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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東宮四蒔錦在線閱讀 - 東宮四蒔錦 第34節(jié)

東宮四蒔錦 第34節(jié)

    第49章 看破

    夏日熏風(fēng)輕拂, 從檐頂?shù)降厣箱仈[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臅惆l(fā)出“唰唰”的響聲,一頁一頁隨風(fēng)翻開。

    倚竹軒正是一片熱火朝天之際,門外不速之客的聲音悠悠響起:“三jiejie這是在……曬書?”

    夏蒔錦抬頭一看, 見是夏鸞容回來了,面上不禁微微詫異。

    前幾日月桂回來過一趟, 去琵琶院取了許多夏鸞容的衣物, 說夏鸞容舍不得崔小娘, 想多在莊子上住幾日陪陪她。夏罡懶得管她, 孟氏卻覺夏鸞容畢竟是夏家未出閣的女兒, 也不能真就放任著在外不管,是以又安排了兩位嬤嬤去莊子上照料。誰知嬤嬤早上去,過午便回來了, 說夏鸞容根本未回莊子。

    自那, 夏罡和孟氏便明白夏鸞容只是不想回這個(gè)家而已。眼見侯爺都不管了,孟氏也就徹底撒手不再管了。

    可今日夏鸞容自己回來了,夏蒔錦心中微愕, 面上卻不顯,只輕聲應(yīng)了句:“是啊?!?/br>
    “難怪三jiejie氣度養(yǎng)得如此好, 平日竟看了這么多書,想來阿兄書房里都沒有你的小書閣充實(shí)?!边呎f著,夏鸞容隨手撿起一本翻了翻,陡然一怔。

    《風(fēng)流才子追妻錄》?

    她又掃了眼腳旁的幾本, 《霸道王爺愛上我》、《那個(gè)太監(jiān)不簡(jiǎn)單》、《貌美小娘子從軍記》……

    居然一院子都是話本。

    夏蒔錦訕笑, “四meimei你要不還是進(jìn)屋坐吧?!?/br>
    水翠給二人上了茶,繼續(xù)和阿露去院子里整理話本, 明間便只剩夏蒔錦和夏鸞容。夏鸞容端著茶,輕輕拿蓋拂沿, 有些艱難的開口:“其實(shí)……我這些日并沒住在莊子里?!?/br>
    夏蒔錦只“哦”了聲,反應(yīng)平常,夏鸞容便知她早知道了。也正是算著了這點(diǎn),她才選擇先自己說出來,總好過被拆穿。

    “那三jiejie住在哪兒?”

    “客棧?!毕柠[容低聲答著,小啜了口茶,說道:“阿娘走后,我一直無法面對(duì),不敢回琵琶院,更不敢在莊子上守著,總覺得眼里不見空蕩蕩的房間,阿娘就還在那里等著我?!?/br>
    夏蒔錦輕嘆出聲,人死如燈滅,崔小娘過去做過的壞事,如今她也計(jì)較不起來了,倒有幾分同情夏鸞容的思母之情。

    接著便聽夏鸞容道:“我這次回來,也是想請(qǐng)三jiejie再陪我去一趟莊子,我有些話想對(duì)阿娘說,可一個(gè)人去總覺承不住……”

    夏蒔錦的目光越過杯沿,掃了眼夏鸞容的腳,而后問道:“四meimei的意思是,你近日不曾回過莊子?”

    “是啊?!毕柠[容掏出帕子揩拭眼角,語帶抽噎:“自從安葬了阿娘,我便再未回去過,頭七時(shí)亦是在客棧后的巷子里燒了紙錢,遙遙相寄?!?/br>
    夏蒔錦放下茶杯,臉色微變:“四meimei,你既然回來了,可曾去向父親母親請(qǐng)安?”

    夏鸞容止了抽泣,“還未曾?!?/br>
    “那四meimei還是先去見見他們吧,他們也一直掛心著你呢?!?/br>
    夏鸞容抬眼看著夏蒔錦,見她青白分明的眸子里透著清冷疏離,疑心她這是在下逐客令。不甘地又問了一遍:“那三jiejie陪我去莊子的事……”

    夏蒔錦垂下眼睫,透著絲無奈:“實(shí)不相瞞,那日去過莊子回來后我便小病了一場(chǎng),府醫(yī)瞧不出毛病,母親便找了位方士來看,才知是我生來八字弱,受不住陰氣重的地方?!?/br>
    這話說得再明白不過,她是不可能再陪夏鸞容去祭拜崔小娘了。

    夏鸞容不禁心微微涼了下,也沒理由再多賴下去,起身辭出。只是她也無心去向夏罡和孟氏請(qǐng)安,只徑自出了府。

    阿露一直悄悄跟著,眼見她出去了,便急忙回倚竹軒稟報(bào):“娘子猜得真準(zhǔn),四姑娘根本未去向侯爺和侯夫人請(qǐng)安,直接就從后門走了!”

