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家要?dú)г谒稚狭耍?/br>
    俞貴人呆呆地倒在地上，渾身失了力氣，直到李祿帶著人走了進(jìn)來。

    李祿在她跟前蹲下，讓身后的太監(jiān)把托盤端上來：“俞氏，對這個可眼熟？”

    俞貴人無神的雙眼開始聚焦，托盤上放著一個淺口琉璃盞和一杯清酒。

    琉璃盞上赫然放著一小堆紅中帶紫的粉末。

    俞貴人連連后退：“死閹人?。∧阋墒裁矗?！”

    李祿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眼里滿是漠然。

    *

    朝雨遠(yuǎn)遠(yuǎn)地跟在韓微身后，手里還抱著韓微的大氅，她看著前方纖細(xì)的身影，眼里滿是擔(dān)憂。

    韓婕妤自從帳子里出來后便情緒低落得很，讓她不要跟著，說想自己一個人走走。

    小寒將至，夜晚溫度低了很多，月似銀勾在天上散發(fā)出淺淺的光暈，韓微卻絲毫沒感覺到寒冷，即便她已凍得雙手冰涼。

    今日夜宴上搜出的量來看，王貴妃手中藏有的紅升丹數(shù)量不少。

    王貴妃身處后宮，要得到紅升丹必定需要宮外協(xié)助。

    她宮外的人又是作何要用到紅升丹？外祖一事會與王家有關(guān)嗎？

    眾多問題浮現(xiàn)在腦海中，將韓微腦子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她專注地思忖著，完全沒注意到自己走到哪兒了，直到耳邊傳來“哎喲哎喲”兩聲，她才注意到自己竟走到了營地邊緣。

    韓微低頭，便看到腳前咕嚕嚕滾過來一根長的圓木梆子。

    一個年邁的更夫哼哧哼哧地喘著氣向營地跑來，營地有重兵把手，他只能站在圍欄之外。

    “多謝貴人，多謝貴人！”更夫在外不斷作揖，脊背佝僂得厲害，“老頭子手上無力，一不小心竟讓這梆子滾了出來。”

    韓微撿起梆子，走到圍欄邊上。圍欄雖高，但其是用多個粗木搭建而成，韓微完全可以將圓木梆子從縫隙中遞出去。

    韓微：“舉手之勞，老人還請注意身體。”

    更夫似是眼神不夠好，韓微遞過來的時(shí)候，還舉起燈籠細(xì)細(xì)看了一會兒，這才伸手去拿。

    “貴人心善，必有大恩大德！”

    更夫連連作揖，韓微偏開身子躲過，溫聲客氣了幾句，他這才走開。

    朝雨連忙從后頭跑上來，給韓微披上大氅：“小主您沒事吧？”

    “沒事，”韓微這才感覺自己身上已被夜風(fēng)吹得涼透?！案虻袅税鹱佣??！?/br>
    她拉了拉大氅，裹緊了自己，也遮掩住更夫剛?cè)胨种械募垪l。

