼起來。

    “那輛新北京吉普我來開！”

    “一輛面包車就能把咱們組所有人都帶上，以后用車方便多了?！?/br>
    “太好了，咱們局里的食堂伙食早該改善改善了?！?/br>
    “我宣布，以后早、中、晚，我都在食堂吃！”

    看著這些風(fēng)里來、雨里去，為偵破一個案件奔波勞累的年輕警察，因為多了車、改善了伙食而歡呼，季錦茂有些心疼。

    他們的年齡和季昭差不多吧，卻早早承擔(dān)起工作的重擔(dān)，令人敬佩。

    季錦茂說：“我已經(jīng)和局里商量，捐贈一百萬，設(shè)置懲惡揚善基金，每逢大案偵破，都會有相應(yīng)的獎金發(fā)放。”

    歡呼聲更響了。

    也許富二代朱飛鵬并不在意錢財，但其它幾個在意啊。警察工資并不高，如果說偵破案件能拿到獎金，不管多少都是種激勵嘛。

    歡呼聲里，許嵩嶺把趙向晚叫過來：“你能與季昭溝通，以后就多帶帶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