    夏蒔錦坐在玫瑰椅中,一手焐著茶杯,不知為何心里有些涼颼颼的。水翠瞧出她神色不對(duì)來,忙問:“娘子,可是有什么問題?”

    夏蒔錦緩了緩,說道:“這證明夏鸞容今日回來是奔著我來的,故而在我這處沒得到她想要的,也根本不會(huì)去看望父親母親?!?/br>
    “難道她就是為了請(qǐng)娘子陪她回趟莊子?”

    夏蒔錦有些坐不住,起身邊踱步,邊分析:“剛剛她自稱近日未曾回過莊子,可她繡鞋上分明粘有莊子梯田里特有的紅泥。且那紅泥濕潤,應(yīng)是今早才粘上去的,她明明就是從莊子上剛回來?!?/br>
    水翠聽出此事的怪異之處,眉頭皺起,深覺這背后有什么:“可四姑娘為何要拿這種事扯謊?”

    “如果我猜得沒錯(cuò),她應(yīng)是想博得我的同情,好答應(yīng)陪她去莊子上祭拜崔小娘。而這一趟陪她同去,只怕……”夏蒔錦未敢將全部猜測(cè)說出,眉間卻籠下一片陰影。

    也不知是不是錯(cuò)覺,剛剛夏鸞容坐在椅上看自己的眼神,夏蒔錦總覺透著歹意。

    “難道、難道四姑娘有什么陰謀?她想害小娘子不成?!”水翠反應(yīng)過來,急道:“奴婢這就去稟告侯爺和夫人,日后得多多防范著些才成!”

    “那倒也不必,這些還只是我的猜測(cè),并不能做數(shù)。往后出門,咱們多帶幾個(gè)護(hù)院便是,縱使她真有歹意,也不會(huì)膽大到在府里生事。”

    夏蒔錦話音才落,就聽一個(gè)聲音自門外傳來:“這是誰對(duì)你又有歹意???”

    夏徜大步走了進(jìn)來,先前還平靜的臉色這會(huì)兒已起了微微變化,透著一絲緊張。

    “沒,沒誰,就是聽聞近來京中治安不好,我隨便說說。”夏蒔錦一臉堆笑地搪塞他。她心里明白,若將自己的懷疑告訴了阿兄,他必會(huì)小題大作,只怕往后都不叫她出門了。

    夏徜看了看她臉上的假笑,又看了看她身后撅著嘴的水翠,“水翠,剛剛誰來過?”

    水翠剛剛就想將事情稟報(bào)給侯爺和侯夫人,小娘子不肯,眼下大郎君來了,她倒是急不可待將事情倒豆子似的全說了出來。夏蒔錦在一旁使眼色都不好使。

    聽完,夏徜眉宇間略為凝重,認(rèn)真叮囑夏蒔錦:“你的猜測(cè)不無道理,打從崔小娘被趕出府后,鸞容就似變了個(gè)人。崔小娘一死,她就更鉆牛角尖兒了,若真生出什么邪門心思來也不足為奇。阿蒔,你近來還是先別出門了,乖乖在府里待著。”他拍了拍meimei的肩,語重心長。

    夏蒔錦白一眼水翠,就知會(huì)這樣。之后一撤肩膀,讓夏徜的手撲了個(gè)空,“若真如阿兄所料,那阿兄還是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父親吧,畢竟當(dāng)初趕崔小娘出府,和灌崔小娘迷藥的都是父親?!?/br>
    “可父親總歸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再怨再怪她也會(huì)手下留情,最后被遷怒的多半是你?!毕尼湟徽Z點(diǎn)破,而后也未多留,道自己還有要事便先離開了。

    夏蒔錦不滿的沖著他背影嘟囔:“既然有要事還過來?”

    可她不知的是,夏徜所謂的“要事”便是派人去跟住夏鸞容。如今夏鸞容不在府里住了,他總得先搞清楚她一直以來在何處落腳,又同何人打著交道。

    再說夏鸞容無功而返,回到客棧后便連摔了兩只茶杯。月桂一邊俯身收拾,一邊勸道:“小娘子,奴婢知您心里有氣,可咱們現(xiàn)下可不比在侯府時(shí),這些打碎了都是要賠錢的不說,若掌柜嫌咱們鬧騰擾客了,一句話就能不叫咱們繼續(xù)住在這兒!”