    作者有話說：

    來咯！

    第55章 55

    冬日的夜風(fēng)在帳子外呼嘯地吹著, 螢飛帶著寒意從外頭快步走進(jìn)來，讓太監(jiān)們把新燒好的炭盆擺在韓微床前。

    “小主, 奴婢就在外頭, ”螢飛服侍韓微躺下歇息后，便拉上屏風(fēng)出去了。

    韓微等了一會兒，直到聽見螢飛均勻的呼吸聲, 她這才悄悄起身, 從枕下取出那張紙條，就著炭火微弱的火光打開來看。

    瞧見上方字樣, 韓微眼瞳皺縮，在這寒冷的冬夜里, 手心竟隱隱冒汗。

    紙張上寫著幾行小字, 字體狂放潦草, 卻與一般的草書不同, 這些個字每一個都缺頭少尾, 甚至還會多上一撇一捺, 讓人看了滿頭霧水。

    一般人看不懂，但韓微卻對此極其熟悉。

    娘親在她啟蒙時(shí)，教她識的字便是這種字樣！

    這是蔣氏醫(yī)學(xué)獨(dú)有的字樣, 專門用來書寫那些獨(dú)家方子。

    韓微將紙上的內(nèi)容記下，這才將紙張扔入炭盆中。紙張又薄又小，幾乎是碰到炭的那一瞬間就燃成了灰燼, 連火光都是一閃而過。

    見螢飛并沒有注意到她動作, 韓微這才動了動自己僵冷的身子, 起身回床。

    據(jù)娘親所言, 因著紅升丹一事, 蔣氏醫(yī)館迅速落敗。外祖這一生除了娘親并沒有對誰親自傳授過自家醫(yī)術(shù), 醫(yī)館里的其他幾個大夫并不知曉蔣氏醫(yī)學(xué)的字樣。

    這會是誰的字？

    濟(jì)光伯府已不復(fù)存在，她又入了深宮，這人又如何知曉她行蹤的？

    會是那位白發(fā)蒼蒼的更夫嗎？

    韓微心中疑惑一個接一個，不管如何，為了當(dāng)年真相，她總該要尋個機(jī)會出去與寫這字的人見一面。

    她心中下了決定，這才迷迷糊糊間睡了過去。

    韓微睡得極不安穩(wěn)，不知怎么得竟夢到了娘親。

    窗外滿是楊柳飛絮，彼時(shí)她只不過是剛能拿穩(wěn)毛筆的垂髫小兒，卻被娘親從被窩中拉了出來，逼著坐在桌前練字。

    娘親年輕的面容清麗秀美，婉約中又帶了幾分艷麗，明明是這般好顏色的人，盯著她練字時(shí)卻分外嚴(yán)格。

    韓微坐在椅子上，沒寫幾個字便有些心浮氣躁。她偷摸摸看了眼娘親，見娘親正在認(rèn)真看醫(yī)書，便起了小心思。

    她人小腿短夠不著地，小腳便晃來晃去，企圖悄悄地滑落到地上，躲開習(xí)字這一苦事。

    哪知她腳尖還沒觸碰到地，娘親手上的醫(yī)書就砸到了她腦袋上。

    娘親砸得很輕，卻將韓微頭上的小揪揪嚇得顫了顫。

    “你還知道怕呢？”娘親溫柔又不失嚴(yán)厲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過是寫幾個字便要偷懶，不許?！?/br>
    她只得苦著臉坐回位置上，脾氣卻犟起來，怎么都不肯動筆。

    娘親也不看書了，見她這般不聽話，深深地嘆了口氣。

    風(fēng)從窗外吹進(jìn)，將桌案上的醫(yī)書吹得嘩啦作響，韓微在翻頁聲中聽見娘親極輕地嘆息，帶著悵然和悲傷：“若是爹與師叔在，哪能由你這般態(tài)度學(xué)字？”

    韓微醒來時(shí)，覺著眼角有些疼，眼皮子也有點(diǎn)難睜開。

    朝雨從屏風(fēng)后頭湊近來，見了韓微一眼便被嚇到了。她連忙放下手中的水盆走過來：“小主？”

    韓微見她大驚失色的樣子，還有些不明所以，直到她坐在鏡前，這才發(fā)覺不對。

    她見著自己微腫的眼皮和紅彤彤的眼角，才后知后覺自己竟是在夢中哭過了。

    朝雨看了眼螢飛，無聲問道：小主昨夜睡得可好？

    螢飛搖搖頭。她在外沒聽見小主輾轉(zhuǎn)反側(cè)的樣子，哪知過了一晚上竟成這樣了。

    朝雨眉頭微蹙，也不再多問，只讓螢飛趕緊去打盆鹽水來，再取些冰回來。“小主，今夜楚將軍備了篝火晚會，圣上早已下令，讓后宮妃嬪們皆去參加?！?/br>
    如今小主眼皮腫了也不好上妝，這若去了，豈不是會被有心人笑話。

