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需贅言，顧筠立刻便明白過來。

    “寧寧……”他聲音低啞地叫了他一聲，抬手拍了拍他后背。“我很好，只是游戲而已?！?/br>
    常寧不說話，將他更緊地嵌在懷里，不留一絲縫隙。

    他獨有的淡淡奶香瞬間襲入顧筠鼻腔，顧筠大腦內(nèi)殘存的欲念與渴望瞬間死灰復(fù)燃。

    他看著常寧頸側(cè)和游戲中一模一樣的小痣，輕輕放在他后背的手驟然收緊，萬般克制，卻忍耐不住，嘴唇一寸寸貼過去……

    只差一絲便貼上時，常寧卻忽然撒開手，后撤一步：

    “小，小叔，對，對不起……”

    顧筠先是下意識追逐他，身體往前探了探，隨后反應(yīng)過來，轉(zhuǎn)頭錯開他的臉，右手握拳放在唇齒間用力壓了壓，勉強(qiáng)抵過那股沖動：“沒事?！?/br>
    他說著，看見常寧身上還穿著進(jìn)游戲艙的制式服裝，寬松的淺棕色交領(lǐng)上衣，襯得他皮膚溫軟白膩。

    他再次倉皇移開視線：“怎么沒換衣服就跑出來……”

    “想立刻見你?！背幚侠蠈崒嵈?。

    顧筠臉騰地紅了。

    常寧看不到，只聽他沉默，猜他大概還在生自己的氣，訥訥開口：“小叔，對不起。昨晚……我錯了。”

    “你哪里錯了？”顧筠愣了下，疑惑地問他。

    “哪兒都錯了。”常寧耷拉著腦袋——小叔真難為人，總歸他認(rèn)錯就是，還非得認(rèn)得精準(zhǔn)不成……“我瞎矯情、亂發(fā)脾氣、倚病賣病——”

    “不是?！币娝€真的認(rèn)起錯來，顧筠心里百味雜陳。“你沒錯，錯的是我。只是……有一句話，你說的不對?！?/br>
    他說著，頓了頓，語氣依舊鎮(zhèn)定，唯獨神色泄露出一絲緊張和不自在：“你在我眼里，不是負(fù)累?！庇肋h(yuǎn)不是，絕對不是。

    他在他眼里怎么會是負(fù)累？

    他在他眼里只是太過珍貴。

    珍貴到他忍不住用無形的罩子把他保護(hù)起來，無意識控制著他生活的方方面面，卻沒想過他會不會感到窒息。

    也珍貴到將他當(dāng)物件兒一樣束之高閣，以眼神觸摸萬遍，卻不肯真正交心一回，才讓他誤會和難受。

    是他錯了……

    常寧臉紅了紅：“那我在小叔眼里是什么？”

    顧筠手指緊了緊，“寶貝”兩字沖到口邊，又被他生生壓回去：“自然就是你?！?/br>
    明明是普普通通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拇鸢?，常寧卻很高興，又撲上去抱住顧筠：“謝謝你，小叔。”

    抱了幾秒，他很快又撒開了：“我去換衣服，小叔你等我一起回家好嗎？”

    冷不丁又被他抱了一把，顧筠臉上紅意蔓延到脖子乃至鎖骨，腿莫名酸軟，斜斜靠在墻上才站穩(wěn)：“在這兒等，我叫人把你衣服拿上來?！?/br>
    穿成這樣，鎖骨一大半都露在外面，怎么能出去……

    他吩咐下去，很快有人把衣服拿上來。顧筠在門外等著常寧換好，便要帶他回家。

    “顧總，剛剛通知的調(diào)度會，還開嗎？”林帆見他要走，盡職盡責(zé)提醒。

    “讓他們先開。”

    “可是您是親歷者，這bug的具體情形還得您親自解釋啊。”

    “小叔，你先開會，我在這里等就是?！背幝牫鏊姓?。

    顧筠遲疑了下：“那讓張叔先送你回家?！?/br>
    “我想等小叔一起?！背幚侠蠈崒嵈?。

    “咳！”林帆干咳了一聲，忽然感覺自己站在這兒有點兒多余?！邦櫩偅以陂T外等您?！?/br>
    “不用?！鳖欝尬⑽⒓t著臉叫住他?！澳阍谶@兒照——陪一下?！?/br>
    說著，他又轉(zhuǎn)回頭叮囑常寧：“等我一會兒，很快就回來?！?/br>
    確實很快。他坐進(jìn)會議室，言簡意賅描述了自己意識混亂的情況，拋下問題給項目組，便起身離席。

    前后連十分鐘時間都沒用到，常寧剛昏昏欲睡，就被他叫起來。

    “困了？”坐上車，顧筠問。

    “沒有?！背帍?qiáng)打精神?！靶∈?，你在游戲里是怎么回事？成為……喪尸的話，不是會直接退出嗎？”

    “遇到了bug，正在處理?！?/br>
    “那會不會有什么潛在風(fēng)險？”常寧不放心地追問。

    “不會。神經(jīng)接駁設(shè)計有保護(hù)機(jī)制，神經(jīng)信號超出一定閾值，會自動切斷鏈接?！鳖欝抟环茨苡秘碜謨赫f清楚絕不用五個字兒的常態(tài)，細(xì)細(xì)跟他解釋。