    夏鸞容重喘幾下,漸漸斂了氣焰。她知月桂說得在理,畢竟段興朝只嘴上說得漂亮,可打從那日后,便再也未來這里找過她,之前許諾的什么銀兩供給和別苑安置,也都統(tǒng)統(tǒng)不見了下文。

    不過這些還不是眼下最緊要的,眼下最緊要的是如何才能將夏蒔錦誆出東京城。

    “今日三jiejie好似看出了什么,語氣決絕,半點(diǎn)不肯妥協(xié)。”

    月桂將地上碎片收走,提醒道:“娘子莫急,三姑娘只說不敢去陰氣重的地方,那娘子下回?fù)Q個(gè)借口便是?!?/br>
    夏鸞容苦笑一聲:“在她眼里我如今是剛沒了娘的人,難不成還能約她出城踏青游湖不成?”

    “怎么就不能游湖了?娘子可別忘了,再有十幾日便是荷花生日,屆時(shí)無數(shù)東京城的姑娘都要出城觀蓮,崔姨娘可是年年都要帶您去放一盞蓮燈呢!”

    “蓮誕節(jié)?”夏鸞容眼中一亮,頓時(shí)計(jì)上心來:“月桂你說的對(duì),我大可以此作文章,就說想去放一盞蓮燈為阿娘祈福,邀三jiejie一同前去!”

    *

    靜心齋內(nèi),輕煙裊裊,淡淡檀香盈滿一室。

    夏徜叩門進(jìn)屋,見段禛正伏案書寫著什么,上前行了個(gè)禮,問道:“不知殿下喚臣前來,是為何事?”

    段禛寫得專注,一時(shí)未答,夏徜難忍獵奇之心往案上瞥了一眼,卻見段禛正在畫一朵蓮。

    等最后的一筆勾抹完,段禛才抬眼看他,噙著幾許笑意:“再有幾日便是蓮誕節(jié),許多有情人都會(huì)結(jié)伴往青禹湖賞蓮放燈,孤也想給夏娘子一個(gè)驚喜。是以這回還得勞煩你再為孤撒一回謊,將令妹約出來?!?/br>
    夏徜心下一凜,未及多思,一個(gè)“不”字便已脫口而出。

    第50章 蓮誕

    段禛的眸光穿過繚繞的香霧, 落在夏徜身上,似若帶著重量:“為何?”

    “殿下,您確定這么做是驚喜, 不是驚嚇?”夏徜毫無退意,直言道:“上回臣將阿蒔誆騙去了青禹湖, 她好一番折騰才原諒了臣, 那回之后臣便發(fā)誓, 再也不會(huì)用這種手段欺她?!?/br>
    段禛放聲笑開, 仿佛是聽到了一個(gè)極好笑的笑話, 須臾后斂了笑意,語調(diào)平靜:“原來你竟如此怕令妹?!?/br>
    “讓殿下見笑了,不過在臣心里, 這是尊重, 不是怕。”

    “好,你既不愿便退下吧,孤會(huì)另作安排?!闭f這話時(shí), 段禛語氣平和,面上帶笑??僧?dāng)夏徜行過告退禮轉(zhuǎn)身離開時(shí), 段禛的眼中倏然淬了寒冰,落在夏徜的背上,森然莫測(cè)。

    待那片湛藍(lán)色袍角轉(zhuǎn)出門外后,段禛便將先前繪好蓮紋的那張花箋折起裝入封子, 轉(zhuǎn)手交給陳英:“叫人送去安逸侯府, 交給夏三姑娘。她若推拒,就提醒她還欠孤兩回, 孤會(huì)在青禹湖等到她來為止?!?/br>
    陳英低頭看了看那早早寫好的花箋,有些不解:“殿下既然早就給夏娘子寫好了邀函, 剛剛為何還要難為夏大人?”

    “孤根本未打算叫他幫忙牽這條線,方才不過是順道試他一試罷了。”說完,段禛又若有若無的嘆了一聲,意味深長地道:“但愿是孤想多了。”

    陳英仍舊有些摸不著頭腦,這夏大人和夏娘子可是親兄妹,殿下是不是太多疑了?不過這話他也頂多在心下腹誹一番。

    陳英前腳出去辦這事,六和后腳就來靜心齋求見,段禛免了他禮,問:“孤要的東西找來了?”

