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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佛 第25節(jié)

    夜晚的山風(fēng)爭先恐后地從敞開的窗子呼嘯而進,在幾近赤裸的男人身上狂野地打了一個卷,無情地瓜分了男人體表僅存不多的溫度。

    男人雙手被縛于身后,身上僅著一條短褲,被人壓著半跪在地上。他低垂著頭,目光暗掃,神色還算冷靜。

    驀地,別墅的大門彈開,陰風(fēng)率先而入,與未關(guān)的窗子形成對流,窗簾的墜腳嘩啦啦地碰撞,赤裸的男人又抖了抖。

    踩風(fēng)而來的是一個面色陰鷙狠厲的男人,他的身后隨行兩個嘍啰,場面頗為駭人。

    “抓到了?”那人聲音里帶著恨意,幾步便竄至男人面前,抬腿猛然將他踹翻。

    “你個死基佬,我說過的遲早要弄死你的!”

    地上的男人塊頭很大,肩寬背厚,肌rou虬扎。即便被束縛,也不見落了下乘,麻繩緊束,胸肌鼓脹,反倒看出些暴力美學(xué)的意思。

    他抬起頭,看著居高臨下、雙目噴火的男人,眼中露出一點疑惑:“…你是二百塊?”

    二、百、塊!

    薛寶添想起了拍在自己臉側(cè)的二百塊錢,和那句“不能再多了,你長得不好看”。

    “我草你媽的!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薛寶添故技重施抬腿就踹,大皮靴高高揚起帶著萬鈞之力,揚的高落得急,本應(yīng)是重重一擊,卻不料半伏在地的男人伶俐的撤身一躲,讓薛寶添一腳踏空,險些來了個趔趄。

    用力過猛,鞋底落地,震得半條腿都麻了。薛寶添瘸著腿震怒,指著男人身旁立著的幾個黑衣保鏢:“我雇你們來干什么的?都他媽吃屎的?。〗o我摁著他!”

    地上的男人被七手八腳的控制,躲無可躲,結(jié)結(jié)實實挨了薛寶添十幾腳。

    被胡亂踹了一通,男人吐了一口血沫子,抬眼看著面色陰狠、氣喘吁吁的薛寶添,語氣竟是不溫不火的在講道理:“上次那事也不能全怪我,再說我也和你道過歉了,錢我也給了,是你自己不要的?!?/br>
    一提錢,薛寶添又火了,嘴里罵罵咧咧地四處找趁手的家伙。

    男人也不想再挨皮rou之苦,加快了語速分辨:“再說,你身上被人揍的那些傷,都是我給你上的藥,后面也是。我們不是說好了嗎,這事翻篇不論了,你怎么還事后算賬呢?”

    薛寶添的牙齒都要磨碎了,一個月前的那個傍晚是他人生的至暗時刻。他先被人無故痛毆,又被這人撿回雞尖,事后還不讓罵人,威脅他罵一句草一回,他憋得像個臨炸的氣球,又因全身是傷,疼得動不了半步。

    這人中途離開了一會兒,買了兩管藥膏和幾袋方便面,一邊用小電爐煮面,一邊給他淤青的傷口涂藥。

    薛寶添從小到大沒受過苦,是個少爺羔子,藥膏清涼,暫時緩解了傷痛。因而他雖有心抗拒,但也不多,推推搡搡就從了。

    “最疼的是他媽后面!你他媽驢啊,不掂量掂量自己那東西就…那什么?放古代報官就得閹了你,現(xiàn)在也得化學(xué)閹割!”

    “你還是要報j?”男人涂藥的手停在了薛寶添的后頸,虛虛地搭著,不輕不重,讓人提心吊膽。

    薛寶添張了好幾次嘴,最終還是慫了,好漢不吃眼前虧,以后爺爺弄不死你!

    擰蓋子的聲音在背后響起,男人似乎換了藥膏。冰涼的觸感從后面?zhèn)鱽?,薛寶添猛然一凜,脊背瞬間僵直!

    “你干什么?”聲音變調(diào),他費力地轉(zhuǎn)頭后視,顫抖著問道。

    “給你擦藥,你不是說疼嗎。”

    “我他媽自己來,不不,我不擦,趕緊拿開!”