    韓微隨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心思還在那張紙條和昨夜的夢里。

    她將身上的玉佩拿了下來，玉佩只有巴掌大，通體碧綠如嫩柳，正中雕刻出一片杏林的模樣，反面底部刻有“芙”字，下方綴著的淺色流蘇已經(jīng)有些發(fā)舊。

    娘親只說這玉佩是長者所贈，有沒有可能就是她口中的師叔？

    韓微還想著事兒，人卻被朝雨帶到了榻上，又是鹽水敷臉，又是臉上按蹺，弄了好久才結(jié)束。

    好在她眼皮腫得不是很厲害，按蹺后便完全消了腫，只是韓婕妤面皮細(xì)嫩，眼角那抹紅卻沒這么快消下去。

    韓微早就餓得饑腸轆轆，見螢飛將早膳拿進(jìn)來，不等朝雨說話便連忙起身：“先用膳吧?！?/br>
    本想著圣上冬獵會晚些回來，哪知韓微剛用過早膳沒多久，就聽見外頭傳來了聲響。

    她只得趕緊出去迎接圣上。

    剛走出帳子，韓微就聽見前方傳來黏糊地令人發(fā)麻的女聲。

    “圣上~”王貴妃扭著腰肢快步走過去，她裝扮精致，嚴(yán)嚴(yán)冬日里依舊穿著輕薄，快步行走間裙擺搖曳，發(fā)髻上的金玉步搖也跟著左搖右晃，在冬日的暖陽下綻放出刺眼的光來。

    韓微眼眸微沉，俞貴人昨夜獲罪，今早才被押解回長安。如今見王貴妃神色，竟絲毫不受影響，反倒是錦衣繡襖，珠翠滿頭。

    王貴妃身若無骨般貼近樓傆，在外人看來倆人之間親密無間，實(shí)際上卻始終留有距離。

    重生以來，她覺著圣上對她的態(tài)度比前世冷淡了不少。一開始她還敢像以前一樣粘著圣上，在圣上面前嬌氣討要。

    可經(jīng)過先前幾件事兒，她如今是不敢了。

    昨日冬獵，圣上都沒怎么理過她。御馬健碩，奔騰起來誰也追不上，她跟著去是為了與圣上一同策馬，哪知竟連圣上背影都瞧不著，簡直就是自討沒趣。

    她今日便不再跟著了，只早起梳妝等著圣上回來。

    心中雖有些發(fā)怵，但她還是用手指勾了勾樓傆的袖口，輕晃了下身子，嬌聲道：“圣上今日為何這么早就回來了？”

    圣上可以對她冷淡，她卻不能不爭寵。

    她拼盡全力，才從長寧伯府的眾多姐妹中脫穎而出，被送進(jìn)了王府，成了圣上的妃嬪。

    折了那些人又如何，她絕不會停下向上的腳步，她的目的可不僅僅是妃位。

    王貴妃眼神漸漸堅(jiān)定，心中膽子漸大，手指一點(diǎn)點(diǎn)向上，企圖貼上樓傆胸膛。

    哪知樓傆一個轉(zhuǎn)身，竟讓她的手直接落了空。

    王貴妃神色一僵，卻見樓傆拔出身上長劍，從侍衛(wèi)手中的袋子里挑出一只奄奄一息的火狐來。

    火狐極其罕見，更別說這般大小的成年火狐。

    圣上冬獵三年，從來沒獵到過火狐，就連白狐也只獵到過一只，卻因著程將軍打了勝仗，程將軍一開口討賞，圣上便賞給了德妃那個賤人。

    樓傆劍上的這只火狐全身毛色火紅似火，純凈的沒有一絲雜質(zhì)，在陽光下泛起瑩潤的光澤。

    眾人皆驚呼一聲，莫不好奇地盯著看。

    王貴妃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先前因著沒觸碰到圣上的失落和尷尬也已銷聲匿跡。

    程將軍如今已成不了什么氣候，德妃也沒攪不起什么波瀾，圣上又一貫與皇后無話。

    如今圣上當(dāng)著她的面將火狐拿出來，應(yīng)當(dāng)是要賞給她的吧？！

    王貴妃臉上笑意愈深，聲音也愈加甜膩了。她走過去撒嬌道：“恭喜圣上，今日竟收獲了一只火狐?！?/br>
    她不舍地將視線從火狐身上挪開，丹鳳眼里波光漣漪：“圣上，臣妾今年冬日尚未有件新斗篷，這火狐皮毛如此旺盛柔軟，若做了斗篷定然暖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