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別人發(fā)小間的稱呼，你跟她很熟？”

    “她也沒拒絕啊，她要是不愿意，肯定拒絕我了，哥你今天管我好多，比mama還啰嗦?！?/br>
    蔣森皺眉，沒明說那兩人只是因為他們的家世而避讓，但又不想得罪，圓滑伶俐之下，其實并不想跟他們結(jié)交。

    蔣域從小被奉承恭維以及熱衷于表達(dá)喜歡的人包圍，估計也看不出這兩人的回避。

    或者說，是她的回避。

    那個老刀明顯被她主導(dǎo)，但她應(yīng)該很看重他。

    危險來臨時，第一時間去拉他。

    她好像受過很嚴(yán)重的驚嚇，不然以她的穩(wěn)重性格跟見識不至于這么大反應(yīng)。

    重?fù)袈?，她在這一塊有陰影嗎？

    蔣森的沉默讓蔣域以為自己說服他了，一下子來勁了，“話說哥你之前說你也分神了，我是因為看到?jīng)鰶鼋闼麄兞耍悄憧吹绞裁戳耍俊?/br>
    “你可從來很少分心的。”

    “還有你還沒說那老男人到底是誰啊，他跟涼涼到底啥關(guān)系？她哥？她叔叔？她都不理我們，連哥哥你這樣的大帥哥都不愛搭理，怎么就對人家那么好的樣子，還有你說她為什么要去精神病院??？她在那上班？那邊上班比得上給我當(dāng)代練？.....”

    蔣森轉(zhuǎn)過臉，看著他。

    “看到麻雀了，嘰嘰喳喳。”

    蔣域：“.....”

    不過，固然嫌他煩，蔣森最后也加了一句。

    “以后盡量不要跟他們接觸?！?/br>
    蔣域皺眉，下意識想：難道我哥也跟那些人一樣對老刀他們有什么偏見？

    ——————

    奚涼沒有提蔣家倆兄弟來這里的這件事本身，因為既然在這撞上了，這人肯定也有想法。

    他知道的只會比她多。

    如果有必要，他會自己問她關(guān)于老巷的待拆遷可能性。

    結(jié)果，在車子開出了十幾分鐘進(jìn)入四通八達(dá)公路后，她等來一個不在意料中的問題。

    “蔣森，你認(rèn)識？”

    奚涼目光從車窗外收回，搭著大腿的手指微微摩梭，判斷他這個問題的用意.....

    她回來一年，說起來也短，但沒有接觸這邊的人跟事。

    他忽然這么問.....

    “聽說過，沒接觸，今天意外遇見，算起來是前些天因為我朋友，初次在他弟弟那照面了。不過他于我，大概是認(rèn)識的?！?/br>
    邊上的人轉(zhuǎn)戒指的動作停頓了下，看著她。

    后者語氣頗輕描淡寫，但沒看他，又看窗外了。

    “大概是因為您這些年發(fā)展，已經(jīng)夠讓蔣家留意了吧，身邊多幾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可能也在對方的情報信息里面?！?/br>
    聽著責(zé)任在他。

    男子笑了。

    “是嗎，那你覺得他們倆兄弟今天為什么來這里？是真的有門路得知上面要對這里重啟開發(fā)？”

    “我對這一塊不了解，不確定，如果真的要我猜一下的話，我感覺以蔣森對外傳聞的那些作風(fēng)跟性格，不至于自己親自來這里勘察情況，但凡是他弟弟來，或者其他人來都有邏輯可尋，就算他自己來都比帶著弟弟來的可能性高?！?/br>
    奚涼也算是如實告知自己的想法，此前可以說這倆兄弟來老巷，弟弟問東問西，符合低劣天真的刺探，哥哥不顯山不露水，似乎配合弟弟。

    但仔細(xì)一思考邏輯，又覺得不太對勁。

    “可能是投籃之前的過人假動作，給賽場上的其他對手看的?！?/br>
    “帶上個弟弟，只是為了讓這種不正常顯得正常?！?/br>
    換句話說，就是蔣森在利用蔣域，后者傻乎乎的，也只當(dāng)是來完成任務(wù)。

    她說完這話，等待邊上人的反應(yīng)，后者十指交叉，似乎在思索。

    “現(xiàn)在政府規(guī)劃的地皮有4塊，其中最大的兩塊競爭很激烈，如果老巷這邊有了動靜，的確可以分薄資金跟注意力....”