    男人覺得他嗔怪,轉(zhuǎn)手不再理他,蹲在小爐子前專心煮面。

    薛寶添給自己的親信打了電話,讓他來接。放下電話時面已出鍋,年輕的男人坐在小凳子上埋頭吃面。

    面香四溢,充滿了逼仄的斗室。

    薛寶添的肚子一咕嚕,胃疼得厲害。他喝了一肚子酒,被揍又被尖,如今早已腹中空空,期待添一粟熱食。

    “來一碗?”男人頭都沒抬地問道。

    “誰他媽吃這垃圾食品?!毖毺砗藓薜貏e過臉。

    五分鐘后,他在滿室的面香中別回臉:“那什么,我就喝口湯?!?/br>
    這段記憶是薛寶添最想消除的,又慫又賤。多少個午夜夢回,他都懊惱地想抽自己大嘴巴子!

    在別墅里轉(zhuǎn)了一圈,他找到了一個玻璃煙灰缸,掛在指尖上踱步回到男人面前緩緩蹲下。

    “叫什么?”

    男人抬眸,細細看過薛寶添,才道:“原來你長這樣?!?/br>
    薛寶添想到一月前鼻青臉腫的自己,憤然一怒:“cao你大爺?shù)?!我他媽…?/br>
    “張弛?!蹦腥说脑捑o隨其后,“我叫張弛?!?/br>
    薛寶添壓了壓脾氣,咬齒磨牙:“好,張弛,你不懂一個詞叫‘小不忍則亂大謀’嗎?”他用煙灰缸拍打著男人的面頰,“我一個正常男人被你這個死基佬…,你說咱倆這賬怎么算?”

    張弛面容年輕,五官俊朗,嫩且爺們。

    他略略思考,開口的話竟帶著點真誠:“我是gay,權(quán)衡不出這事對你的傷害有多大,你要是心里真過不去,就由著性子揍我一頓?!?/br>
    “揍你一頓?”薛寶添獰笑,“當然要揍,不過…”他微微傾身,貼近男人的耳朵,“不過我也會讓你嘗嘗這種事對人的傷害有、多、大?!?/br>
    身子驀地撤開,薛寶添在張弛疑惑的目光中,舉手狠落,厚重的玻璃煙灰缸重重地砸在男人頭上,皮rou驟然翻出一道血口子,溫?zé)岬孽r血流了下來!

    第37章 二百塊

    頭上的傷口翻著皮rou,鮮血從額角蜿蜒而下,男人僅xiele一聲悶哼,身子都未瑟縮一下。

    薛寶添心滿意足的揚眉,緩步走到沙發(fā)前坐下,雙腿交疊,點了一支煙。

    繚繞的煙霧中藏著惡劣的笑容:“挺男人啊,請堅持住,一會兒可別慫了。”

    流淌的鮮血糊住了男人的一只眼,眉峰緩蹙,他沉聲問道:“你要做什么?”

    薛寶添瞥了一眼身后站著的嘍啰,有些不耐煩:“人還沒到嗎?”

    “到了,候在外面呢。”

    唇角高挑:“那就進來吧。”

    別墅的大門再次打開,這次與山風(fēng)一同進來的是裙角翩躚的幾個女人,大冷的天露著白花花的大腿和胸脯,白熾燈一晃,波濤洶涌。

    濃妝艷抹的女人們排排站好,薛寶添目光掃視,輕嘖一聲:“怎么選的人?我在電話里沒說清楚嗎?”

    身后的嘍啰趕緊屈身上前,解釋道:“這些女人是我們從三個夜總會找來的,真是最老最丑的了?!?/br>
    薛大少爺扁嘴:“草,夜總會的生意現(xiàn)在做的這么良心了嗎?還是又老又丑的婦女不允許失足了?”

    他大手一揮,頗為無奈:“就這樣吧,把錢拿過來?!?/br>
    十摞大鈔碼得整整齊齊,雙腿交疊的薛寶添晃悠著高檔皮鞋。

    他用目光引著幾個女人去看半伏在地上的張弛:“你們幾個今天只要將他伺候好了,這些錢就歸你們了?!?/br>
    女人們面面相覷,一個面皮似刷了一層白灰的女人出聲問道:“我們五個伺候他一個?”

    薛寶添挑眉默認。

    常年混跡歡場且姿色欠佳的女人,見慣了腌臜齷齪,不過今兒這陣勢倒是頭一回見,不免有些猶豫。

    薛寶添冷嗤一聲,向嘍啰送了一個眼神,桌上的現(xiàn)金翻了倍。

    有錢不賺王八蛋,女人們再次蠢蠢欲動,僵硬粗重睫毛下的目光直往張弛身下招呼。

    薛寶添志得意滿地按滅了煙,指使人:“扒了,亮亮家伙,讓姑娘們看看?!?/br>
    一句話,純黑色的四角內(nèi)褲被萬眾矚目,那里被撐得鼓鼓脹脹,蟄伏時竟也蔚為可觀。

    屋中人神色各異,只有薛寶添突然覺得屁股疼。

    忽生戾氣:“磨蹭什么呢,讓你們把他扒光了!”