    奈何常寧腦力不足，一邊聽，頭一邊小雞啄米似的往下點。顧筠講完，他也把頭靠他肩上，睡著了。

    顧筠笑了笑，輕輕托了下他下巴，讓他倚靠得更舒服。放下手，感受著他平穩(wěn)的呼吸和近在咫尺的身體，他閉上眼睛，心里真正踏實下來：

    萬幸，他沒有真的討厭他。

    第87章 體貼寧寶

    動輒抱抱。

    剎車聲響起, 張阿姨打開房門，看見顧筠和常寧先后下車，喜笑顏開：“寧少爺回來啦？！”

    常寧很窘迫——阿姨這么熱情, 倒像是提醒他他昨晚的胡鬧一樣。

    “我餓了，阿姨，有吃的嗎？”他開口轉(zhuǎn)移話題。

    “有！我熬了雞湯備著呢, 這就煮雞湯面給你們吃, 很快就好！”她說著, 興沖沖走進(jìn)廚房。

    “先吃藥?！?/br>
    洗過手，在餐桌前坐下，顧筠把藥推過來，同時遞到常寧手邊的, 還有一杯加了碎冰的水。

    常寧摸到水杯, 尷尬地笑笑：“小叔, 我……還是喝溫水吧……”

    “少喝一點兒沒關(guān)系?！弊焐线@么說著, 顧筠心里卻松了口氣——雖然下了決心要改變, 可頓頓讓他喝冰的，他也真做不到。

    既然小叔這么說, 常寧就放心了, 摸索著捏起桌上的藥片, 就著冰水吞服下去，口腔果然好過不少。

    小叔讓步了, 他當(dāng)然也讓步：“小叔，客房我還可以住嗎？等會兒我搬過去。”

    “不用勉強(qiáng)。”

    “不勉強(qiáng)！”常寧趕緊開口。

    “那我讓人把樹移栽過來?！?/br>
    “不, 不用……”常寧尷尬, 什么玉蘭樹, 不過是他借題發(fā)揮罷了, 他就是覺得傷自尊，逞強(qiáng)不想改變。

    顧筠不知是看出還是沒看出來他的尷尬，鄭重其事安排：“那就給你重新種一棵，種棵真正的玉蘭樹?！?/br>
    “什么……真正的……玉蘭樹？”常寧神色有些僵硬。

    “你窗外那棵是含笑，不是玉蘭?！?/br>
    “咳！咳咳！”常寧被口水嗆了一下，劇烈咳嗽起來。

    “慢點兒?！鳖欝奕绦Γ焓州p輕拍了拍他的背。

    常寧咳得臉通紅，空濛的眼睛里也帶著水氣，又尷尬又委屈：“它明明就開的白花。”

    看見他眼睛泛紅，顧筠本就心頭悸動，再聽見他委屈巴巴的嗓音，心里更癢得難受，有些后悔逗弄他，又有些忍不住，想繼續(xù)看他這幅樣子……

    “是很像，不怪你弄混?！彼麖?qiáng)壓下心頭鼓噪，嗓音沙啞地解釋?！坝裉m開花時是沒葉子的，含笑有葉子?！?/br>
    “知道了……”嗚嗚，吵個架還暴露了知識盲區(qū)，也太傷自尊了……

    “喜歡哪個？給你種。”

    “不要?！倍疾幌矚g，對樹過敏，謝謝！

    還好，張阿姨這時端了雞湯面上來，常寧這才從難堪里跳出來，專心致志去吃面。

    吃完面，他說到做到，果然搬去客房睡。

    顧筠幫他一起收拾安頓好，看著他躺下，給他上過藥，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眼睛的事，對不起。”

    “沒關(guān)系，小叔?！背幚Ь氲亻]上眼，“但是以后——”

    “以后不會了?！鳖欝薮?。

    “嗯?！背帩M意地咕噥了一聲。

    “害怕嗎？”顧筠等了等，又問。

    常寧沒答，他已經(jīng)睡著了。

    顧筠無奈地笑笑，坐在床邊靜靜看了他一會兒，起身準(zhǔn)備離開，又忍不住，彎腰，低頭，嘴唇輕碰了下他發(fā)絲：晚安，寶貝。

    *

    不知是否換了床不適應(yīng)，常寧躺下后，噩夢一個接著一個。

    半夜他又一次從噩夢中驚醒，再睡不著，摸黑走出房間，到餐廳倒水喝。

    顧筠卻難得睡得香甜，直到被“嘩啦”一聲脆響驚醒。

    他睜開眼，愣了一下，立即翻身坐起來，手忙腳亂戴好支具下床，心慌地拉開房門：“寧寧？”

    餐廳的燈開著，常寧一臉無措地站在餐桌前，腳下是只碎裂的水杯。

    張阿姨比顧筠早一些沖出房門，叫常寧先站好別動，自己急忙去廚房拿掃把。

    “怎么了？”顧筠走過來，砰砰的心跳慢慢回落。

    “小叔？”常寧聽到他的聲音，轉(zhuǎn)過身來，忽然抬起手，順著他的肩膀，摸上他的臉，幾根冰涼的手指沿著他面部輪廓不安地摸索。

    “怎么了？”顧筠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捉住他手指。

    “小叔！”常寧向前探身一把抱住他?！拔易隽素瑝?！”

    “夢，夢到什么？”驟然被抱住——雖然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顧筠還是慌了下，手不知該往哪里放，腦子也不大清明。

    常寧不肯說：他夢到小叔被喪尸包圍，啃得只剩一具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