    “你最近似乎都沒事干，也沒進(jìn)公司，要不要交給你去盯一盯，正好我看你現(xiàn)在也算是跟蔣家的老二有些接觸?！?/br>
    前面開車的青年瞥了下鏡子里后座的奚涼，看她表情沒變，握著方向盤的手腕動了動，讓車子避開了邊上擁擠的車流，選擇了狹隘的捷徑小路。

    年紀(jì)輕輕的貌美女郎因為共同的愛好而認(rèn)識出身金貴的小太子，如果還想有繼續(xù)的接觸，那就....

    很難料了。

    奚涼看著這邊開發(fā)區(qū)上泥濘小路路邊野生的草頭瘋長，刮掃車體，她說：“院里的情況不好，而且我對這些不了解?！?/br>
    頓了下，她聲音壓低，有些輕飄，“而且蔣森今天應(yīng)該挺意外看到我，又看到您，介于我在老巷居住，又有今天的事，雖然也算滿足讓外界得知這個消息的目的，但這種意外應(yīng)該會讓他覺得不在掌握中，也算是打亂了他的計劃了吧。以蔣森的作風(fēng)，接下來他不會讓蔣域跟我接觸，以避免被我利用刺探出其他信息?！?/br>
    如果放在以前，草根出身打拼上來的這人肯定沒法跟蔣家這些大資本爭，但這些年發(fā)展騰飛，有了根基，如果專攻一項，蔣家那邊多產(chǎn)業(yè)分布，未必能集中資源霸占項目。

    資產(chǎn)跟現(xiàn)金流是兩碼事。

    鹿死誰手，其實還得看各家的決心跟資金。

    但她似乎不想?yún)⑴c。

    ————————

    精神病院門口。

    東西卸下，院里的人出來，一起問候車?yán)锏娜?，門口的奚涼聽到車?yán)锏娜烁洪L聊完后，對她說：“沈葉的生日要到了，約我們吃飯，你如果沒其他事，能來？”

    “好。”

    車子重新啟動。

    開車的許山忽然說：“感覺她跟以前相比，一點沒變?！?/br>
    一樣謹(jǐn)慎，戒備，滴水不漏。

    后面的人抬頭，臉上也不知是不是笑，“還是變了的，長大了?！?/br>
    許山想到這么多年來對方只寥寥回來幾次的變化，最近一次是隔了三年的。

    他忽然記起很多年前，歡場酒席上，有個人當(dāng)著老板的面抓了奚涼的手調(diào)戲她。

    那時，她應(yīng)該算在跑業(yè)務(wù)。

    18歲，被退學(xué)的那一年，別人高考完等待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她在老板的公司里跑業(yè)務(wù)陪酒。

    雖然高中成績好，但沒跨過大學(xué)那個門檻，就像是殘缺了的工具，根本無法執(zhí)行核心性能——對于社會而言，她就是被遺棄的廢材。

    她唯一之前的就是還算稀缺的美貌資源。

    老板當(dāng)時也是當(dāng)面這么對她這么說的，帶著近乎殘忍的現(xiàn)實。

    而她默認(rèn)了這種價值的變現(xiàn)。

    那個老男人調(diào)子文鄒鄒的，說每個女孩子都是一只蝴蝶，有好幾個階段的蛻變，就是不知道她會在誰的巢里蛻變。

    既隱晦又下流。

    老板當(dāng)時沒管，她也沒有推開對方的手，只笑著給對方倒酒，告訴那個老男人一般蝴蝶壽命只有3天到一個月，而且死后身上多有很多寄生蟲跟病菌，會讓整個巢都跟著爛掉，個人建議蝴蝶欣賞就好了，千萬別養(yǎng)，不安全。