    “二百塊,你什么意思?”張弛脊背緩緩拔直,雙目直視沙發(fā)上陰狠乖戾的男人。

    二百塊是薛寶添的逆鱗,一碰就炸。他像摸了電門似的瞬間彈起,再度抄起帶血的煙灰缸沖了過去。

    “草你大爺?shù)模虿环闶遣皇??再他媽叫我一聲二百塊,我就…”

    狠話驟然息聲,張弛站了起來。

    男人的雙手仍然縛于身后,更加凸顯了健碩的胸肌,沒有衣物的遮擋,縱橫賁張的肌rou直扎入人眼,臂上和腿上的線條狂野,結(jié)實的像鋼筋水泥一樣堅硬。

    “再叫一聲二百塊你就怎樣?”男人半張臉埋在血里,忽然冷肅的神情顯得異常陰森,雙唇分開,拉動暗紅的血絲,輕飄飄地吐出一句,“二百塊?!?/br>
    女人們驚懼的退后了一步。

    舉在半空的煙灰缸落下了一個高度。

    薛寶添的氣勢驟然委頓,他又想起了那個難耐的傍晚,在他破口大罵了十分鐘后,男人終于被激起了怒意,說了那句至今讓他膽寒的話:“你再草這個草那個,我就再草你一回?!?/br>
    如今,薛寶添也算明白了,張弛不是一個壞脾氣的主兒,相反的還算通情達理,但若逼得急了,壓在骨子里的戾氣破開皮囊,卻也不是一個善茬兒。

    可,這是在自己地盤上啊,身邊五六個雇傭的“保鏢”,怕他干屁!

    他歪頭厲聲呵斥:“你們他媽的是死人啊,用不用先喝點脈動才能進入狀態(tài)???給我把他按住了,扒光了!”

    “你!”他又指向那個臉上抹著白灰的女人,“過來,上他!”

    歡場中的女人慣會窺察形勢,那個半面血色,魁梧高大的男人絕不是一個任人欺辱的主兒。她瞄了一眼桌上的錢,露出了惋惜的神色:“老板,我今天身上不舒服,這生意怕是不能做了,就先回去了?!?/br>
    話音未落,其他女人也都爭先恐后地找了各種理由告辭。

    望著幾個女人落荒而逃的背影,薛寶添罵道:“草,有沒有點職業(yè)道德,這他媽后半夜一點了,還要回家管孩子寫作業(yè)?你生的貓頭鷹???!”

    別墅的大門緩緩關(guān)上,薛寶添滿肚子怒火無處可發(fā),厲目回身,本以為會看到張弛被俘的場面,卻…

    他下意識的退后了一步:“什么意思這是?”

    此時的大廳中無人被俘,所有人皆挺身站立,其中包括張弛。

    “薛老板,”保鏢中一人開口,“我們是接了你這單生意,但你只說綁個人揍一頓,就放走,如今綁也綁了,打也打了,咱們簽的合同里可沒有強尖的戲碼啊?!?/br>
    “你們一個黑瑟會組織,還他媽簽個合同,說出去都讓人笑掉大牙,不就是要加錢嗎,老子有的是錢?!?/br>
    “薛老板爽快,那就加這個數(shù)吧。”男人比了一個手勢。

    薛寶添瞠目,指著張弛:“你們他媽搶錢???這個數(shù)夠弄死他的了?!?/br>
    那人彈了一下舌,笑道:“薛老板,既然談不攏,那我們就撤了。”他在張弛肩上拍了拍,“哥們,保重啊?!?/br>
    張弛點點頭,未多言。

    幾人逛公園似的悠閑而出,臨走時還不忘帶走了薛寶添的兩個嘍啰。

    直到四下皆靜,薛寶添才堪堪反應(yīng)過來,他拎著煙灰缸茫然地轉(zhuǎn)了一圈,頭頂問號:“這什么意思?”

    粗粒的麻繩從張弛腕子上滑落,男人拉開步子向沙發(fā)走去,中途越過薛寶添時并未嘲笑他的瑟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