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暫的驚訝后，她啞然，坦然承認。

    “是，我殺了謝思明?！?/br>
    當年，她是唯一的會長繼承者，可顧澤不是唯一的副會長備選人。

    謝思明入會很晚，大約是在蘇南瑾死前的一年多，這人和顧澤同齡，無論是身手亦或謀略，都在顧澤之上。

    他母親曾是軍官，戰(zhàn)功卓著，后來被人扣了個帽子送進大獄，他也遭到暗殺，他逃命來的江寧。

    沒多久，謝思明在一眾人中脫穎而出。

    顧澤負責她的教學時，謝思明成了蘇南瑾的副手。

    那是她通過測試之后的事情了。

    蘇南瑾宣布，副會長的人選將在顧澤和謝思明之間定下來，規(guī)則是，被她認可的人。

    顧澤剛剛得罪了她，遠在外地出任務，謝思明幾度對她獻殷勤，眾人以為謝思明成為副會長是板上釘釘?shù)氖隆?/br>
    后來，蘇南瑾死了。

    緊接著，瑾帆會發(fā)生暴亂，顧澤帶人回來，把她送上會長的位置。當晚，謝思明死了。

    這一系列變故發(fā)生得太快，其中的秘辛只有她清楚。

    “我當時并不完全相信他們的說辭，我在等顧澤給我解釋。等我睜開眼的時候，哥哥說他去出任務了，在一千五百公里外?！?/br>
    “競爭副會長的事，是我同意了的，那會兒你也知道，說是競爭，實際上是活一個死一個，決定權在我手里，我想他就算為了活命，也得來見我吧?！?/br>
    “可他真的沒回來——那件事過后，他大概寧肯死在外面，也不敢來見我?！?/br>
    “謝思明在我這里討不到好，就派人暗殺顧澤，人去了一批又一批，沒個音信?！?/br>
    “所以在蘇南瑾死后，我推波助瀾，縱容暴亂發(fā)生。它一定會發(fā)生，為了看起來足夠讓我喪命，我添了把柴火?！?/br>
    “顧澤回來那天，先去見了謝思明，兩人達成交易，謝思明和他一起擁護我做這個會長，顧澤自愿讓出副會長的位置。”

    說到這里，蘇南煜頓了頓，“他竟然如此天真。”

    “先不提謝思明是否忠誠，就算是真的，等他上位還有顧澤的活路嗎？”

    醫(yī)生點頭，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表情。

    “你從沒想過，顧澤也許準備在事后殺人滅口，而你剛好搶在他前面?！?/br>
    她微微愣住。

    這是再常規(guī)不過的思路。

    “蘇南煜，你得先把他當做一個有獨立思想的成年人，他才能擁有思想，否則他能呈現(xiàn)給你的，只有服從你具體到分秒的簡單指令，做你毫不在意的家務活?！?/br>
    ……

    凌晨五點，醫(yī)生開了門，樓道盡頭是顧澤匆匆忙忙跑來的身影。

    看見蘇南煜在沙發(fā)床上安睡，顧澤松了口氣，用氣音輕聲問：“她昨晚在你這里過夜？”

    “喝醉了，來蹭床的?！?/br>
    顧澤眉眼之間神情柔和下來，想要伸手替她整理被角，被醫(yī)生一把扯進內室。

    醫(yī)生鎖好門，又檢查一遍。

    “她過些天會去——”醫(yī)生伸手指了指地板，“籠子，那個地方，原因不清楚?！?/br>
    顧澤表情驟然凝固。

    那個地方，按照蘇南瑾的要求，原封不動地封死保存著。

    后來她接手，也是一樣。

    他以為那里會永遠成為瑾帆會的禁地。

    “我說這個，不是為了看你變臉?！?/br>
    醫(yī)生語氣平淡，“我希望在那之前，你先走一趟負二層，有什么特殊發(fā)現(xiàn)也說不定?！?/br>
    在讓顧澤離開之前，醫(yī)生扔下最后一句話。

    “你該知道的?！?/br>
    ……

    上午，蘇南煜按照計劃去找方翊。

    地點是他家。

    顧澤開車到小區(qū)門口，忽然單手按住耳機，片刻后，靠邊停車。

    “阿煜，附近有將近百人在隱蔽處待命，是正規(guī)軍，樓頂叁個狙擊手，位置很明顯，起震懾作用?！?/br>
    她調侃：“不愧是帝都大人物家里的小公子，這是要踏平江寧市。”

    “二十分鐘，可以清場?！?/br>
    她斜了顧澤一眼，“不許亂來?！?/br>
    “他們要是真想肅清黑幫，不會只派這么點人，這是表態(tài)呢?！?/br>
    “告訴下面的人，別和他們起沖突。”

    “有螞蟻咱就繞著走，萬一不小心踩死幾只，捅了窩，麻煩得很。”

    ……

    房門開了，沒等她往里進，一個粉色小狐貍的玩偶就突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

    她手都rua上去了，才意識到自己應該“被驚嚇”。

    “好軟好可愛！”

    她毫不客氣地給出了最高評價，然后把小狐貍玩偶塞進自己懷里，露出后面眼睛亮晶晶的方翊。

    方翊伸出手，又遲疑著放下，很緊張卻不敢上前，“我……我可以抱你嗎。”

    “噗嗤?！?/br>
    她被逗笑，隨后也認真地點頭，“可以?！?/br>
    “唔?！?/br>
    方翊顯然特意打扮過，穿著被各大博主評價為“軟糯”的米白色連帽衫，淺藍色牛仔褲，身上是她曾經聞到過的某國外大牌男香的味道，發(fā)型也有些變化，

    香香軟軟的。

    他平時在班里，白T配黑運動褲還穿個防曬服，跟她的偽裝半斤八兩。

    “你沒事，太好了?！?/br>
    “哪里沒事，我受了超級大的驚嚇，需要為期一周的不間斷心理輔導?！?/br>
    她鼓著腮幫子，“顧澤說的?！?/br>
    這倒不是假話。

    任務后對負面情緒進行干預，是會里的指標，除了顧澤都得乖乖遵守。

    心理輔導對顧澤不起效，任務結束他就會來吸她的精氣……

    蘇南煜暗暗腹誹。

    她抱著小狐貍沖進方翊的主臥，撲到床上顛了兩下，打了個滾，才發(fā)現(xiàn)周圍擺滿了造型各異的毛絨玩偶。

    她知道這個牌子，小時候沒少纏著蘇南瑾給她買，長大些能隨意買的時候，就沒那么想要了。

    “我以前收集的，現(xiàn)在都送給你?！?/br>
    方翊跟她一起躺倒在玩偶堆里，摸索著牽上她的手，“你突然失蹤，我才發(fā)現(xiàn)，我……我很喜歡你，很喜歡?！?/br>
    “所以，我想重新正式說一次?！?/br>
    方翊和她對視，眼神一如既往的純粹、清澈。

    “請和我交往?！?/br>
    “原因不再是為我做的錯事負責，而是，我喜歡你。”

    “……”

    她意識到，這是一個至關重要的時刻。

    如果她此刻抽身離開，也許方翊會難過一段時間，但不會太久，她不會招惹上麻煩，同時她也失去了目前關于蘇南瑾的唯一的線索。

    “好?！?/br>
    她鄙夷騙人感情的無恥之徒。

    等一切結束，她會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