璋禮 第157節(jié)
不是信他一回,而是只有他能信。 隔著近二?十步的距離,趙臻點了點頭。 …… 幽州連破六城的消息傳來時,柳安像是回到了那個被賜死的夏日。此行,他什么都可以不帶,但一定會帶著先?帝的信,燒在幽州。 幽州那樣大,一家人?的尸骨卻不知在什么地方。 他沒有收拾東西,在房間里,他給盧以清留下了一封信,以免自己不能活著回來。 臨行前,他去過一趟宮中?,同皇上交代了那些自己可能回不來的打算。 無論他能否回來,裴千承都是政事堂丞相最好的人?選。論能力?,朝中?沒有幾人?在其之上,只是裴千承做事時常不過腦子,還需兩個較為?靈活的人?在他身側(cè)提點著。 再有便是關(guān)于盧以清的歸處,柳安只說了一句話,“你姨母是個有想法人?,凡是順著她自己的意思就好。” 在府上的最后一晚,柳安和盧以清緊緊抱著。他從未覺得能喜歡一個人?到如此地步。 阿竹是他這一生中?,唯一還想再守著的人?。起初他以為?只想護(hù)著阿竹罷了,后來才?知道,那種感?情是復(fù)雜的。他想要將阿竹當(dāng)做一個需要被呵護(hù)的meimei,一個可以被偏愛的夫人?,他唯一的心上人?。 若是時態(tài)穩(wěn)妥,他也想讓阿竹陪他去幽州。只是他怕,沒有能力?護(hù)著阿竹。 元召元年,政事堂丞相柳安出?使?幽州。臨行日,身著墨衣,頭戴冠,左配璋玉,右配刀。坐在馬上,盧以清紅著眼眶。 這一年是是柳安來到長安的第十八年。 …… 盧以清在城墻上站了整整一日,直到暮色蓋滿天邊。 她問秀芝,“如今丞相走到哪里了?” “夫人?心急了,丞相出?了長安城才?不過5個時辰?!毙阒セ?。 念念忽然指著城門口道:“夫人?,你看那個男子?!?/br> 盧以清順著念念的手看去,只見一男子,一席白衣,紅繩束起的長發(fā)站在城門前,一副異域男兒郎的模樣。 “大抵是進(jìn)不來長安城的?!蹦钅畹?。 盧以清點了點頭,“丞相曾經(jīng)也如他一般?!?/br> 念念有些意外?,夫人?這是什么意思? 盧以清沒再說話。 秀芝看了念念一眼,微微搖頭。 …… 自柳安走后,長安每日都會傳來關(guān)于他的消息。 基本上就是走到了哪里,在哪里停宿。隨著柳安走的越來越遠(yuǎn),消息便也開始有了延遲。 第三十日,趙臻看到傳來行程書信的那一刻頓住了。 丞相遭遇了伏擊,如今已經(jīng)找不到人?了…… 趙臻手中?的信落在地上,遲遲不能回過神來。 “陛下,這……”孫恩德弓著身子,大抵猜到了信中?有不好的消息。 趙臻如鯁在喉,“去將丞相夫人?請來吧?!彼X得這件事應(yīng)該要告訴姨母,自然要去搜查的,但如何搜查?派誰去? 孫恩德應(yīng)聲后出?了大殿。 趙臻身子有些軟,卻還是強(qiáng)撐著,不敢癱下去。他是一國之君,即便是天下都倒塌了,他也必須站著。 第116章 一一六 柳安在路上遇難的消息一直被趙臻壓著?, 一直等丞相夫人到了。他看見姨母的一瞬間,對方?好似就知道了什么。 盧以清微微抬手,示意趙臻不要說話。她心口似被什么東西堵著?, 喘不過氣來,也發(fā)?不出什么聲音。明明那樣?難過,眼角卻并不想流淚。 “我……我知道了?!痹S久后,她才發(fā)?出微弱的聲音。 趙臻嘆了聲氣, “姨母。” “無論是出了什么事,都不可往外?傳?!北R以清馬上道。如今新帝的根基不穩(wěn),而趙臻仁善, 并?未對其他皇子趕盡殺絕。若是讓人知道輔政大?臣出了事,難免會有些心思不正的人。 “告訴姨母, 究竟出了什么事?”盧以清問?。 其實這些天來,她便莫名的有些不安,本想著?等過兩日便去寺廟中一趟, 可還沒?等到去寺廟,便聽到了這樣?的噩耗。 “如今并?不明朗,沒?人知道丞相究竟在何處。”趙臻說的很誠實。 “不要讓旁人知道, 姨母親自去找人。”盧以清要見柳安,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這話說完后, 兩行淚悄無聲息的從她眼角滑落。 她像是忽然失了什么主心骨一般。 柳安于她而言究竟意味著?什么呢? 盧以清想了又想,還是沒?想到。 一直到她帶著?幾十個暗衛(wèi)去幽州的之際。她忽然想,柳安是從哪里來的?幽州嗎? 她并?不知道為何會生?出這樣?的念頭, 只是一種直覺在告訴她。 