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待歸人 第27節(jié)
“凌秋死了?!鼻刂珊敛晃?,“你不難過嗎?” 金眸倏然安靜了一瞬,但安隅緊接著皺眉道:“這和收回我的刀有什么關系,您不是已經(jīng)給我了嗎?” “那是我的佩刀,臨時借你用,不是給……”秦知律欲言又止,“算了。留著吧?!?/br> 他起身往外走,“但不許傷害自己。再難過也不許。” 安隅摸不著頭腦地應了一聲。 秦知律拎著比利的藥箱回來,從角落里摳出一個圓圓的白色小藥罐,淡道:“這個不疼。” 安隅發(fā)現(xiàn)他翻比利的藥箱就像凌秋知道家里的食物都放在哪兒一樣熟練,仿佛過去的某些時刻,他曾這樣翻找過無數(shù)次。 秦知律坐回他身邊,頓了頓,摘下手套。 黑暗中那雙手更顯修長,指頭挖了一塊藥膏,輕輕抹著安隅腰上的瘢痕。 有點癢,安隅想,原來摘掉手套后,長官的手指也是溫軟的。 上過藥,秦知律和他一起出去,把醫(yī)藥箱往比利懷里一丟,“增援部隊還要多久?” “馬上了。”比利從橋洞里探出頭去,“今天亮得還挺——” 話音陡然停住。 祝萄問,“怎么了?” “怎么好像有人開燈啊……”比利喃喃道。 八只蛙舌倒了一只,供電限制失效了。 “不會吧!”祝萄一下子站起來,“不要開燈、不要開燈,廣播說了這么多——” 安隅突然瞳心一縮,“你剛才播報了什么?” 那一剎那的凌厲讓比利結(jié)巴了一下,“就、就是生存小技巧啊……還是之前的訊息,加上你新發(fā)現(xiàn)的,三級畸變后會以人類身體復生,螳螂意識與人類記憶共……” 他突然打住,猛地扭頭看向外面。 遠處亮起第一盞燈后,光點一個接一個,逐漸從點連成片,從橋的另一面延伸過來,數(shù)量甚至遠超秦知律估計的10%幸存比例。 53區(qū)幸存者在獲知螳螂畸變結(jié)局后,毫不猶豫地放棄了苦苦堅守的防線,轉(zhuǎn)身投入那黑暗。 “這群腦殘到底在想什么?”比利毛骨悚然,“是被天災逼瘋了嗎?竟然想要做畸種?!” 外面星星點點的燈火逐漸燎原。安隅望著那片光暈,垂在身側(cè)的手蜷曲了一下,似要攥緊,又松下去。 “能逼瘋?cè)说闹挥腥??!彼崔嘞聞偰且凰材び康那榫w,自言自語般地道:“餌城人,也許根本不在意作為人類還是畸種存在。一旦讓他們知道了畸變后不會死,不會失憶,反而會因為有了畸種意識而掌握重寫規(guī)則的機會,還能怎么挽留他們呢?” 比利滿臉錯愕,舌頭打結(jié)道:“可……人類高貴,守護人類尊嚴難道不是理所當然嗎?” 話音剛落,安隅突然一把攥住他的領口,“高貴和尊嚴跟53區(qū)有什么關系?你告訴我,對53區(qū)來說,畸種意識占領有什么可怕的,他們又有什么反抗的理由?” 陰霾的黑夜里很難有星星。 53區(qū)曾幸運地擁有過一顆,但也在剛剛隕落了。 凌秋隕落后,這座餌城再無光亮。 比利像只死僵的鴿子,臉色煞白道:“我說錯話了,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會想得這么……深?!?/br> “抱歉。” 安隅松開手,閉眼深吸氣,努力按壓下那仿佛藏在他意識深處的蠢蠢欲動。 “走吧?!鼻刂珊鋈惶_向外走,站到橋洞口,又回頭看著安隅。 高大的身影遮住了那片令人心碎的燈火。 安隅愣了一下,“去哪里?” “去做你鄰居沒做完的事,你不是都答應他了嗎。” 秦知律神色很淡,但語氣卻帶著篤定。 “我們?nèi)ヌ嫠?,破開這瘴霧?!?/br> 作者有話說: 【廢書散頁】11 弱點時間 秦知律的“弱點時間”是尖塔幾大恐怖現(xiàn)象之一。 但凡見過他對畸種殺欲爆棚,就會對這幾個字產(chǎn)生心理陰影。 尤其死鴨子們還會有那種“其實我也算畸種”的人人自危感。 