    她沒撒謊，蝴蝶很危險，也的確會蛻變。

    他正想著，忽聽到后面人加了一句。

    “更不好利用了?！?/br>
    ——————

    精神病院里，草木參天，花香秀美，環(huán)境很好，但里面的病患不多。

    在草坪上，奚涼蹲在地上，用手把替輪椅上的人擦手，一邊擦，一邊說：“姐，我住回老巷了，那邊感覺沒什么變化?！?/br>
    “你還記得老刀嗎？他更高了，也胖了，燈盞糕還是很好吃，但還是他爺爺奶奶的手藝更好，我記得你以前喜歡吃芋頭絲的，他奶奶以前喜歡給你加rou....”

    “你以前租那里的時候，我瞧見他，總覺得不是個好人，怕他叨擾你，你說他不壞，是個好孩子，原來他真的不壞，他爺爺奶奶給我做的早餐真好吃啊。這么一說，其實我們在老巷的運氣算不錯了，還是遇見了一些好人的，可惜我那時總在上學(xué)，只有放假才能來你這，你還總不讓我過來.....”

    “這幾天撞見一個小年輕，傻得可愛，跟你一樣傻，可是...他真讓人羨慕?！?/br>
    “姓周的被你抱著跳下來，一直沒死，他這些年手術(shù)好像還挺成功的，聽說快要站起來了，命真好，還是周家足夠有錢啊，不然他也配？”

    “你放心，他站不起來的，等我消息?！?/br>
    奚涼擦拭著她的身體，毛巾擦到纖細(xì)腳踝上的紅繩圈的時候，發(fā)現(xiàn)它松松垮垮垮掉了。

    邊上的小護(hù)士看到，想要上前幫忙系緊，但奚涼已經(jīng)自己上手了，小護(hù)士問：“奚姐，這個有什么習(xí)俗嗎？”

    說起來，也好奇怪，她在沈昆的集團(tuán)公司沒有任何任職，說是在院里工作，也沒有實際的職位，也不拿這里的工資，反而會給這里送錢，但這里的所有人都認(rèn)識她。

    奚涼低著頭，不緊不慢拉緊紅繩圈的栓紐，“我老家那邊的習(xí)慣，女孩子戴上這個，拴住了，命長久，不會走丟。”

    小護(hù)士笑，“那你老家挺愛護(hù)女孩子的，我小時候，我們家那邊特別重男輕女，什么都給男孩子，女的就是潑出去的水，可能現(xiàn)在好很多了?！?/br>
    奚涼起身，微微一笑，“也不是，我老家那邊純屬是怕女孩子狼心狗肺跑外面了不回來而已，拴住了，換嫁給村里其他人，或者直接拿嫁妝....怕死得早，是因為死人不值錢，畢竟現(xiàn)在冥婚不好弄?！?/br>
    小護(hù)士震驚，罵了幾句，又問：“那干嘛還戴它?！?/br>
    奚涼沉默了一會，笑了笑， “我以前也從不信佛，后來才信的?！?/br>
    這也算是回答了。

    因為恐懼，因為無能，因為別無他法，所以信神佛，忌鬼邪。

    小護(hù)士有點呆滯，恍惚時才想起奚涼跟病人陳念娣不是一個姓，卻是一個村的，好像是很偏遠(yuǎn)的地區(qū)，是外省人，從小來到這邊的。

    她們，算是逃出來了嗎？

    等忙活完，人已經(jīng)呆呆睡著了，護(hù)士過來把輪椅推走送回房間，奚涼收拾了下東西，跟院長見面了，聊了好一會，后者說：“有了這些東西，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應(yīng)該就不敢來了?！?/br>
    這段時間忙，主要是有人闖院，目的是什么，只有奚涼他們這些人知道。

    那姓周的無非要她的jiejie死，畢竟他這些年也徹底變成了一個廢人。

    一如她也想讓對方死一樣強烈。

    “嗯，告訴保安，磕磕碰碰了，我出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