她從未過問?過柳安有關(guān)他身世的問?題,等到柳安想說的時候, 自然會告訴自己的。而且他們?太忙了,來來回回都被朝廷事牽扯著?。本以為日后有的是時間, 如今……卻是連人都找不見了。 縱使心中千萬般難受,她也不敢表現(xiàn)出來。 人心太過復(fù)雜,即便是秀芝也不知道這件事。 盧以清走的時候,王津要跟著?,她只說,“我是去江南散心的。” 江南,一個同周禾有關(guān)的地方?。王津聽到后便會垂下頭。 “你守著?府上,多照看下周禾的meimei。”盧以清強(qiáng)行按著?心思,交代著?。 她同秀芝眼神交匯,秀芝便瞧出了其中的不一般。 可秀芝卻淡淡道:“夫人,念念已經(jīng)長?大?了,也改學(xué)著?打理府上了?!?/br> 盧以清雙目一紅,秀芝真?的是任何時候都在自己身側(cè)。 “那就煩勞秀芝,陪我去江南了。”盧以清道。 …… 她們?出行那日,是長?安最正常不過的一日。朝中幾乎無人知道她出去了,即便是知道的,也是從最親近的人口中得知,夫人去江南了。 剛出長?安城門,盧以清的淚便控制不住的往下落,她拼命去擦,卻還是擦不干。 “夫人……”秀芝的聲音很輕,其中多有安撫的意思。 盧以清沒?有應(yīng)聲,她昂了昂頭,“不吉利,不能哭的?!?/br> “夫人安心,丞相絕不會有任何事?!毙阒ブ荒苓@般安慰著?。 “是啊,他可是柳安呀?!北R以清有些自言自語,卻也在那一瞬間,想到了柳安離開那日,城門處的白衣少年郎。多年前,父親說他就是在那里見到柳安的。此后,柳安入丞相府,開始了本不該如此顛簸的一生?。 盧以清并?不知道,柳安的顛簸的一生?早在他來長?安之前就開始了。 “秀芝?!彼p聲一念。 “夫人,婢子在?!毙阒ポp撫著?她的背。 盧以清兩行淚落下,浸濕了秀芝的衣裳,“我大?抵知道何為夫妻了。”話音落在此處,但盧以清心中想的,卻是,她大?抵知道愛一個人是何種模樣?了。 盼著?他好,想同他終老。 …… 這一路上,盧以清幾乎沒?有停過,幾個車夫輪回的換,中途跑死了三匹馬。馬車上人都要散架了,她也是不敢停。 秀芝瞧著?她日漸消瘦,終于在她身子扛不住前,到了丞相最后傳去長?安消息的地方?。 盧以清剛?cè)腚p河鎮(zhèn)心中更緊張了起來,她不確定?如今柳安究竟怎樣?了。 “安排人去找,所有人都派出去?!北R以清被秀芝扶到榻上,她剛坐在榻上便開始安排。 “婢子知道了,夫人好生?歇息。”秀芝也是心疼的緊。 盧以清哪里睡得著?,若不是她身子不濟(jì),早就和旁人一起去找了。 她在榻上躺了三日,才終于知道了些消息,原來在這雙河鎮(zhèn)外?,有一處寨子,里面住著?一群土匪。 土匪是何種的人啊!落在他們?手中還能得了好?只是柳安又怎么會落在他們?手中? 她聽到后,便讓人去找雙河鎮(zhèn)的官府,這官府本不想管事,只是在見到圣旨的那一刻,那小官心中打鼓,他這一生?可是從未見過圣旨的,哪里知道這其中的真?假。 后來便是高了許多的縣令。 縣令見到盧以清的那一刻便跪在了地上,此時那小官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亂子。 沒?有耽誤許久,他們?便組織了人去圍剿。 盧以清幾日連水都沒?喝下,整個人又是憔悴了不少。即便是秀芝讓她吃些東西,也都會被吐出來,到最后秀芝也不敢勸說。 秀芝只道:“夫人,有消息總是比沒?消息的好。” 她點了點頭,守著?窗子看了一夜,她本想與眾人一同去的,只是她身子弱的只會添著?麻煩。 天色漸漸亮了,她瞧見一個人影從窗前走來,那身影格外?熟悉,卻不是柳安的。 一直到那人走到自己面前,盧以清渾身發(fā)?麻。 是岳西樓的老板。 可秀芝卻是先她一步進(jìn)來的。 “夫人、夫人!”秀芝很是激動,這樣?子一看就是聽到了一些好消息! “夫人,丞相找到了!” 盧以清渾身發(fā)?麻,張了張嘴,淚先于所有情緒,直接從臉頰流了下來。 秦瑤在一旁瞧著?,怎么這丞相夫人像是換了個模樣?,路上她也聽秀芝說了夫人這一路的遭際,心中難受的很。 她往前了一步,緩聲道:“夫人,我這來給?您送好消息,您不準(zhǔn)備些合口的飯菜讓我吃上兩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