    六和雙手將一本冊(cè)子呈上,“回稟殿下,這是屬下從甲庫調(diào)出的有關(guān)夏徜的所有記錄,上面從他出生到入宮蒞任太子伴讀皆有記錄?!?/br>
    段禛翻了翻,目光掃過某一行時(shí),問:“為何其生母只記錄了個(gè)‘鐘氏’,未俱全名?”

    “回殿下,因?yàn)檫@個(gè)鐘氏僅是安逸侯的一個(gè)外室,從未正式進(jìn)過門,也不算夏家的人。夏徜自打出生便被抱回了安逸侯府,從小由侯夫人孟氏教養(yǎng)?!?/br>
    段禛將冊(cè)子往案上一擲,“就算是個(gè)外室,也應(yīng)有名有姓有出身,去仔細(xì)查查這個(gè)鐘氏,她和安逸侯如何相識(shí),相識(shí)幾年得了夏徜?!?/br>
    “是!”

    人都退下后,段禛往椅背深深倚去,望著案角的梅枝琉璃香爐出神,思緒也隨那縷香霧漸漸逸散……

    不知從何時(shí)起,他便察覺出這對(duì)兄妹的怪異,夏徜對(duì)待夏蒔錦除了一般兄妹間的感情,總叫他覺得還摻雜著些旁的。而夏蒔錦心性單純,對(duì)于這些特別并不曾多想,也不覺不妥,仿佛真以為天底下的哥哥都是這樣疼愛自家meimei的。

    段禛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太過在乎那丫頭,關(guān)心則亂了。不過查一查總歸無礙,何況這夏徜的來歷,也確實(shí)透著一股蹊蹺,倘若真是外室所生,這么多年那鐘氏也該母憑子貴得個(gè)妾的名份了,然而她卻像是消失了一般。

    *

    夕陽斜斜鋪進(jìn)小院,整個(gè)倚竹軒都浸在一片溫馨的暖橘色里。

    夏蒔錦坐在院中的石墩子上,悻悻地將下巴頦抵著石桌,目光凝定在視野前方安靜躺于桌面的兩封邀貼上,攢眉苦臉。

    一封是東宮送來的,一封是夏鸞容叫月桂送來的,兩封都不約而同的邀她三日后去青禹湖賞蓮。段禛那頭自是上令難違,夏鸞容那邊也思母心切。字里行間言辭懇切,甚至列數(shù)了崔小娘這些年犯下的過錯(cuò),說是崔小娘半夜托夢(mèng),求夏蒔錦念在死者為大的份上,將恩怨一筆勾銷,給她放一盞蓮燈,叫她在那頭得了安生。

    夏蒔錦愁悶地撅了撅嘴,這回她要想什么借口回絕呢?

    正愁著,身后傳來腳步聲,夏蒔錦懶得抬頭,只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誰?”

    “我?!?/br>
    一聽這聲音,夏蒔錦便知是夏徜來了,連忙抬起頭來,求助似地望向他。苦巴著小臉兒,目光隨著夏徜的步子緩移,一直目送著他在自己的對(duì)面落了座。

    “阿兄,如何是好?。俊彼伺?,示意桌上的兩張邀貼。

    夏徜打眼一瞧,便明白了,幫她分析道:“自是兩邊都不去的好!你既已決定不嫁入東宮,便應(yīng)同殿下減少往來,尤其是私下這種見面,絕對(duì)不可?!?/br>
    “至于鸞容,她最近同北樂郡王府走得很近,你最好也別去?!?/br>
    前幾日夏徜便派人去查夏鸞容的落腳處和往來之人,很快就查到她落腳的客棧,并通過小二得知段世子曾幫她付過一個(gè)月的租金。這在夏徜看來,是個(gè)極度危險(xiǎn)的信號(hào)。

    夏蒔錦也不說“好”或“不好”,只這么眨巴著一雙桃花眼看著夏徜,夏徜很快就明白讓她犯難的不是如何選,而是如何拒。

    他默默嘆了一口氣,“鸞容那頭還好說,太子那頭……”他再次嘆了一口氣。若是拒絕段禛這么簡(jiǎn)單,他當(dāng)初又何苦坑騙meimei一回呢?

    思忖了良久,夏徜終于做出了一個(gè)決定,“那就都去!”

    夏蒔錦聞言一怔,不過稍一琢磨就明白了阿兄的策略:既然不能拒絕,干脆將水?dāng)嚮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