但據(jù)說如果只是陷入殺欲,那他發(fā)作得還不算很厲害。 倘若他徹底安靜下來,把自己關進房間。 那最好趕緊離開。 離開那一層,不,還是離開那棟樓穩(wěn)妥。 第17章 失落53區(qū)·17 凌秋離開后,安隅能察覺到,意識深處那個東西正在緩緩推一根繃緊的弦。當兔子安的推斷破滅,橋?qū)γ鏌艋鹆窃?,他都仿佛能聽見絲絲崩斷的聲響。 就快要壓不住了。 然而,他也忽然沒那么想壓住了。 北面的畸潮比之前更加壯大。 原本沒感染的人紛紛從藏身的角落走出來,加入了它們。 比利接通了街角五金店門口的音箱,站在高處喊道:“主城承諾重整53區(qū)!會給你們有尊嚴的生活,請人類自覺離開畸潮!重復,主城承諾——” 話筒突然被一只手取走。 片刻,安隅平靜的聲音透過那臺老舊失真的機器傳出。 “超畸體被消滅后,其他畸種都會變成無意識的喪尸。 “能聽懂話,就說明您還沒開啟畸變,還能回頭。 “混在畸潮里,隨時會被畸種攻擊。一旦畸變,會遭主城射殺。 “餌城人是無法獲得尊嚴的,但離開畸潮才有可能活下去。 “活下去的人——”安隅頓了頓,“會有面包吃。這是主城唯一能承諾的?!?/br> 滿是詭異嘶叫的街道忽地寂靜了。 許久,第一個遲疑著轉(zhuǎn)身往回的人才出現(xiàn)。陸陸續(xù)續(xù)地,畸潮終于開始縮小。 安隅回身,秦知律正在背后看著他。 “這也是凌秋教的嗎?” 安隅一愣,“什么?” “不放棄每一個人類?!鼻刂缮裆途?,“只是他用了寫字條的方式,而你用喊話。他確實在你身上留下了太多影子?!?/br> 風不斷吹起安隅的頭發(fā),發(fā)絲間殘留的血腥氣繚繞,他立在風里怔了一會兒。 雖然猜不透長官說這些話的意圖,但他卻莫名地覺得獲得了安慰。 “長官,我可以單獨行動嗎?” 秦知律有些意外,“干什么去?” “去學習。”安隅輕聲說。 幾分鐘后,畸潮中。 鮮血從安隅左肩綻放,他一把將觸須扯出,另一手掄狙砸向水母人的頭部。 大團瑰色血霧在透明的腦殼中升騰。 耳機里,秦知律不贊同道:“異能已經(jīng)測試完畢,非要反復把自己逼到臨界是為什么?” “我想看得更清楚?!卑灿缥⑽獯?,“我好像已經(jīng)開始適應這種臨界了?!?/br> “大腦說你很怕死?!?/br> “是的,非常怕死?!?/br> 所以才必須搞明白,我以后到底能憑借什么活著。 又一只畸種靠近,鐮刀折射的寒芒晃了安隅的眼,他一躍將它撲倒在地,鐮刀扎進鎖骨下方,劇痛和恍惚交涌的剎那,他看向右前方——那一點在他的注視下存在感突然變得很強,仿佛只要稍放松,就會立刻被吸過去。 但安隅咬緊牙關,按捺下了那種沖動。 他終于,在清醒狀態(tài)下摸到了能力的“開關”。 瞬息之間,螳螂反壓到他身上,刀刃晃在喉前。 “長官。”他氣聲道:“幫一下……打不過了?!?/br> 槍聲響,螳螂人從他身上倒下。 “真不讓人省心?!?/br> 安隅疲憊地撐起身,“謝謝您?!?/br> 他正要繼續(xù)尋找下一個目標,頭頂天光突亮,幾十道身影鼓動著巨大的畸變羽翼倨立高空,羽翼下?lián)纹饳C械骨架,上面密密麻麻地排列著槍口,科技與生物畸變結(jié)合出令人望而心驚的戰(zhàn)力。 領導者是個少年,頸側(cè)攀附著黑云紋飾,羽翼根部潔白如雪,向外展開烏黑的長翅。黑羽呼嘯,翼組守序者順應他羽翼所指,大片閃光轟炸而下,翻攪起尸山血海。 搏。畸變型,黑頸鶴。 他下調(diào)高度到安隅上方一瞥,“就是你拿到了律的監(jiān)管位?一個人類,闖進畸潮里找死嗎?” 翼組紛紛接入作戰(zhàn)公頻,譏笑聲四起。 “小大人,管他干什么?” “他喜歡在長官面前表現(xiàn)唄?!?/br> “戰(zhàn)場上還要幫律照顧金絲雀,這可不像您的作風。”